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银针失效，这是世上从未有的事情，如今……确实发生了……
柳贵妃颤抖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温灵，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着。
吾儿阿灵，万世平安。
吾儿阿灵，万世平安。
吾儿阿灵，万世平安。
吾……
雷电之声骤起，刺破黑暗，在天穹里留下几条银蓝的线，错综交错，只留下几秒就迅速消失。
屋里烛火摇曳，突然一阵雷声响过，灯火熄灭。
灯灭了。
唯有雷电之光，透过窗，时不时映照在地面上，有些刺眼。
温灵忽然抬头，站了起来，嘴角拉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直直地看向国师，“真是有劳国师大人，这么多年如此提防我。”
寂静，一片死寂。
陛下和周围的几人皆是面色惊诧，这地上躺了一个……这怎么又跪了一个……?
这两人如同双胞胎一般，竟是如此相像。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温灵?
实在是人间怪事，柳云烟噙着泪，想要疯狂摇头，却又不敢打草惊蛇，只好默默地地看着这场闹剧。
国师视线从王凌身上移走，犹豫了一会，定定地看向温灵，“温灵，你果真是妖孽。”
“十四年，你惹了多少事，如今还欲加害无辜之人，一个人躲在不知什么角落，移天换日，独善其身。”谢平冷哼一声，“温灵，你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实在可笑，我何罪之有?”温灵抄起手，撇了一眼谢平，“我的罪名，就只是你嘴上说说?”
“就凭你卜几下卦，就能堂而皇之地剥夺我活着的权利?你哪儿来的本事?”温灵面色嘲讽，补充道，“我究竟是不是异种呢，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敢笃定我的身份?”
谢平脸色略微难看，他盯着温灵看了许久，“你自己应该清楚，你有不死之身，何必在我面前如此说。”
温灵冷笑一声，“不死之身?”
“我何曾有过?”她扯出一把利剑，“哐当”一声扔在了谢平的脚下，剑在地面摩擦时发出“滋啦”的声音，她沉声道，“那你试试?”
柳云烟满眼悲切，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清楚温灵要做什么。
谢平黑着脸弯腰拾起了那把剑，“你让我试试，能不能杀死你?”
“假死之术，你玩的还少么？”谢平冷笑，手上动作却没停下。
一剑利落地直冲温灵刺去，毫不拖泥带水，他面色平静，因为他知道，温灵不会死。
能杀死她的，只有她自己。
“呲啦”之声响起，利剑刺破胸膛，直直地插进了温灵的胸膛，溅出一地的血。
窗外狂风骤起，树枝被吹的接近地面，天空吞噬了乌黑，释放出雷电，就像是一条一天疼痛扭曲的蛇，发着蓝光，直直地击穿地面，震得地面发抖起来。
屋里灯火摇曳，屋内人脸色均是发白，他们面面相觑，脸色惊恐。
“死了……?”
“死了！”
几个婢女没忍住惊呼一声，有几个双腿一软，几乎是倒在了地上。
陛下轻轻拍打着着把脸埋在他臂弯的柳云烟，面色沉重。
谢平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之色，随即掩去这份不自然的神情，他恢复了往日的平淡，面无表情地看向缓缓倒在地面的人。
温灵死了，但她在笑。
一抹隐藏在面容后淡然的笑，一种释然的笑，一种苦涩的笑。
温灵溺死在了她的陷阱里，她于神台下，赐死了自己。
谢平轻轻蹲下，仔细看着温灵的脸颊，缓声道：“死了……么？”
天窗已然放晴，黎明曙光纷纷扬扬洒下，金色的光泽映在了倒在地上两人的脸庞上，融入了晚到的秋色里。
……
在一片寂静中，只听得见些许的抽噎声，见无人回应，谢平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袖，回头走向温南风，拱手道：“陛下，妖孽已除，此后定会国泰民安。”
“妖孽已除，国泰民安！”
“妖孽已除，国泰民安！”
“妖孽已除，国泰民安！”
侍卫们纷纷喊起来，声音洪亮，气势磅礴，直要把天穹吼破。
枫叶分外红，流水河畔，清风缕缕树叶沙沙响，流水淙淙。柳云烟坐在河畔，她双眼无神，痴痴地看着水底的细石，被流水冲击后不得不分流而过。
她沉默了良久，碰了碰嘴唇，嗓音有些嘶哑地说：“阿灵……”
身边人垂眸，动了动嘴唇，却始终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知道吗，娘从来不担心你会死，”柳云烟低声说，“能杀了你的，一直只有你自己。”
“娘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娘不会害你，你却从来不信，你为什么啊……娘不明白啊。”柳云烟絮絮叨叨地开口，就像是已然忽略了身旁的人。
