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长安城万籁俱寂,燕国公府只听得见家僮守夜轻微的哈欠声,与更夫敲着刁斗报时,沈含章窗前竹影绰绰,闺阁内长明烛微光摇曳。

约莫一个时辰前,沈含章同姊妹们及继母一同归家,家中执事特来禀报:燕国公今夜与张仆射有要事相商,怕是要在其府中歇下,娘子们不必再等。

沈琳琅极其放松地打了个呵欠,不等她开口,柔娘子便先一步说道:“今日你们姊妹三个也劳碌了一整日,且都散了,回各自屋里安置去吧。”倚靠着婢女回了房。

沈清瑶微微一笑,柔柔说道:“母亲说的是,两位妹妹早些安置罢。”便也跟着她的母亲一同离去,留下沈含章两姊妹并肩。

沈琳琅今日累极了:“阿姊,我可不能再陪你了,我这上下眼皮直打架,我得赶紧回屋歪着去了。”说罢脱力一般有些站不住。

沈含章连忙吩咐婢女照顾好五娘子,自己脚步匆匆回了听雨轩,今日她也无甚精力再去照看妹妹。

婢女海棠早已将热水填满了金银平脱漆木浴斛,浴汤中还放入了加着沉香白芷等物的香药,只待娘子入浴,伐毛洗髓。

外间芍药用柔软的丝帕蘸取面药,轻柔地为沈含章清洁面部,又用犀角梳蘸上桂花头油,将高耸的发髻解开细细梳理,小娘子此时往往是不言一语,乖巧异常。

如此一通流程之后,沈含章屏退婢女,迈入浴斛,屏息养神,不觉回忆起半刻前在月灯阁的场面。

今日曲江之上不分昼夜,处处弥漫着醇厚的酒香与似有似无的谈笑声,太子将鞠场移至月灯阁偏场,这里只皇亲贵胄来往,倒是清净许多。

诸位皇亲皆以太子邀约为荣,连连谢恩,前来偏场观战,沈含章本就乐得去看这四人击鞠,莲步轻移,赶上沈清瑶的步伐,与她并肩。

沈含章打眼一看,现下太子换上一身戎装,其发用金簪固定成高髻,额间系上一条赤色抹额,身穿蜀锦织就的赭黄圆领窄袖锦袍,脚踩乌皮**靴,通身上下无不让人感叹,真乃天人。

他站在鞠场中央,本不甚稀奇的场地,也变得如同画卷一般,只见他面如冠玉,鼻如悬胆,一双凤眼微垂,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气场。不少窃窃私语的贵女都霎时安静,接着用团扇盖住了自己绯红的脸。

沈含章眯起眼偷偷瞧了沈清瑶,见她没什么反应,目光反而投向八皇子那里,感叹道,果真是有情有义的女主,看人只看品行不在乎相貌。

鞠场这边,太子只一个眼神掠过沈琳琅,身旁的王典内便已会意,上前一步宣告:“殿下有谕:此番击鞠,殿下与五娘子为一朋;八皇子与崔家郎君为一朋。如此,以示公允。”

许是上场击鞠消耗了崔仁的体力,许是八皇子与其配合不利,崔仁和八皇子在太子巧妙地一个仰击之后颓势尽显。

朱毬在空中飞过,沈琳琅看准时机,策马奔驰,由防御转为进攻之势,迎着来球,球杖发出击打到球的碰撞声。

“啪——!”朱毬应声入门!

一球定胜负,太子与沈琳琅配合得当,大获全胜。虽然得到甚么没有彩头,但这场击鞠打得酣畅淋漓,太子勒住马,抚掌夸奖沈琳琅:“五娘如此球技,竟不输神策军将士!”

沈琳琅连连摆手,“太子阿兄谬赞,某的球技远不如您呢!”不过不知太子有意还是无意,直到放下球杖,翻身下马之后,也并未同崔仁和八皇子言语,只颔首受了他们一礼,便回那彩楼卸甲换衣。

“阿姊,崔仁此人甚是狡诈,险些不敌我的时候,还想着用球杖给我的马使绊子,真是阴险小人!”沈琳琅走到沈含章身旁,愤愤不平道。

看台上,沈含章看得清楚,太子方才并未使出全力,“五娘,莫怪崔郎君,他也是求胜心切,太子殿下与你一朋实力太过强劲,八皇子殿下本就不是击鞠的料子,崔仁若不用力,怕是输得更加惨烈。”

沈琳琅听见自己阿姊为旁人辩驳,又不愿冲着沈含章生气,跨步骑上马扬鞭而去,八皇子瞅准时机跟上沈琳琅,与众人说是前去讨教击鞠良策。

崔仁确实不甘心,自觉不该输给太子,只能阴沉着一张平庸的脸,他没办法责怪任何一个人,朝着太子行礼后便坐回看台,装作释然与众人谈笑。

沈含章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罗巾递给崔仁,并未对崔仁有所嫌恶,“崔郎君,若不嫌弃,用妾身的方巾擦擦汗罢。”

崔仁闻言是面色潮红,双手接过罗巾,“多谢、多谢沈娘子,某、某却之不恭。”

沈含章与崔仁对视一眼,见他还是笑眯眯眉目含情的样子,压下了心底好奇。如若崔仁现在对她如此用心,那之后与沈清瑶又当如何,难道沈清瑶救了崔仁的命不成,还是说崔仁的剧情线有变?

