这些年危青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就是半个疯子，而何宿则是一峰之主，他力挺方嘉运，连带着周边的弟子也怀疑危青。
危青难以忍受这样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想着干脆和盘托出，把裴琢的事情揭露出来。他眼神转到裴琢的身上，还是忍住没说。
当年方文曦差点就杀掉了裴琢，还是陆宜年动了手脚才保住他一条命。要是真说明白，又该怎么解释陆宜年为何要救他呢？
说实话，危青也不了解自家师兄的做法，非要把一个祸害放在归一宗。
危青神情的变化都落在陆姜眼中，她手中攥着宗主印。拿出宗主印或许能解除当下困境，可陆姜不知道宗主印是否回到自己手中。
沉默维持太久，危青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会尝试联系宗主。满意了吗？”这句话是专门说给方嘉运听的，危青的眼睛紧盯着他。
方嘉运谦逊地低下头，知道不能逼危青太紧。
“那好，今天你就回去联系宗主。在有答复之前，恐怕你们还不能离开归一宗。”何宿出来主持大局，口吻没有一点商量的意味。
莫飞尘面露不喜：“这是要囚禁我？”
“何峰主只是想尽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宗主对归一宗来说万分重要，谁也承担不起他失踪的后果。”颜如文出声解释。
莫飞尘不满意却也没再说什么，他在人群中寻找陆齐嫣，可惜陆齐嫣不愿意看到他，连忙躲开视线，仓惶地跑回住处。
“都散了！没有正事要做吗？”何宿厉声训斥，其他弟子作鸟兽散。何宿这才露出满意神色，再次吩咐身边的弟子，不知不觉有了几分指挥众人的感觉。
方嘉运面上沉稳，心中已经畅享未来。尤其见到陆姜等人离开的背景，光瞧着便落魄的很，他更觉得打了场胜仗。
回到黄金屋中，陆姜吐出胸口的闷气。外界多了许多巡逻的弟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何宿安排的。陆姜带着几分讽刺说道：“我还以为何峰主是个淡泊名利之人，结果这么快就想上位。”
相比之下裴琢没有多慌张，他坐在陆姜对面，顺手关上窗户：“真要是淡泊名利就不会离开两极宗。两极宗宗主决定将位子传给江霄后，何宿就离开闯荡，后来辗转来到了归一宗。”
“过来教他的好徒弟。”陆姜嗤笑一声。
裴琢似乎在思索什么：“听说原本青冥峰的峰主之位定的是危青，后来不了了之。”
说道危青，陆姜脸上多了几分思索：“他能联系上宗主吗？”
裴琢摇头，翻开一本书的书页：“肯定联系不上。”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先让危青着急去吧，我倒想看看他还能变出什么理由。”裴琢露出轻松的笑容。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牺牲你一个人，换来整个碧落峰的安稳？”
裴琢的手指用力，纸张上出现了褶皱：“以前我厌恶被封印在此处，如今想想却是难得的安稳时光。可我总有一直患得患失的感觉，这样的时光似乎是我偷来的。如今……反倒放下心了。”
“可是这不应该是你的人生。”陆姜觉得喉咙发干，每个字都说的那么艰难。他的人生该是什么样子呢？或许他不该自愿封印天魔，或许不该为方家做事，或许根本就不应该走出丹江秘境。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这因果报复在真的存在吗？
或许看陆姜太过忧伤，裴琢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这是我的承诺。”
……
外面的巡逻的弟子很多，但多数集中在陆齐嫣的住处。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让人心烦，陆齐嫣捂着耳朵钻进被子里，身体依旧在发抖。
窗外的两个巡逻弟子还在说话：“师尊说了，她是莫飞尘的女儿，看好她大的也跑不了。”
我不是他的女儿！陆齐嫣哆哆嗦嗦地流眼泪，很想大喊一句：不要再说了。
“真是世事无常，往日她多风光啊，也有今天。”
“听说她还是方嘉运的未婚妻，他可真够倒霉的，甭管成不成，说出去都不好听。”
“瞎说什么，和方嘉运定亲的是宗主的女儿，可不是屋里的这个……”
再听到方嘉运的名字，陆齐嫣竟然打了个寒颤，满脑子只有他咄咄逼人的嘴脸，还有那对母子贪婪的嘴脸。
“哎哎哎你不能进。”门外弟子停止说话，挡在房门前。
“牢房在问罪堂，这是碧落峰。再废话一句试试。”牧飞光狠狠地瞪着两个青冥峰的弟子，径直走进屋子内，全然不顾那两人不爽的眼神。
被子中间拱着一团，陆齐嫣躲在里面不说话。牧飞光平常话很多，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踌躇半天说道：“别担心，你是碧落峰的弟子，反正修仙之路就是要斩断尘缘，别理什么亲戚。”
很久很久陆齐嫣说：“我可能都不是碧落峰的弟子，莫飞尘……可能还谋害宗主。”她实在喊不出父亲二字。
“危长老不是都说了，这是宗主的安排。一定不会有错的。”牧飞光拍拍鼓起的被子。
风吹过，月光似乎闪了一下。牧飞光奇怪地回头，然后惨叫一声，吓得跳上了床。
陆齐嫣赶紧掀开被子，就看见屋子中央多出一人，莫飞尘像幽灵一样忽然出现。
“怎么回事？”门外的弟子就要冲进来。
