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浮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修戈：“到了。”
修戈面上浮现出恐慌：“浮生，你怎么哭了？很难受吗，我们去看医生好吗？”
路浮生是个很能忍耐的人，受到伤害还会强撑着安慰别人，但现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里，沁着一层明显的水雾。
路浮生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他没哭，是修戈看错了。他只是有些愧疚，有些难过，眼睛里的水光是窗边的阳光刺入双目带来的错觉。
他知道自己是个罪人。
是他的贪婪让修戈必须承受更深的伤害，他的恶意也许比原作中的恶毒炮灰更甚。
这是最后一次，不能让错误继续了。
1111站在路浮生的肩膀上，抱怨道：“石百川也太废物了，修戈设连环套他就能连环往里钻，马戏团的猪都没他会钻。现在连累的靠山倒了，他也要因为挪用公款去坐牢，闭嘴去坐牢就好，还非要来刺激修戈，什么垃圾啊。”
“他不来我们的戏怎么演？”路浮生觉得系统貌似忘了它们的首要目标。
“喔，是喔，走剧情，世界意识和原身的委托。功德，想想美好的功德，我是来赚取功德的，不是来吃瓜的。”
1111咳嗽一声，越发圆润的身躯抖了抖，义正辞严道：“石百川比原剧情提前了半年爆发，还是亲自出马，这场戏一定要演好。他是原作中修家破产背负债务的罪魁祸首，解决掉他，修戈成功继承修家，就达成了原作结尾的目标，我们的任务也算彻底完成啦！”
接下来什么都不做，等杀青就成。
路浮生提醒它：“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解绑，你要辅助白博士结束末世。”
“结束末世么，其实你努力一下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1111嘀咕一声。
路浮生摇摇头，显然不认同它的观点：“来了。”
在路浮生兢兢业业的奋斗下，石百川被修戈耍得团团转，他只是个比一般人聪明些的人脑子，修戈则是三开还能面面俱到的怪物，短短半年，他就又双叒破防了。
好在即将被送到监狱时他终于茅塞顿开，察觉了路浮生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他没证据，但他想搞死路浮生恶心修戈。
石百川握着路浮生和他合谋的所有证据，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省略，他知道修戈性格中睚眦必报占了多大比例，于是他胜券在握，循着路浮生手机里的定位，直接堵在了实验室楼梯口。
“路浮生，修戈，你们站住！”
路浮生一把将修戈推到身后，苍蝇搓手凑近石百川：“来嘞，您有什么吩咐，请开口！”
1111觉得路浮生大惊小怪：“别害怕，他身上没危险武器，财产都被冻结了，修珍珍也换了个小鲜肉宠幸，如今墙倒众人推，背后的靠山恨他入骨，他想再买凶（器）杀人都缺钱。”
路浮生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喔，他还不敢自己动手，害怕罪加一等。毕竟进监狱还能减刑，杀人灭口就真完了。”
路浮生完全放松了，修戈却慌了，侧身挡在路浮生面前，先是拨打了电话，对着电话叫保安上来，而后转头冷冷道：“石百川，你怎么在这里？”
石百川看着还在装模作样的路浮生，笑得意味深长：“好弟弟，大哥是来让你听听好东西的，别怪大哥没提醒你，把豺狗当家猫养，一不小心是会被掏心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下一秒路浮生那特意拔高慷慨激昂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又不认识什么斯先生芬女士，更不知道D国有什么生意，不是偷听修戈说的……”
“钱，我只要钱！”
“对对对，好好好，我嫉妒死修戈了，迫不及待要背叛他。”
“给我钱……”
“钱……”
“钱……”
眼看修戈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石百川得意起来：“修戈，你以为你比我强到哪里？要不是生在修家，你算个屁！你瞧，你最好的哥们都是为了钱才接近你的，你自己想想，你除了钱还有什么？没人想和你在一起，你以前的朋友看不起你，现在的朋友也是，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连花钱都买不来朋友！”
下一秒，录音笔里路浮生的话像是验证石百川的说辞一样，贪婪且急切的自爆：
“我和修戈一伙儿下套坑你？笑话，和他做朋友我小命都快没了！你说过，只要我乖乖听话，你不会对我再下手，还会付钱！修戈手段不如你，没了修家他什么都不是，我和他做朋友图他什么？和你合作是我主动的，我想要活着，我要花不完的钱！”