王凌静静地听着柳云烟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因此还是只能保持沉默。
他看着身边抽泣的柳贵妃，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刺骨的疼痛，王凌皱起眉头，还是轻轻拍了拍柳云烟的肩膀。
听着身边女人絮絮叨叨地说话，王凌颇为烦躁，论起无辜，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吧。
被父母卖掉当做别人的替身，随后还要替别人而死，他才是最无语的那一个吧。
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最重要的是，温灵死了。
王凌脸上难掩苦涩，他如今是彻底是说不出话来了。温灵的死于他而言，这其中痛苦并不比旁人少半分。
当他看见晴朗的天空，看见曙光映在湖面，看着大好山河，他自以为已见黎明，可是他们告诉他，温灵死了。
以后你就是真正的皇子了。
妖孽温灵，寄生人间，所致之处，生灵涂炭，百姓流离，民不聊生。
今有国师大人怒斩妖孽为民除害，破除纠缠皇子十四年的桎梏，实乃大快人心之事。
其母柳云烟忍受妖孽折磨良久，生养十四年，却发现非其亲子，心痛如刀割。陛下疼惜爱妃，却又无法直面柳贵妃的痛苦，徘徊犹豫深受折磨。
而今海晏河清，妖孽已逝，温朝泱泱大国，繁华重现。
烛火摇曳，昏暗的灯火映在王凌的脸庞，他的下颌线轮廓分明，只是现在染上了血污。
他眼神猩红，额上冷汗直冒，他颤抖着一下打翻眼前人所持之物，秦佑堪堪躲开，还是感受到了被锁链所困之人的怒意和恐惧。
王凌眼前重影不断，他手腕之处已经被摩得血肉模糊，他好像看见温灵了，他顾不上什么疼痛，可是他晃了晃脑袋，眼前幻影又消失不见，他只得无力地嘶吼了一声。
温落尘看着被铁链绑住的王凌，眼神晦暗不明，“殿下，可是发病了？”
“发……发你妈病！我杀了你！”王凌嘶哑着咬牙喊出。
“殿下，如今好像也不是这样的情况呢。”温落尘柔声说道，“殿下已经口齿不清了，还不肯治病，那我们只能换一种方式了。”
话音刚落，王凌猛地受外力所迫抬头，温落尘掐住了他的下颌，眉眼弯弯，“殿下，勿怪。”
秦佑从一旁捧出火盆，木炭透着荧光般的红色，外表嘶吼还裹挟了一层红色，揉杂在一起，冒着白烟。
“你……你想怎么样？！”王凌看着冒着烟的猩红木炭，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透出一阵恐惧。
“请殿下吃药。”温落尘轻轻地笑了笑，微微动了动手，示意秦佑上前。
这东西尚且是碰到皮肤，都能让皮肤变得焦熟，这要是从喉咙咽下，不说要忍受多少痛苦，此生不但无法说话，说不定喉咙都要烫出一个窟窿来，甚至有可能当场就死了，秦佑有些迟疑。
这毕竟是小殿下，秦佑抬头看了一眼温落尘，见其没有任何表示，他只得弯腰低下身体，小心翼翼地用钳子夹起一块木炭来，向着王凌靠去。
不会出事的，温落尘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一步，两步，三步。
木炭离王凌越来越近，木炭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因为过高的温度而扭曲起来，王凌瞳孔死死盯着木炭。
“张嘴吧，殿下。”
王凌闭着嘴，恶狠狠地瞪着温落尘，他的眼神里混着恐惧，痛苦，厌恶，似乎还有一些释然……
木炭离王凌的脸越来越近，已经递到了他的嘴边。
“殿下，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温落尘安慰似地开口，“我不是怪种，你就算是这次成功了，你杀了我，坐上陛下之位，也见不到她了。”
王凌闻言垂下眼眸，睫毛颤了颤，似乎浸上了一层霜。
温落尘看着王凌将死的无奈，他的痛苦，实在有些欣然。
王凌忽然被秦佑一把掐开了嘴，看着眼前逼近的木炭，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也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句话回荡在王凌的脑海，他脑袋涨的发麻，以后……也见不到吗？
永远……也见不到吗？
就算是他死了……也见不到吗？
应该……可以吧，肯定……可以吧。
王凌释然地等待着酷刑，就像是等着一顿往日平常的晚餐。
耳边传来匆匆脚步声，突然出现一声高呼。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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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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