牧飞光回神，想出个蹩脚的理由：“我没看清路被椅子绊倒了。”
他发誓，那两个弟子绝对在笑他。
“怎么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牧飞光赶紧从床上下来，抱怨一句。
“从窗户进来的。江洋大盗怎么会有声音。”
好有道理，牧飞光无力反驳。
“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和她说说话。”
“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陆齐嫣不让牧飞光离开，她不想独自面对陌生的……父亲。
莫飞尘看出她的抗拒，掩去眼底的伤感果决地说：“现在和我一起离开。”
“真的是你们害了宗主？”陆齐嫣面如死灰。
“陆宗主有恩于我，所以我才答应帮他顶替。但如今什么也说不清，等到消息传开只怕情况会更糟。”
“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走，”陆齐嫣抗拒极了，眼前这人对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反正你也没有管过我，从小是裴师兄和师父照顾我。现在也没有必要管我。”
莫飞尘往前迈进一步，还想解释什么。牧飞光张开双手挡在陆齐嫣面前：“有什么事站那也能说。”
沉默良久，莫飞尘后退到窗户处，留下一句：“是我的错。”随后便不见踪影。
黑夜似乎又夺回属于它的平静，可惜一切都是短暂的。尤其是第二天宗门多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
陆宜年失踪的消息在一夜之间插着翅膀飞了出去，方家牧家来了人，其他宗门也派出长老。都说是来帮助调查寻找，可心思各有不同。
方嘉运看着这些人，唇边带上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陆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些外人早就对归一宗虎视眈眈，他们会撕烂归一宗的。归一宗总归是教导你的宗门，待你不薄。”
方嘉运的笑容落下去，义正言辞地说：“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归一宗，为了抓住残害宗主的凶手。”
不远处传来骚动，似乎是何宿在问危青有没有联系到宗主。陆姜望过去，看到危青愤怒的神色。
方家人打头，是个陆姜没见过的长老，留着山羊胡，小眼睛里闪着精光：“老夫擅长搜魂之术，何长老不介意的话，我自会帮忙。”
陆姜丢下方嘉运，往那边走去。方嘉运忽然说：“你还真是小心眼，不就一些感情纠纷吗，你一直咬着我不放。逼得我不得不对付你。念在我们是老乡，只要你不与我作对，裴琢倒台后我也放你一条生路。”
“真可惜，我这人记仇。”陆姜不愿多看他，远远地离开了。
方嘉运忽然有些恍惚，久违地想起了没穿越的事情。
那时候他能一眼看出陆姜心底的脆弱，加上又是空窗期，便对陆姜出手。他很了解怎么“攻略”这种女孩，只要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就能赢的她们的芳心。他什么都猜对了，只是低估了陆姜的脾气。
现在的陆姜变化很大，方嘉运再也找不到那种脆弱，她似乎很适应这个世界。
方嘉运哼笑一声，没爹没妈的人确实适应力强。
陆姜靠近危青身边，他脸颊愤怒充血，指着方家人：“我是归一宗的人，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方家长老“哎呦”一声：“老夫自然是知道的，我可以帮忙审问另一个人，那个江洋大盗应该不是归一宗的人吧。”
何宿似乎觉得有道理，竟然点了头。
莫飞尘的袖子里滑出一节短棍，搜魂之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归一宗的事也该归一宗来解决！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放肆！”颜如文大踏步地走来，步摇晃动得厉害，看出是气急了。
何宿对颜如文的忽然插手很不满：“审问个江洋大盗罢了。”
“倘若莫道友真的是宗主请来的，我们就这么对待恩人吗？”
方家长老不依不饶：“归一宗是越来越没落，竟然和江洋大盗称兄道弟。这些年也就靠陆宜年来撑着天下第一宗门的名头。”
危青抽出长剑，剑尖上杀气凝结：“闭上你的狗嘴！”
方家长老吓了一跳，心道这不出名的危青还真有几分实力。不过他不是一个人，立马给旁边人使个眼色，几个宗门长老便一起起哄，高喊着要帮归一宗清贼寇。
几天是清贼寇，明天要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场面混乱极了，陆姜被人群撞得东倒西歪。
一只手掌按住陆姜的肩膀，帮她稳住身体。
“谢……”陆姜刚要道谢，心跳忽然漏了几拍。
扶住陆姜的男人已经走进人群里，笑吟吟地说：“今日好生热闹啊，”又对着危青，话语里颇有几分痛心疾首，“师弟啊，说了你多少次，不要随便骂人，狗又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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