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鸣风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小师弟在山上也没个朋友,平日我们不在,大概也不会出门,便是我们在时,他永远都那样沉稳安静,哪里像个少年人?可现在不一样了。”
“为了谢英,小师弟愿意下山了,也愿意出剑了!”
卢鸣风故作深沉,“这不就是因为小师弟将这个谢英当做朋友了吗,师尊你看,小师弟笑了!”他指向二人,阮秋正垂首轻笑。
大抵是因为谢英的哀求太过可怜,阮秋忍俊不禁。
“怎么样,师尊,我说的……”卢鸣风回头一看,得意洋洋的笑容当场僵住,立马弯腰低头,改口道:“当然,师尊有师尊的想法,我就一个半桶水晃荡的,能懂什么呀?”
殷无尘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上不知为何溢出剑气,卢鸣风挨打多了,哪儿能没有察觉?
识时务者为俊杰,是卢鸣风挨打多年的经验。反正不管师尊为什么又生气了,拍马屁就对了!
殷无尘又岂能看不出来他这二徒弟因何变得如此谄媚,淡淡瞥了卢鸣风一眼,便走向阮秋。
就这一眼,卢鸣风可谓是心惊胆战,一改先前嚣张,老老实实地缩手低头,小碎步跟上。
“谢英。”
听见殷无尘的声音,书案前的二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阮秋忙放下笔起身,“师尊。”
殷无尘颔首,望向呆呆看着他的谢英,对上这样一双似含着冰锥的眼睛,后者一个激灵,霎时眼睛迸射光芒,手忙脚乱地拱手行礼。
“晚辈谢英,见过殷剑圣!”
“不敢当。”殷无尘语气淡淡,“紫霄宫这是出了什么事,叫谢大宫主的亲传弟子跑到我这来。”
谢英眼神闪躲,轻咳道:“紫霄宫没事……好吧,殷剑圣莫怪,我来玄极宗,大师尊并不知情,我来这里,是想要请教一下您的剑道!”
殷无尘神色淡淡,“你?”
果然来了,阮秋暗叹一声,望向殷无尘身后的卢鸣风,后者摊手回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如他们二人所料,谢英十分坦然认真地抱拳道:“晚辈自知修为低微,但晚辈对殷前辈神往已久,此番来玄极宗,斗胆请教前辈!”
殷无尘重新打量起这个胆大的少年,“你闯灵犀山外山,隐瞒身份混入清徽山,这些事玄极宗可以不跟你计较,回去吧,等你真正能与我一战时,再来我这里拜山。”
他没再多话,也没兴趣指点别家小孩,长袖轻挥,便转身出去。阮秋和卢鸣风相视一眼,俱是早有预料,师兄弟二人难得默契地猜中了一件事,殷无尘不会答应谢英出剑。
谢英却冲了出去,“前辈留步!”
阮秋二人见状也都追上去,生怕谢英惹他们师尊不快。
等他们出了无极殿时,谢英已经拦在了殷无尘面前,倒是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被揍,仍旧只是神色郑重地抱拳道:“请前辈指教!”
殷无尘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你是为紫阳剑法而来。”
谢英犹豫了一下,用力点头,对上殷无尘含霜的双眼,“不错,我是为了紫霄宫而来,也是为了紫阳剑法而来!大师尊传我紫阳剑,我便立志要让这剑圣之名重回紫霄宫!”
掷地有声,众人皆惊。
便是殷无尘,也有过一瞬怔愣。
远处半空中响起一声低笑,坐在长刀上的红衣女子面上涌现怀念之色,微眯起眼看着殷无尘对面的紫衣少年,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多年前,那个白衣桀骜的少年,也曾这样认真地许下过承诺——师尊想做剑圣,我便要那剑圣换人做!
红衣女子弯唇轻笑,“这小子,有殷师弟当年的影子。”
她一出声,似乎惊扰了无极殿门前的殷无尘,一双锐利的眸子看过来,边上的天极殿大师兄楚越当即毛骨悚然,拉着红衣女子闪身跑路,“师尊快跑,殷师叔看过来了!”
两人跑得极快,只留下一道红色残影,殷无尘面色冷了几分,但再看谢英的眼神不再漠视。
不过,殷无尘又说:“剑圣之名,本就在你紫霄宫。”
天下十圣,有两位剑圣,南岸紫霄,徐长生,北岸玄极,殷无尘。徐长生便是谢英的师叔。
谢英愣了一下,气势霎时弱了下去,他挠了挠头,支吾道:“徐师叔……修习的不是紫阳剑法!”
殿门前,卢鸣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阮秋看着殿外对峙的二人,总感觉打不起来,可师尊的态度也不一样了,闻言便偏头低声问卢鸣风,“二师兄,你这是知道了什么?”
