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危安眸光一颤，下意识看向青年，许醉很满意他的反应。
青年手指依旧停留在小狗身上，肆意抚摸小狗带着细软绒毛的耳朵，纪危安此刻若是人形，恐怕眉头已经皱成一团。
当着赵钰星面欣赏够了小狗被他摸得不太舒服却强忍着，装作乖顺的模样，许醉转过头，问赵钰星：“这狐狸怎么长得像条土狗？”
自从纪危安变成人形后就很少见他兽形的赵钰星心里一沉，他也觉得纪危安模样奇怪，若不是狼和狗长不出这么粗\长的尾巴，他恐怕也会以为纪危安是犬妖。
生怕许醉反悔，赵钰星心一横，连忙道：“危安的确是只狐妖，长相虽……不尽如人意，但他天赋很高，修炼不过十多年，便到了元婴，想必到师兄手里，达到出窍不过须臾功夫。”
赵钰星不擅长恭维人，他把推销的话说完，便忐忑抬起头，小心观察许醉，许醉似笑非笑，浅灰色的眼眸动也未动，仿佛对手下的小狗毫不在意。
许醉沉默了很久，久到赵钰星以为许醉不会满意时，他才收回手，淡淡道：“行吧，那就养来当个乐子，毕竟这世上普通的狐狸很多，像只脏狗的狐狸可不多见。”
浅淡的奚落传入纪危安耳中，他抖抖被狠狠蹂\躏过一番的耳朵，趴伏在许醉身边，姿态依旧乖顺，可他心里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恐怕连能听到他心声的赵钰星也不知道。
自觉过滤掉对纪危安的奚落，见许醉收下纪危安，赵钰星松口气，便听到许醉的话再度响起。
“解除你们的主仆契约吧。”
“是。”
赵钰星看了眼恹恹趴在地上的纪危安，他没多犹豫，上前几步靠近纪危安。
解除主仆契约，最重要的步骤是把他留在纪危安身上的神识抹去，为了更好控制仆人，留下的神识往往盘踞在重要的地方，赵钰星的神识，便占据在纪危安妖丹上，若是抹去主仆契约，连带妖丹也得毁去大半，修为最少也会倒退回金丹期。
即使做好准备，十多年感情不是轻易就能舍弃的，赵钰星眸光颤动，迟迟不忍下手。
“还不解除契约，怎么，师弟想反悔了？”
“……不曾。”直到许醉话传来，他才终于下定决心。
神识被主人下狠手抹去，盘踞的妖丹收到牵连，伴随主仆契约断裂的反噬，纪危安身躯一颤，便有血从耳口鼻漫出来，流到草地上，沾湿许醉一角衣衫。
许醉低头看一眼自己脚边被血洇湿的衣角，眉头动了动，他没说什么，看向捂住自己胸口的赵钰星，水中莲从寒泉底浮起，飘到赵钰星身边。
没想到许醉给得那么爽快，赵钰星顾不得捂住胸口，连忙伸出手，护住那已盛开的莲花，将其小心翼翼放到早已准备好的容器内。
他满怀欣喜地看着那朵被扯掉两瓣的莲花，竟是未注意到不远处，纪危安勉力抬起的头。
眼角沾上从耳中漏出的血污，纪危安忍耐着妖丹被毁的疼痛，漆黑的眼眸涣散，却依然能感知在做什么。
他定定看了赵钰星半晌，惊讶与恍然交织，定格成一片死寂，最终，他脱力般垂下了头。
将二人神色完整收入眼中，许醉眯起眼，眸光泄出点点愉悦。
也不枉他白送给主角受水中莲，得以看这么一场主仆离心的乐子。
将水中莲收进储物袋，赵钰星才有时间看纪危安，发现纪危安血流了一滩后，他正想上前清理，又想到什么，求助般看向许醉。
许醉却像是没看见纪危安受伤似的，明明就坐在纪危安身边，神色一如既往地懒散。
赵钰星动动唇，正想张口，青年抬眸，出窍期威压传来，瞬间压弯赵钰星脊背。
“还不走？”
眼看纪危安血流得更猛，赵钰星犹豫半晌，终是承受不住，他什么也没对纪危安说，只是拱手告辞。
“师兄，那我先走了。”
许醉懒得回话，饶有兴致地看着赵钰星匆匆离去，才慢条斯理收回威压。
他转过头，像是没看见小狗耳朵里厚厚的血污，轻柔地捏了捏耳朵尖。
“你那相处了十多年的主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纪危安眼皮微颤，听着青年含笑的话语。
“不过，倒是比我想的还要狠心薄情，也自私得多。”
纪危安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许醉怎么知道他和赵钰星签订的其实是主仆契约，又比如许醉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力气，设这么一个局……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不再是那个别人对他好一些就颠颠贴上去的狐狸，有许多事情，他早在不知不觉间明白了。
明明没趴在寒泉旁边，冷意却渐渐从身体深处浮上来，纪危安艰难地抬起眼，透过遮住眼的血污，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人。
明白这不过是许醉为让赵钰星解除主仆契约而设下的局后，纪危安最初不可避免地感到窃喜，窃喜原来自己在许醉眼里不算可有可无，可不过片刻，窃喜的感觉褪去，只剩下茫然与难过。
许醉做决定的时候，从未想过告知他，也未曾询问过他愿不愿意。
