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条衷心的——”柏秋行话到嘴边换了个词,“狼。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他拿着弯钩往上走了点,停在了韩直肩下骨硬的地方,随即道:“第一次,是这里吧?还记得么?”
“什么?”韩直一时拿不准他在说什么,有些懵然。
柏秋行没答他。
他记得,是左边。
那个血窟窿在左边。
柏秋行将尖勾对准他硬骨上边,蓦地刺进肉里,一下一下往里推进,再从那锁骨下方剜出来。
“——啊!”
整个处刑室都是韩直的惨叫声。
关荣都看得直皱眉。
时松不自觉捂着自己的那处伤口,仿佛感觉到了那钻心的疼痛,索性偏过脸不再看。
柏秋行慢悠悠抽出铁钩,又从旁挑了一根鞭子,朝他胸口直挥而下,不紧不慢道:“这是第二次的。”
时松又转过脸来,他想起来了。
第二次,在马渡山那次,自己因为韩直惊了马,而后开罪了萧洛钰,挨了不轻不重的一鞭子。
到这里,时松才神色微动。
他原本以为,柏秋行只是想以自己为由,对韩直理所应当地下手折磨。现在看来,柏秋行好像真的有点为自己报仇的意思?
此时韩直已经痛得直抽气,嘶吼了大半天。
柏秋行又将鞭子换成匕首,指着他腰腹道:“这里是第三次,我就不动手了,否则下手没轻重死了。”
这第三次,时松一时间没想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想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在明乐那次,自己腰腹的伤因为韩直找茬而复发。
可是那次柏秋行不在啊,而且,那主要是因为山匪捅的,后来山匪被一把火烧了。就算追究到孟凡尧头上,那在明乐也捅回去了,这也算吗……
时松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柏秋行刀尖轻点韩直的侧颈,眸中杀气藏不住,似是加重了几分语气:“除夕那天,还有刚刚最后一次,是这里么?”
韩直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他细细往下划拉一刀,血从细缝里渗了出来。
时松和关荣都以为他到此也算是结束了,结果没想到,柏秋行沿着那豁口,顺着脖颈一点一点剐着,最后竟然将他颈子的一层皮全扯下来了!
此时的韩直痛得浑身抽搐,无法言语。血淋淋的脖子就那样展现着,无一可避,本就不整的外袍也是一片红。
阵阵的血腥味柏秋行全然当没闻见。
柏秋行放下手中的匕首,白帕擦手,一个指缝也不漏,头也不抬地说道:“算完了,接下来,就交给将军了。”
关荣倒是没多的动作,直接一刀下去给了他一个痛快。
尽管他痛恨此人,但自己是驰骋疆场之人,和南疆人打交道时也是将对方一击毙命的。
他手上若沾血,那必是以这样的方式。可能内心深处希望着,如果自己某天到了那个地步,也能死个痛快。
所以对韩直,多多少少有些同理心了。
一路无言,时松的伤口回到三更冬后就已经凝固了,他便也没闲心去管了。
不过柏秋行似乎比他上心些,还专门给他送了药。
为了表示谢意,时松还请他进屋喝了壶茶——虽然整个三更冬都是他的。
时松对着铜镜简单清理着血口,问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黎古?”
“朝廷备的东西已经装好了,就这两日,可以收拾一下了。你是不是——”柏秋行顿住片刻,看着他擦药的指尖,“觉得我很残忍?”
时松短促地笑了笑:“大人哪里的话。因果报应,那是韩直应得的。”
“那为何路上你一句话没有?”柏秋行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他想问,为什么在满风园的时候,他抗拒自己查看他的伤口。
又是一阵无言,时松对着铜镜给自己上药,良久才道:“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
“其实方才被韩直胁迫时,我就在想,大人会不会因为救我而放走韩直。”时松漫不经心盖上药瓶,“不过这个的答案,我刚刚已经得到了。”
毫无疑问,柏秋行是会救他的。
刚刚柏秋行方才对韩直的所作所为,以及对他“没由来”的仇恨告诉时松,柏秋行决计会救他的。
但是他不知道,若那个人不是韩直,是个更穷凶恶极的人,是个极其重要的罪犯,柏秋行是否还会选择救自己。
他是不是在做选择之前,衡量一番这两者之间的利益轻重?