太子应该是没甚么变化,方才她还很敏锐地捕捉到,就在击鞠间隙,太子向着沈清瑶瞧了不止一眼,太子心思沉,只这几眼,沈含章揣摩着他定然是认出了沈清瑶。

按照原书的剧情也对,太子这个时候没打算与沈清瑶相认,大庭广众之下,人多眼杂,有诸多不便,不急于一时。

“娘子,娘子,婢数着您已泡了半个时辰,这水汽蒸腾久了,婢怕您头晕。婢来伺候您起身,可好?”芍药害怕沈含章有甚么事,推开内室只瞧见沈含章盯着浴斛里的花瓣出神,连忙叫道。

沈含章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回道:“无碍,我今日身子疲累,一时解乏出了神。”芍药闻言不再坚持,退了出去,自家娘子一向不喜人伺候沐浴,也不需守夜。

床榻上的银鎏金熏球里,正缓缓吐出一缕缕鹅梨帐中香,小娘子身穿月色寝衣,面庞碧玉一般莹润,正如同婴儿般酣睡。

芍药放下锦帐罗帷,拨暗长明烛,轻手轻脚合上了房门。她从不信海棠说的娘子瞧不起她们才不教人守夜,她觉得那其实是娘子体恤人。

此刻沈含章确实已经入梦,不过入的是金丝虎的梦。

“无事无事,小娘子且放心,那崔仁不过是假装,莫信他。”金丝虎坐在那筋斗云之上,尾巴一摇一摆,顽皮地好似猴子一般。

“当真无事?影响到剧情线又当如何,我还要被他给毒死呢!”沈含章虽害怕自己的结局,但是为了完成剧情线,也是拼了。

金丝虎脑袋晃了晃,“当真影响不到!吾可是为你好,还能骗你不成。”又探头至沈含章手旁,“小娘子,你给吾挠挠痒。”

沈含章无奈地摸着金丝虎的头,感叹金丝虎的不靠谱,不过她现在也只能信金丝虎所说,毕竟这书里世界,也就金丝虎和她一样怪异,旁人都觉察不出甚么剧情线。

这金丝虎陪着她从牙牙学语到如今,剧情线没开始的时候总喜欢与她逗趣,甚么今日又长高了,又长胖了,乳牙掉了之类的,说是亲人也不为过了。

“金丝虎,你能否窥探人心所想?”沈含章终于说出来了心里一直好奇的问题。

金丝虎正围着自己尾巴团团转,“不可,窥视人心乃天道不允,吾可不愿犯错。”

“那你如何确信崔仁所想?”沈含章抓住了金丝虎言语中的漏洞,一把将他擒住,让他跑不到云上。

“吾自有妙计,那崔仁本就不重要,小娘子你的剧情线可不全在他身上。”金丝虎肥胖的身子一扭,脱离了沈含章的手,又在故作高深飞到云上。

“这是甚么意思?崔仁乃是将我送入坟墓之人,怎的不重要起来?”沈含章仰头朝着那云大吼道,拳头还在暗自捏紧用力。

“小娘子,之后你便懂咯,不重要都不重要哇。”金丝虎突然崩溃一般,开始胡言乱语,沈含章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为何每次自己都叫不出来他,就一阵头晕,被移出了梦境。

实在不公平,这可恶的金丝虎,每次不愿回答就是装疯卖傻,诸多搪塞,下次定要问清楚。不过转念想这崔仁,无论他爱慕沈清瑶与否,都不影响他对沈含章作出的诸多事情。

想到这里,沈含章围着被子坐起,开始盘算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事情。

再过不久,崔仁就要走马上任,释褐为秘书省校书郎。双喜临门,沈含章与崔仁的昏事也要定下,柔娘子将会忙的不可开交,沈清瑶会趁机离开燕国公府,扮作胡人四处闲逛。

到时候,就该沈含章这个炮灰出场,为沈清瑶的遭遇添柴加火。沈含章盼望这火烧的再大些,再旺些,又盼望不要烧到沈琳琅这个妹妹身上,可是这便是剧情线,沈含章不再违抗。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继续睡觉,养精蓄锐,思索好好一切,沈含章沉沉睡去。

明日又是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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