归根结底，许醉和赵钰星有什么不同呢？他们都把纪危安当做可以交易的物品，而非有自己思想和愿望的人。
主仆契约的反噬不足以让元婴期的纪危安死亡，但他妖丹被毁掉大半，一动灵力，妖丹便会传来蚀骨疼痛，只能趴在地上，等身体自己慢慢修复。
见纪危安没搭话的意思，许醉眉头微挑，小狗的模样很是狼狈，本就灰扑扑的皮毛大半被染红，看起来又脏又可怜。
许醉眸光轻闪，手指缓缓抚摸纪危安未染上血的脊背，小狗痛得蜷缩起来，对他的抚摸没半点反应，不像乖顺的模样，反倒像痛狠了，对外界接触没有半点反应。
许醉轻哼一声，唇角笑意淡了些许，还以为和主角受签主仆契约后傲骨被磨平，没想到还是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倔强。
许醉想晾晾纪危安，让他求自己给他治伤，可纪危安一声也不愿吭，明明身体颤抖得厉害，骨头倒硬得很。
算了，已经是自己的小狗，二十年没调\教，记恨也是正常，纪危安都这么可怜了，他也没必要再和这条奄奄一息的小脏狗较劲。
心念一动，许醉灵力便顺着纪危安的脊背，进入了他的身躯。
纪危安内丹破裂，存放在里面的灵力溢出，反噬到五脏六腑，从而出血。
还在忍痛的纪危安身躯一颤，因脱力搭在地上的尾巴抖了抖，又恹恹垂了下来。
许醉是天火灵根，他的灵力却并未让四肢冰冷的纪危安感到融融暖意，反而是很是炽热，烈火燎过身躯，纪危安痛得几乎失去知觉，连动弹的力气都消失了。
将纪危安身体情况了解大概，许醉收回灵力，眉头皱起。
纪危安的情况着实不太好，妖丹被毁了大半，修为正以飞快的速度下跌，看样子，若是不加以治疗，连金丹期的修为都稳不住。
顾不上太多，许醉捏住小狗耳朵，认真思索有哪些伤药试用，还没想起哪种伤药最适合小狗，就发现了不对。
纪危安好像痛晕过去了。
知道自己灵力不够温和的许醉动作一顿，加快了寻找伤药的速度。
……
朦胧的意识回归身体，纪危安醒来时，天色已然灰暗下来。
他仍躺在原位，青年坐在他面前，正捏住他鼻子促使他张嘴，往嘴里塞各种丹药。
见小脏狗漆黑的眼眸睁开，许醉停下动作，与他对视片刻，将手中瓷瓶递过去。
“这是伤药。”
许醉解释，语气一如既往，并不因为纪危安马上要成为他灵宠而欣喜或有更多情绪。
耳朵下意识动了动，纪危安第一反应是犹豫，随后很快想到自己很快是许醉灵宠，便默默接了过来。
身上的脏污被清理过，口鼻出血止住，纪危安忍受比之前轻了些许的疼痛，用前爪握住瓷瓶，在许醉目光下，动作别扭地把药倒进嘴里。
暖意从喉间流至全身，内脏疼痛顿时缓解大半，纪危安身躯稍稍放松，正待查看身体情况，耳朵却被手指捏住。
青年似乎格外喜欢捏他耳朵，回想起二人相处画面，纪危安默默想到。
深知自己处境，纪危安没阻止的念头，顿了一息后内视身躯。
妖丹不复之前圆润，反倒坑坑洼洼的，勉强能看出原先模样，内脏的伤好了些，要像恢复如初，还需要些许时日，跌落的境界也已稳定，他掉了一个大境界，从元婴前期，跌落到筑基后期，是在天元派连杂役弟子都有的境界。
若不是救治及时，光凭他身体自愈，恐怕能达到筑基前期都算不错。
这样看来，赵钰星说的也不算错，解除主仆契约对赵钰星没太大影响，对当时只有筑基期的纪危安来说，很可能熬不过去。
想到赵钰星的种种欺骗，纪危安垂下眼，他和赵钰星的情分在赵钰星把他当物品与人交易时便被消磨得差不多，如今加上这一条，对纪危安来没什么不同。
赵钰星和他已经没关系了，他现在的主人……是许醉。
即使很排斥“主人”这个词，纪危安也只能用主仆来简述他和许醉的关系，不，更准确的说，他和许醉是主宠关系。
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喜是悲，纪危安把瓷瓶放到地上，还未调息，便被一股力道拖到身边，纪危安抬眼，却正好撞入青年好看的眼眸中。
看着纪危安上半身被拖到自己腿上，许醉唇角弯弯，捏住小狗耳朵后仍不满意，朝那条惊讶得摇晃起来的尾巴袭去。
纪危安不安地挣动两下，见许醉丝毫没放开的意思，便也只能忍耐不适，乖乖缩在青年怀里。
大狗软乎乎的毛总是能让人心情好上许多，许醉唇角微弯，撸了好几把纪危安尾巴后，才好整以暇地开口。
“我把水中莲放在寒泉，你前主人心怀觊觎，不久前啃了我两片花瓣，我只提了让他拿相同价值的东西交换，是他自己提出用你交换的。”
许醉陈述的事实与赵钰星所说存在出入，纪危安一愣，疑惑还没浮上来，便听到青年的声音。
“比起那自私的赵钰星，跟了我，难道更让你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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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狗主人拱手送人的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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