再或者,被韩直胁迫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柏秋行是否依然会如此?其实自己在他眼里和别人也没有区别?
他想了想,应该是的,那自己又在想些什么?想搞特殊?
他心中自嘲。
这些话到底是没说出来。
柏秋行道:“就这个吗?”
“不全然是这个。还有一件事我没明白,”时松坐在铜镜前,依旧没有要转身看他的意思,“当初在宋府的时候,大人救我是否是有目的的?”
就像后面屡次施以援手那样,就像那晚因为孟庆钟把柄的对峙,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自己的价值。
如今救自己,可能也只是因为相处这些时日的一丁点情谊。就像自己假设的前者,那个人不是韩直,而是个比自己比韩直都要有价值的人。
柏秋行是不是会选择舍弃自己。
柏秋行只是淡声说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忘了。”
时松手肘撑在桌子上,一手托着脸,木木地看着镜子里的的自己,拖着懒懒的调子,装作毫不在意说道:“大人不必骗我,其实你没忘。到底有没有,我自己也知道。”
柏秋行不是在骗他,只是在骗自己。
他不愿意用那样的态度对现在的时松,也不愿意去面对当初鹤唳风声的自己。
他默了默,问道:“你很介意吗?”
时松没回他,算是默认了。
其实他没想过,时松会对此这般介意,当初的私心会伤害到他。
或者该说,自己现在会如此在意时松的想法。
“为什么?”柏秋行盯着他侧影,“为什么会介意?”
“如果当你遇到一个你觉得很要好的——”时松斟酌着,想着用什么词好,“很要好的朋友。结果有一天,你的好朋友想要你身上的某样东西,本来你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要给他了,他这时候对你说——‘如果必要时’,大人你会怎么想?”
这是那晚对峙后,时松第一次将此事提出来说。
这些时日的和平共处都没能磨灭他心中的那个疙瘩。
就像插了把刀子,难以再近一步也难取出来,不动不提还好,一旦提及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对这句话考量了好久,无论怎么推,结果也都那样。哪怕答应了柏秋行自己不会再走,那也是说翻脸就翻脸的,所以他今天才会去找舆图。
他觉得自己没有留下的必要,或者说,没有留恋的必要。
听见时松刚刚的那番话,柏秋行的心突然被狠狠剜了一下。
原来他对那天的话这么介怀的吗?
那只是自己随口一说的,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如果必要时”。就算时松不打算给自己说,他也没想过要逼迫他。
只是那时魏忱说了几句乱心的话,自己随口说的来定心而已……
忽然,心中有声音问着自己——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啊,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魏忱的话,自己又真的想明白了吗?
柏秋行心里乱七八糟的,像个狼狈的失败者走到了房门,扶着门框苍白无力又郑重其事地辩解道:“时松,不管你信不信,那句话只是我随口一言。我没有……我没有真的打算‘如果必要时’,你别往心里去。”
时松现在也很矛盾,明明那日柏秋行说这话时,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神情历历在目。但如今亲耳听见他为此解释,又不由得有些动摇。
最后,他只含糊了一声:“知道了大人。”
ooc小剧场:
《专题采访之对本章有何话要讲?》
时松(双手合十):十分感谢此章节给了我一个高光。
柏秋行(一个白眼):没什么想说的,如果可以提意见的话,我希望是少翻旧账,谢谢。
关荣(摆手):无,下一个。
宋辛(默默现身):既然提了我一嘴,那我出来冒个泡吧。(温馨提示,我出现在前几章,忘了的自己去翻。)
韩直:下线了下线了,先生莫要想我。
时松(无语片刻):……别诈尸。
桃绿(怒不可遏):喂!有没有人在意我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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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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