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一开始,并不是这样你死我活的局面。

郁慈同慕祁安幽会时,文灵都会在外面把风,她习惯待在走廊上,总是从这头飘到那头,来回地巡逻。

文灵并没有发现,她飘过每一个房间时,红棕色的房门上,早已干涸的水痕都会发出微弱的光芒,然后顺着笔画,连接成一道画满整个房门的符咒。

当符咒亮起时,沈游便有所感应,但他并不着急,出门时,甚至也没有穿上道袍,只拎了一把铜钱剑便推开了门。

几扇门的符咒连在一起,将走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鬼魂只能进,不能出,而文灵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手能力的,在这里被沈游压着打。

一人一鬼纠缠了几个回合,一开始,沈游刻意放水,想和文灵沟通一下,但是打了几个回合,文灵都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不知道的是,文灵见今晚种种早已认定他是个坏人,自然一句话都不多说,招招冲着他的命门去。

一两个回合、三四个回合,年轻天师终是不耐烦了,拧着眉,食指与中指并拢朝前一挥,铜钱剑便直接击穿了文灵的肩膀。

也是这个时候,文灵才意识到,鬼也会感觉到痛的。

她就像是一个可以受伤流血的活人,额头布满冷汗,因肩膀上插着的铜钱剑疼得抬不起手,红色的煞气从伤口处不断溢出,发出滋滋啦啦的烤肉声。

沈游在她眼里,已经是万分危险的人物,而她又怎么可能和沈游说些什么呢?

这一下伤及魂体,于是就演变成了郁慈出来时看见的一幕。

沈游对鬼怪的耐心一向不好,陪文灵演了什么久都得不到回答,索性不要了,想着,先将这只控制起来再说。

他并不是要对文灵下死手,手里这张雷击符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虽然会让文灵重伤,但不致死。

对怨鬼来说,是这样,可是对艳鬼来说,却是足以致命的存在。

当沈游看见郁慈挡在文灵身上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动作太快,而点燃的黄符堪比光速,顷刻间便打在了郁慈腰上。

他都做了什么……

沈游颤抖着手,去碰大半个魂体都被打散的艳鬼,简直恨不得再给自己两巴掌。

他的手被文灵狠狠甩开,文灵抱着郁慈往后闪躲,气得双目猩红,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流下血泪。

“滚开!滚开!”她言辞激烈,不允许沈游碰到郁慈哪怕一点,声线尖锐到发抖,“你这个畜生!”

这一幕看起来,沈游完全变成了坏的一方,在迫害着主仆二鬼。

事实上,他也正如此做了。

他将雷击符打在郁慈身上,和想要郁慈的命有什么区别?

艳鬼本就比其他穷凶极恶的鬼要弱上许多,旁门左道般将修为全用在容貌上,一身魅术,却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脆弱,不堪一折。

沈游麻木而重复地想。

他这样做,和要郁慈的命,有什么区别?!

脸皮的轻微抽动让沈游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沉默而强硬地压下文灵的一切反抗,单膝跪在地上,将郁慈从她怀里争了过来。

从瘦削的腰肢开始,郁慈的下半身几乎完全透明化,脸色也苍白的可怕,又长又黑的头发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啃食般一寸寸消失,最后竟只剩下刚到肩胛骨的长度。

就连蓝衫也在变灰、变暗。

太疼了,好像身体活生生被劈成两半,从前受过的,认为已经是非常难受的灼烧感在此刻,不值一提。

郁慈本能地蜷缩起身体,手指紧紧地抓着衣服,喊疼的声音却微弱到不仔细听,就根本听不见。

他在喊疼,还在喊着女鬼的名字。

“文灵…文灵……”

他脱力般仰躺在沈游怀里,眼眶已经浸满了因为痛楚而溢出的泪水,但仍然在确认着文灵的情况。

做这一切,本就是为了救下文灵。

沈游安抚着告诉郁慈文灵没事,又咬开指尖的伤口,血珠沁出,反复被撕开的伤口看起来略显狰狞,边缘的肉甚至开始外翻。

他将鲜血抹在郁慈的唇上,原本应该伸进去,可郁慈在听到回答后就紧闭嘴唇,哪怕闻到香味也不松开。

他压着唇缝,郁慈疼的整张脸都在疼,于是不敢硬掰,只能低声哄道:“乖,乖,把嘴张开吃一点好不好?”

郁慈还是不肯张开,鲜血在唇缝溢满,顺着嘴角往一边倒,这竟然就是他身上最艳的颜色了。

他痉挛般地伸出手,在泪水中瞧见一点文灵的轮廓,这次沈游不能再拦了,任由文灵爬过来牵住郁慈的手。

“…呜……”

文灵紧紧抓住郁慈的手,离得近了,她也闻到了沈游身上的血腥味,涎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着,连獠牙都尖锐地冒了出来。

好东西!

