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纪危安并没有像上次般很快给出答案,它转过头,看向再度发出询问的青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青年浅灰色的眼眸倒映出它的模样,看上去是那么专注而认真,有那么一瞬间,纪危安差点点头答应。
可它最终还是没有点头。
兽类生出灵智的同时便会觉醒传承,有修炼成妖的可能,称为准妖。
而要真正变成妖,必须要化成人形,化人的契机玄之又玄,有的兽炼气筑基便能化人,而有的哪怕金丹元婴都不能触及化人的门槛,要想稳定化人,有两种方法:其一进阶为五阶妖兽,等同于修士的化神期,其二服下三阶灵药化形草,经历一番痛苦方能化形。
纪危安如今不过是只刚踏入修行门槛的狐狸,连怎么修炼都懵懵懂懂,更别提成为真正的妖。
即使不太清楚许醉在天元派的身份地位,但从青年的修为便可以窥见,自己若是与他签订主仆契约,光明的未来触手可及。
他愿意和许醉缔结契约,但,不想是一方处于绝对被支配地位的主仆契约。
如今人和妖的关系算不上亲如一家,也还算亲密,人妖缔结契约虽不如战时频繁,但也不算罕见,大多签订的是平等契约,主仆契约无论哪方主哪方仆,都少有自愿,基本都是通过神识的绝对压制签订。
从许醉的态度来看,哪怕纪危安成为他的妖仆,它的待遇也只好不坏,可刻在血脉里的传承告诉它,无论如何,都不要与人类签订主仆契约。
不知道算不算漫长的等待中,许醉看着面前被他洗干净,身上还带着些血迹和药味的小狗,见它还是不打算回答,便摸摸它耳朵里的那簇绒毛。
长在耳朵里的绒毛被轻轻扯动,带来细微痒意,纪危安身体只是轻轻一抖,便再无动静,可耳朵却不受控制地乱抖,试图把耳朵里的异物赶走,却没想到这更激起了许醉逗弄的心思。
他缓缓揉捏纪危安脆弱的后颈,见小狗乖巧低下头让他摸,看上去没有半分不愿,但对于是否愿意成为自己灵宠,它却没给出明显答复。
不过比起上次,许醉察觉到了纪危安明显的动摇。
左右这段时间没事,只要注意隔离可能找过来和他抢小狗的主角受,相信过不了多久,小狗总会点头,作为捕猎者,许醉有足够的耐心等猎物点头。
想到这一层,许醉感受着纪危安后颈的柔软触感,看着静静卧在原地,偶尔动动表示自己还活着的尾巴,忍不住伸出空出的手,撸了把懒洋洋的尾巴。
纪危安悄悄抬眼,看向正在摸自己后颈和尾巴的青年,见他没有因自己的沉默生气,这才放下心来,它不会撒娇,犹豫许久,才放下脸面,慢吞吞往人怀里凑近了一点。
许醉很享受纪危安的乖巧,认定就要驯服纪危安这只小脏狗后,他态度比初见时好上许多,摸够了小狗,便把它放下来,询问:“既然见面了,小狗能不能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看着青年颇有兴致的脸庞,纪危安没犹豫多久便点头答应。
许醉给的伤药很好用,只过一段时间,纪危安走动时已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它转头看了眼直起身等它带路的青年,迈着比往常稍慢些的步伐朝栖息地走去。
有许醉在,不需要纪危安费心躲避看守秘境的弟子,便轻松进了小秘境,没多久,他们来到纪危安居住的山洞。
之前经过纪危安的简单掩饰,山洞面上看不出太多异常,但仔细嗅闻,能感受到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味。
许醉眉头轻挑:“有东西闯进山洞,导致你受了伤?”
