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劫虽让我差点神陨,却也助我修为更上一层。”薛辰颐捋了捋长须,声音沉重道:“待我出关,却被告知我那徒弟消失了…”
石窟门开,顾泽早已等候在此。从他那里,薛辰颐得知了这一年里发生的变故。
他刚闭关不久,暮云州出现了巫道,发生多起夺人命格之事。
恰逢天启大君同妖界之战一触即发,宗派三大长老率门下百名弟子前往赴战。
“我那徒弟绛启,孤身一人前往暮云州查探此事。”薛辰颐的目光凝着沈淮序,可他眸中里映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不知发生了何事,绛启入了暮云州的境内,宗门便再查不到他的消息了。
群妖被驱赶至妖域,同天启大君签订互不侵犯的契约。三位长老回到宗派已经是绛启离开的两个月后了。
凡是入了宗门,都会分配独有的宫铃,上面留存着特殊的灵力,是宗门与弟子之间联系的纽带。
当查询不到弟子踪迹的时候,施法启动特殊的阵法,便可以追踪到宫铃的确切位置。
诡异的是,宫铃的位置确实在暮云州内,可派出去的弟子,却只找到了宫铃,并没发现绛启的踪迹。
宗主薛辰颐在闭关,闭关原因除了门下弟子,三位长老皆知晓内情。
因而不敢贸然打扰,只得暗中继续追踪绛启的消息。
凌霜更是特意去了暮云州一趟,虽一无所获,却是意外听到了一则传闻。
见宗主忽然止了话,沈淮序蹙着眉,问道:“什么传闻?”
“暮云州有一户大姓之家,姓慕容。家族中人修习雷术,可引雷唤雨。”薛辰颐却突然转了话头。
因为慕容家族的这项特殊能力,使得暮云州的庄户田地连年丰收。州内百姓皆将其奉上神台,建立庙宇。
可那年,暮云州却碰上了罕见的旱年,百姓种的庄稼几乎旱死,颗粒无收。
而慕容家族也多次引雷求雨,却是无终而返。
幸而慕容家实力雄厚,凭一己之力,救济整个州的灾民。
再多的粮食,也不过是解一时之急,终有一日会耗尽。
到了大旱的第三年,慕容家也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再也拿不出任何东西来救济灾民。
慕容家主再次筑起祭台,开始求雨…
“他再次失败了。”薛辰颐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透着无尽的悲凉。
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骗子!”,这声呼喊如同一颗火星,点燃了人群的愤怒。
此起彼伏的“骗子!”声音将慕容家主逐渐淹没。
他们疯狂的涌入给慕容家主建立的庙台,胡乱一通挥砸。
庙台的石柱被推倒,雕像被砸碎,曾经辉煌的庙宇在一瞬间变得破败不堪。
这一刻,他们的信仰,崩塌了…就如同慕容家主筑起的祭台一样,无法承受信仰的破灭,轰然崩塌。
被砸开的不止庙宇,还有慕容家的大门。已经失去理智的灾民闯入府内,发泄般的破坏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东西。
他们闯入已经空无一物的粮仓,却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只觉是慕容家私藏了粮食,不愿将其拿出来救他们。
心理的不平衡跟即将死亡的恐惧之下,他们的情绪被愤怒和绝望所支配。
疯狂之下,竟然捆了慕容夫人和慕容公子,威胁慕容家主交出粮食。
慕容家主甚至跪下祈求他们,换来的却是一哄而上的拳头和不堪入耳的辱骂。
那一夜,慕容家主跟他的夫人被愤怒的灾民活活打死,而他们唯一的儿子,被打断了双腿,毁了容貌。
曾经奢华荣贵的慕容家族,那个在暮云州享有盛誉的名字,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彻底消失了。
他们的府邸变成了废墟,庙宇变成了瓦砾。曾经被奉为神祗的慕容家族,却被他们忠实的信徒亲手拉下神台,踩入深渊。
一把大火彻底毁了慕容家族最后的存在,慕容家那位风光霁月的公子,也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他到底是死了,还是苟延残喘的活着,没有人知道。
不久后,暮云州忽然出现了两位巫道,他们宣扬着命理玄说。
在同一个地方,摆上祭台,施法求雨。随着天际浅蓝色的闪电划过,一声闷雷在人们耳边乍响。
乌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轰!”又是一声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水如倒灌一般从天际落下。
这场及时雨,滋润了干涸的土地,让枯木重新焕发生机,给人们带来了希望。
听到这里,沈淮序脑海中突然想起敛盛宗的凉月:好像,这个凉月也是一名巫道…
突然一根细细的长绳,将事情逐渐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闭环。
“旱灾持续了三年,而可以呼风唤雨的慕容家族却屡屡求雨失败,”沈淮序抬手抵着下巴,突然出现的巫道,却轻而易举的祈雨成功。”
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关联?