一直沉默不语的修戈像是被激活的机器人，他缓慢地掉头，握住路浮生的手，欣喜的，充满期待的道：“真的吗，只要我有足够的钱，你就愿意和我在一起？”
石百川：“？？？”
路浮生：“？？？”
1111：“我应该有这个预感的，小路子，这就是你养大的好铁直。”
好铁子这时候还信任自己，说实话路浮生很感动，但越感动就越需要趁机断干净，不给任何人留念想。
他冷漠无情的甩开修戈的手。
没甩开。
录音继续。
“1999.99元，听清楚喽，1999.99必须给我，一分钱都不能少。”
“那我不给你开发票了，这是你主动赠与，请在转账上表明主动自愿赠与不会讨回，还有……”
修戈被路浮生的虱子大张口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声，得寸进尺捏了捏路浮生的指尖：“你还知道勒索2000需要承担刑事责任，民法典学的不错。”
路浮生：“……”
就很尴尬。
但这戏他是注定要唱完的。
模仿石百川的破防模样，路浮生声音陡然尖锐：“松手，你想干什么，你别以为还能靠身份压我！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我早看你不爽了，我的人格是你的钱不能侮辱的！既然你已经识破了我的真面目，我就和你摊牌了，我忍你很久了！拿上你的钱，滚出我的全世界，现在，立刻，马上！”
修戈抬手将他揽住，拍着他的脊背，安慰道:“别怕，浮生，我不会怪你，要不是石百川吓唬你，要不是我连累你受伤，你怎么会被他胁迫呢，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自保。”
他转头看向石百川，眼神冷漠厌恶。
“他那么吝啬，连一万块都不愿转给你，你担惊受怕还没有钱，太可怜了。都怪石百川，别害怕，我会想办法让他刑期加重，再也没机会勒索你。别看我，闭住眼睛，乖，噩梦过去了。”
太可怜了，别怕，他说，努力安慰被吓到的路浮生，把人扣在怀里面色可怖的安慰。
抠搜鬼石百川目瞪口呆。
不是，兄弟，你还是我那个锱铢必较心狠手辣，连亲哥都要逼死的亲弟弟不？
别以为我不知道连曾经给你造谣的小学同学都被你报复回去了，结果出卖你消息的路浮生，人都贴脸嘲讽了，你就搂着哄着给我来这一出？
要不是知道修戈小时候的遭遇让他对男人没兴趣，姓路的长得还那么普通，石百川还以为这两人不清不楚呢。
喔，懂了，这厮是不想让自己看笑话，想用这种方式稳住路浮生，后续再进行惨绝人寰的报复。
石百川为自己申辩：“放屁，他被我勒索？被勒索的明明是我！”
更多的录音被放出来。
背叛，谎言，污蔑。
修戈将脑袋贴在路浮生侧颈，急促的呼吸，这是无法接受现实引发的生理反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轻拍后背的手却收了回来，扣住路浮生的双手。
“别害怕，我在的，浮生，他以后没机会伤害你了。我说过的，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路浮生被修戈搂着，戏唱不下了，忍不住眼前一黑。
偏生对方看似温柔实则强势的紧紧扣住他的腰，双手也被握住缓缓压在了胸口，姿势耻辱又无力。
路浮生奋力挣脱而不得，右手开始抽搐痉挛，害怕修戈发现端倪，他一不做二不休，狠狠一口咬在修戈肩膀上。
修戈纹丝不动。
路浮生以为没把人咬疼，只能更用力，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他才悚然一惊，而后情不自禁发起抖来。
他在末世生活的太久了，攻击见血已经成了本能，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伤害到身边人。
他厌恶血液的味道，尤其是亲近的人的血液，每次嗅到血腥味，尝到血腥味，都会有亲人和伙伴死去。
他得克制住自己才能不依照本能攻击让他觉得危险的存在。
不能伤人，石百川会遭到法律制裁，他要是动手，会影响今天辛苦表演的压轴戏。
修戈终于松开了路浮生的手，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你害怕我。”
路浮生在发抖，是认为他会听信石百川的污蔑伤害他吗？
不会的，但是路浮生不知道。
在他心里，修戈是不是一直是那个会嘲笑他伤害他的坏人？
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依赖，所以有机会的话，他就会拼命逃开。
修戈其实知道，路浮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是真的，不喜欢他是真的，不想和他考同一所大学，也是真的。
是他陷在自己的幻想里，假装听不懂路浮生的防备。
如果倾听的更仔细一些，能更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就好了，浮生就不会害怕到发抖。
修戈想，他似乎永远都学不会讨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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