文灵眼前一亮,顾不得馋意,吞着口水用另一只手去抓沈游的手。

在这一刻,她甚至都忘记了沈游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满脑子只想着要救郁慈。

文灵抓沈游的手时,不似对待郁慈那样温柔,尖锐的指甲直接划破男人掌心,叫血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鬼气从伤口处侵染进去,沈游硬生生忍着阻止的冲动,见流下去的血在空中飘着,凝聚成一条血线,线的尽头,是郁慈唇边。

文灵贴过去,在郁慈耳边轻轻说:“少爷,少爷……”

她甚至没说张开嘴,郁慈就下意识松懈了,那沈游无论怎么哄都不肯松动的唇缝微微隙开一点,足够血流进去。

文灵就这样牵着指甲上划出来的血,一点点喂给郁慈。

郁慈的魂体渐渐凝聚起来,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了,又闭上嘴,不肯继续喝了。

沈游见了忍不住催促文灵:“你再喊喊他,让他继续喝。”

其实压根就没多少血,虽然沈游表现得很想救郁慈,但文灵也怕伤口深了他会翻脸,压根儿没敢划重。

听到这话,文灵抿着唇又喊了几声,郁慈没回答,头朝着沈游怀里一歪,已经昏睡了过去。

其实现在吃再多也白搭,郁慈的魂体越来越不好,这几年更是明显。

他的魂体也不知为什么,像漏勺一样,吃再多阳气、再多血都补足不了,吃进去再多,过个两三天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继续虚弱下去。

魂体虚弱,五感就会失灵,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也不为过,但这些事,文灵认为没必要对沈游说。

她对沈游依然仇视,要不是打不过,早就对人掏心掏肺了。

沈游用手背去碰郁慈的腰,虽然触感冰凉,但好在不是虚无缥缈的,他又往下碰,摸到郁慈的大腿,也能摸到。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就又被文灵打开了。

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生怕沈游占了郁慈便宜,毫不避讳地骂他是个登徒子。

不愧是主仆,骂人的话都一样没有攻击性。

沈游不和她计较,随便用几张符纸塞在手心里止血,然后把郁慈抱了起来,看也不看文灵,直接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并不是不管文灵了,而是知道这怨鬼刚刚通过指甲也吸收了点自己的血,铜钱剑带来的那点伤害,恐怕已经抵消了。

果然,沈游抱着郁慈进房时,文灵已经利索地爬了起来,她忍着疼痛把铜钱剑拔下来,恶狠狠地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铜钱剑在廊道上四分五裂。

沈游的房间不大,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但是看起来依然没有人味。

文灵走进去时就观察了周围,上次来她并没有认真看过,沈游大概是有强迫症,书桌上连没画好的符纸都整整齐齐垒成一堆,上面用镇纸压着,阴风吹也吹不动。

文灵脾气并不好,如果不是郁慈还在房间里,她一定会把周围的东西都砸个遍,可就是因为郁慈在,她连关门都是小心翼翼的。

沈游将郁慈放在床上,文灵站在另一边,看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三根香火,点燃,摆在床头。

还剩两根,沈游丢给了文灵。

文灵不用点燃,直接放进嘴里嚼着吞掉了。

吃干净了,她看向柜子,掠夺的意思非常明显。

沈游搬过椅子在床头,见她这样淡淡回复道:“没了,就这五根。”

文灵震惊地盯着自己的手,骂道:“你不早说!”

顶尖儿的供香,对鬼魂非常有益,但沈游也只是顺手拿了五根,是想着山上要是有土地庙就拜一拜,至于给鬼用……从来没想过。

笑话,他是捉鬼的,哪有给鬼用的道理?

被打脸的沈游丝毫没有被打脸的觉悟,一人一鬼终于和谐共处一室了,他见文灵一脸肉疼的模样,便眯起眼睛贿赂道:“着什么急,我家里还有,你同你少爷和我回去,想吃多少吃多少。”

文灵冷笑,她才不信,要真有那么多,为什么只带了五根出来?她看那符纸倒是带了挺多,一大叠在书桌上。

不过,她倒是不怕沈游了,沈游虽然有通天的本事,但目的很明显,就是她家少爷,和当初的慕循一个样。

有些事就是这样,不用说的太清楚也能察觉到。

文灵之前还以为这人是来除掉自己和郁慈的,自然没有好脸色看,但是回想种种,她发现其实沈游一直没对郁慈下手过,从今晚来看,沈游若真想对他们下手,昨夜就能做到。

当然,她态度缓和,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家伙的血,实在大补。

文灵还是想把沈游捉起来当郁慈的禁脔,但是现在,也只能想想了。

沈游问文灵叫什么,理由非常正当,他总不能一直怨鬼怨鬼地叫吧?

文灵说了,他又继续问:“你家少爷叫什么?”

文灵犹豫了片刻。

她并不是失去了警惕,而是知道现在告诉沈游,反而对郁慈有利。

这家伙,明明是个活人,却不知从哪儿学到一身通天的本事,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

但是一身血肉,却是滋补之物。

文灵吸收过沈游的血,自然知道他有多么珍贵。

权衡利弊后,文灵抱着手,不情不愿地告诉了沈游。

郁慈。

郁金香的郁,仁慈的慈。

是个很好,很好的名字。

沈游目光落在郁慈身上,重复、缱绻地默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每喊一下,都有无形的暖流激荡在心间。

要得到郁慈的名字,实在太难。

却也,十分容易。

沈游半撑着头,正要询问文灵一些事情时,门口却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沈游倏地看去,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压低声音询问:“谁?”

文灵透过门,看见站在外面的,正是慕祁安。

她并不打算提醒沈游,反而看起了好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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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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