卢鸣风挑眉一笑,“我不仅是知道了什么,我还知道,咱们师尊今日,也许真的会出剑。”
阮秋迷茫眨眼。
卢鸣风笑道:“小师弟可知,咱们清徽山与玄极宗,也有一段渊源,那要追溯到咱们师尊的师尊身上,那时候,咱们的师祖与现今紫霄宫宫主的师尊,便是因剑结识……”
很多年前,久远到他们的师尊殷无尘都还未出生,久远到他们的师祖还是少年时,师祖便与当时的紫霄宫大弟子成为了莫逆之交。
师祖与好友皆是剑道天才,一人修习清徽无极剑法,一人修习紫霄紫阳剑法,但师祖总是输的那一个,最后,紫霄宫大弟子成为紫霄宫宫主,乃至剑圣,师祖也成了清徽山山主。二人还是会时常找机会切磋,可是到了后来,师祖再也没有赢过,至陨落前几年,立志定要再赢剑圣一次。
“可惜,师祖陨落前都没能再胜紫霄宫那位老剑圣一回,直到师尊在清剿血河宗的一年后,按照约定问剑紫霄宫,听同去的大师兄说,那日风雷大作,天地失色,师尊以三剑问剑紫霄宫徐剑圣,师尊没有赢,徐剑圣也没有输,二人竟是打了平手。”
卢鸣风与有荣焉地说:“从此,师尊便成了北岸剑圣。”
阮秋头一次听说这段关于师祖与紫霄宫老剑圣的过往,又听说师尊成为剑圣的传闻,不由心生向往,“很多人都说,那时的师尊刚步入化神境便与徐剑圣打平,若是如今再修炼了二十年的师尊与徐剑圣再比一回,说不定,就要将徐剑圣比下去了。”
殷无尘的天赋着实可怕,故而才会被人称作剑道鬼才,可这二十年来,殷无尘一直在刻苦练剑,徐剑圣也没有浪费时间,若是再比一次,认为徐剑圣会赢的人也是很多的。
卢鸣风也能理解这些人,他道:“其实师祖要胜的,是紫阳剑法,他的无极剑法传承给了师尊,可老剑圣的紫阳剑法却没有传给徐剑圣。徐剑圣甚至都不是紫霄宫弟子。”
阮秋有所耳闻,“听闻徐剑圣出身西域,自学剑道,多年前到紫霄宫问剑,被紫霄宫的剑道折服,应如今的紫霄宫宫主邀请,入驻紫霄宫,成为紫霄宫新一任执剑长老。”
卢鸣风道:“不错。师祖与老剑圣的约定,自然是该传给他们的弟子。小师弟可知,老剑圣座下也有剑道天才,数十年前,老剑圣的这几位弟子,被大家称作紫霄五子。”
与此同时,躲到了更远处的山坡树林前看热闹的红衣掌教,也正巧同自家弟子说起这段渊源。
“要是按照当年的约定,殷师弟去问剑紫霄宫时,该接剑的人该是老剑圣最得意的大弟子谢玄卿,或是最有天赋的三弟子阮灵昭。只可惜,三十年前,紫霄宫发生了一场内乱,此后谢玄卿转修枪道,而阮灵昭,也成为了紫霄宫不可说的禁忌之一。”
卢鸣风知道的俨然不如前者,他同阮秋道:“师弟可知道,三十多年前,紫霄宫老剑圣陨落,此后紫霄宫发生过一场内乱,紫霄五子中的二弟子勾结魔门血丹堂,诬陷那时同辈修士中天赋最强的紫霄宫大弟子弑师叛逃,这一场内乱持续了十年,最终,大弟子洗清冤屈,拨乱反正,重整紫霄宫,便是如今这位紫霄宫大宫主。”
阮秋微愕,“血丹堂?”
魔门四派之一。
“传闻血魔宗分崩离析前,宗主因为一个女子疯魔,大肆屠杀正道修士,引发正道众怒,导致血魔宗六大长老出走了四位,在血魔宗被正道围剿之后,创建了新的魔门四派,血河宗、血影宫、血符门、血丹堂。不过多年前,血河宗和血丹堂相继覆灭,血河宗覆灭是因为犯了众怒,原来血丹堂的销声匿迹,却是因为紫霄宫。”
不得不说,阮秋知道这么多,卢鸣风还是有些诧异的,“魔门四派这些事我也是听大师兄说起过,咱们大师兄很早就拜入师门,那时师尊还是金丹期,知道的自然便多一些,没想到小师弟你知道的也不少嘛。”
阮秋惭愧道:“师兄知道我身子骨差,生病时闲着便多看了一些杂书。不过这魔门四派,我其实是听我娘说的,大抵是娘曾经经历过那个时期,对这些有所了解,只是血丹堂的事,娘很少提及,只偶尔会说起紫霄宫大宫主谢玄卿与五宫主燕不平曾经的一些传闻。尤其是大宫主,一手神枪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娘对大宫主颇为欣赏,常与我说,大宫主是个值得信任的君子。”
但娘也只同他说过紫霄宫的大宫主和五宫主,没再提紫霄宫其他人。她偶尔会同阮秋说起的,都是往前几十年里有名的修士,口吻熟稔仿佛与这些鼎鼎有名的人物见过。
卢鸣风对阮秋的父母越发好奇,想到他们都在阮秋还小时先后离世,便没有问,接着道:“师尊也很少提及谢大宫主,不过听师兄说,师尊也是极欣赏谢宫主的。只是很可惜,当年的紫霄五子最后只剩下二人,便是谢大宫主与燕五宫主,那二弟子早已被清理门户,剩下的三弟子四弟子也不知所踪,成为紫霄宫的禁忌,非紫霄宫门人或是当年知道内情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而且谢宫主已转修枪法,成为鼎鼎有名的北岸枪圣,五宫主据说也因为当年落下的重伤无法再修习紫阳剑法。如此一来,紫阳剑法在这一代便断了传承,一直到谢英出现。”
阮秋略有感触,“谢英便是如今紫霄宫唯一的紫阳剑法传人,他来找师尊,不仅是要赴当年之约,更是为了让紫阳剑法重现于世。”
这时,谢英将被细究话中漏洞的尴尬抛之脑后,拔出义父亲传的不恕剑,再次请求殷无尘。
“紫霄宫谢英,请殷前辈指教!”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出自《不第后赋菊》唐黄巢
这周榜单字数还没满,周四前还会再更一章=3=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