无法面对青年意味不明的目光,纪危安别过头,耳尖却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半晌后,慢吞吞点头。
不需纪危安补充更多,许醉放出的神识便能让他把当时的情景补充个七七八八。
想着小狗还有段时间要住这里,许醉不动声色地控制神识,在山洞周围打下印记。
印记消失前,不会再有野兽闯入。
他没有故意放出神识威压,当神识扫过纪危安时,纪危安只以为是一阵清风,许醉没多在纪危安受伤的事情上纠缠,见时辰差不多,便带着纪危安出了秘境,重新回到那座有寒泉的小山上。
天蒙蒙亮,颜色像许醉的眼眸,度过最深的黑夜,太阳还未来得及造访。
跟随坐在山顶石头上的许醉,纪危安趴伏在他身侧,漆黑眼眸里是淡淡的疑惑。
许醉唇角弧度浅浅,他将手指轻轻压在唇上,示意纪危安看向前方。
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沾染上淡金色的暖意,远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用淡淡暖意,温柔抚摸看见它的每个生物。
日出每日都会重复,可当真正看到时,还是会被这恢弘壮观的场面所震撼,纪危安定定看向前方,若不是耳朵时不时还会动一动,恐怕会被人当成栩栩如生的雕塑。
许醉也看着太阳,他抚摸着身边的小狗,与它沐浴同一场日出,难得的安逸放松。
山顶上,一人一狐专注看着日出,太阳也在看着他们,赐予他们浅金色的外袍,仿佛想要驱走他们身上残存的寒意。
日出即将结束时,许醉突然感受到,有什么阻碍自己的东西断了,霎时间,灵气朝他袭来,浓如雾气,瞬间笼罩整个山顶。
察觉自己的境界摇摇欲坠,许醉看了眼身边一脸懵懂的纪危安,努力压下进阶的冲动,对它道:“小狗,我快进阶了,这里灵气不够充足,等我进完阶,我便回来找你。”
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匆忙,纪危安一愣,认真点了点头。
许醉揉揉纪危安的头,见小狗傻傻看着他,忍不住又摸了摸,才从山顶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走以后,小狗待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日上中天,才慢吞吞地走下山。
纪危安想,等下次许醉来找它,再问一次要不要做他的灵宠,他一定会点头。
它不想再经历离别的滋味了。
或许命运便是如此高高在上,总不让人如意,当有人以为能掌控它,它便会带着笑沉默,编织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重生归来,许醉心境不若往昔,一放松,便感受到境界的松动,他回到自己洞府,以为有前世的经验,突破不过数日,再长也不会超过一月,可他没想到,自己突破的速度竟然飞快,凝神间,便触及到前世最后一次游历想要触及的门槛。
他从化神初期一跃到化神后期还不曾停止,很快来到后期巅峰,只需轻轻一碰,便能晋升至出窍。
是停止还是继续?许醉陷入选择。
他想起约好下次见面的小狗,又感受着前世也不曾突破的瓶颈,没多犹豫,便选择向出窍期发起冲击。
冲击出窍无非两种结果,无论成败,想必也不过几月,到时候把纪危安带回来,多多补偿便是。
闭关时不见日月,许醉沉浸在玄妙之中无法自拔,或许很快,又或许很慢,他一举突破瓶颈,晋升到了出窍。
元婴及以上的晋级都会引来雷劫,许醉感受着自己周身的气息,抬头看向乌云,心中却想着自己还没带回来的小狗。
也不知道这几个月纪危安过得怎么样?山洞外有自己打下的印记,想必没遇到什么危险,得赶紧度过雷劫,去秘境区找它。
雷劫劈了半日才停下,成功晋级后,许醉调整气息,花了些时间将蠢蠢欲动的情/毒压制,正想赶去秘境区赴约,洞府外却有人造访。
是比他天赋稍低,却更擅长管理,被掌门收徒当做下一任接班人培养,称许醉一声“师兄”的江门境。
若是其他师兄弟包括主角受,许醉理都懒得理,江门境身份特殊,再加上性子还算讨喜,许醉便解开洞府禁制,让他登门造访。
想着随便应付一下再走人,许醉的态度十分随意。
“如果师弟是来祝贺我晋升出窍期,那我心领了,我还有急事,不跟你客套这么多?”
见一向懒洋洋的许醉难得这么着急,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江门境有些好奇:“师兄你有急事?”
“看来你的确没什么事,如果你想看看我的山头,那你先看,我走了。”说罢便要离去。
见许醉的确没心思应付他,江门境连忙道:“我来自然不单是祝贺你晋升出窍,师兄你闭关二十年,天元派又多了许多好苗子,你出关正好赶上试炼大会,师父要我来问你,要不要去试炼大会看看,若是有合心意的苗子,顺手教导一番,合适或可收为弟子。”
他这话,成功让许醉停下了脚步。
他闭关了二十年?
心中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青年转过身,停顿片刻,一字一句询问:“那你说说,这二十年里有什么天赋好的弟子?”
见他意动,江门境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二十年,新上来的弟子有好多天赋都很不错,最出彩的弟子叫萧暗南,和你一样是火灵根,十二岁筑基,二十岁结丹,如今方二十八,已金丹后期,隐隐摸到元婴的门槛,比当初的你天赋还要好一些,他眼光有些高,许多人给他抛橄榄枝,也没见他成为谁的弟子,我觉得师兄可试一试。
……还有一位名叫赵钰星,单木灵根,天赋比你差一些,如今修为也是金丹后期,不过他是个有运道的人,十年前因缘际会,竟与一狐妖签订契约……”
许醉垂着眸,静静听江门境说话,直到他说完赵钰星所有信息,才带着笑抬眸,眸中不见一丝温度:“你说的赵钰星我倒是有些兴趣,他也参加试炼大会吗?”
江门境被他神色弄得有些疑惑:“参加是参加,不过这赵钰星早早便拜了师,你……”
话没说完,许醉不耐烦地打断:“既然如此,我们去试炼大会看看。”
许醉漂亮张扬的脸庞明明很是赏心悦目,江门境看着他唇边若隐若现的笑容,不知为何,竟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他这师兄,和赵钰星结了仇?
呜呜呜卡文了,本来想明天再更的,想到对小天使的承诺,还是写完就发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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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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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狗跟人跑了的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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