“我出关后,便四处寻找绛启的踪迹,几乎踏遍九州,却都无疾而返。”
薛辰颐眸子里凝上一层雾气,“直到我从谢师承那里得知鬼域换了鬼王。”
他心里涌出一丝不好的念头,便冒险入了鬼域。
薛辰颐如愿见到了绛启,可是他却不再是曾经那个,乖乖跟在他身后喊“师尊”的徒弟了。
他如今是鬼域新任鬼王,掌控世间生死轮回的鬼域之主,阎君孤启。
“居然是他!”沈淮序轻呼出声,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浑身死气浓郁,一双眸子可控万千鬼兵的少年。
薛辰颐苦笑一声,“你见过他了?”
沈淮序迟疑一瞬,还是将他们定的赌约和盘托出。
“……?”薛辰颐一惊,忙拉过沈淮序的胳膊,掀开袖子后,另一只手捏了个术法,裸漏出来的皮肤上缓缓出现一道黑痕。
“你真是胆大,都说鬼话连篇,你却跟鬼定下赌约!”
薛辰颐看着那抹黑痕,面色一沉,“你可知,这黑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扩散。”
“这黑痕若是扩散至心脉,你的神魂便会被鬼气彻底吞噬,只得回到鬼域,再也回不来人界了。”
沈淮序讷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只鬼给算计了……
所以这个赌约无论做不做数,等待他的,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胸口忽然传来剧痛,沈淮序不得不两手按在胸前想抑制住那股痛楚。
“回去吧。”薛辰颐叹了口气,抬手轻轻一挥,一片白光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不要!”沈淮序惊叫着,猛地睁开了眼睛。
却对上了一双浅色的眸子,那眸子里映着自己的身影。
“师尊,你醒了。”容与的声音温和而关切,他手里端着一只瓷碗,正俯身凝视着沈淮序。
沈淮序胸腔剧烈起伏,只觉身体泛冷,四肢困麻,也有些缓不过来劲。
他蹙着眉,想坐起来,可身体却好似不听使唤一般,使不上半分劲来。
顾容与侧坐在床上,抬手探上沈淮序的脖颈,接着手掌摸上他的背,将其缓缓扶了起来,将头枕堆在床头,让他靠坐在头枕上。
“师尊,回生桥造成的伤,重创了你的魂体,即使有灵力修复,可想彻底痊愈,还得好好修养些时日。”
顾容与将药碗拉近,另只手拿起汤匙探进去舀出一勺深褐色的药水,放置唇边轻轻吹了吹,随后递至沈淮序嘴边。
“师尊,这是玄悯长老送来的修复神魂的药,我熬了许久。”顾容与解释道。
“我,我自己来吧。”沈淮序被喂的有些不好意思,动了动胳膊,想自己喝。
空气凝固了片刻,顾容与轻笑出声,“没事的,师尊趁热喝吧。”
沈淮序扯动嘴角苦笑一声,张开唇将那药含入口中。
舌头触碰到药水的瞬间,沈淮序只觉头皮发麻,强烈的苦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妈呀…太苦了!
顾容与了然,从怀里摸出一个纸袋子,放置床上,随后从袋中掏出一块金黄色的蜜饯,眼疾手快的塞进沈淮序口中。
甜腻的味道瞬间化解了那上头的苦味。
“蜜饯?”沈淮序含糊地问道,他眼中还蕴着雾气,□□呕激出生理性的泪水残留在眼尾。
顾容与点了点头,“是,我想着师尊会觉得药苦,便提前准备了蜜饯,替师尊缓解苦味。”
“哈…哈,你还挺贴心。”沈淮序尴尬的夸赞道。
好在方才刺激之下,沈淮序左手能缓缓动上一动,他伸手从顾容与手中接下药碗,移至眼前。
皱眉看着那碗中深褐色的药水,他咬了咬牙,直接倒嘴里一口闷了下去。
“呕…!”沈淮序猛地捂住嘴,可强烈的干呕不仅刺激了他的感官,还牵动了他胸口处的伤口。
瞬间,他呼吸开始紊乱,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的冷汗也猛然冒出,胸前的纱布被渗出的鲜血染的猩红。
顾容与忙接过沈淮序手中的药碗,接着将手里的蜜饯塞入他的口中,将沈淮序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抬手替他轻轻顺着气。
“师尊,深呼吸!”顾容与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着,声音低沉而有力
很奇怪,这声音仿佛带着特有的魔力,沈淮序瞬间便冷静了下来,他尝试跟着顾容与轻拍的节奏去呼吸,很快他便缓了过来。
顾容与从储物戒中掏出要更换的药粉和纱布,他小心翼翼地清洗着沈淮序的伤口,然后细致地撒上药粉,最后用新的纱布仔细包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沈淮序闭着眼睛,尽力不去看他,但是微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的心态。
顾容与收拾了替换下来的纱布和血水,又从小厨房端来了一碗米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师尊,喝点粥吧,弟子便先告辞了。”顾容与脸上挂着笑告退。
他知道沈淮序在刻意避着自己,便自觉的退下,让他不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直到门关上,沈淮序才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小几上冒着热气的米粥,他不禁鼻头一酸。
沈淮序心中五味杂陈,他自嘲地想:虽然很感动,但是一想到他一个成年人,居然被一个小孩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还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脆弱丢人的神态。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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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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