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燕冬攥紧锦被,胸口起伏,指骨因为用力突出,常青青看得惊心吊胆,忙道:“我去叫胡大夫来好不好?”

燕冬的目光掠过常青青担忧的脸,落在对窗,雪月交映,亮如白昼。

“青青,我想看雪。”他说。

“欸。”常青青将夜灯挂在床前的花梨莲花灯架上,拿裘衣把燕冬裹严实,转身去开了一扇窗。

雪落云起,飞花入户。

廊外的细竹落得满身碎琼,一旁吊垂下来的两枝红山茶艳丽绚烂,开得正好。只是雪夜风大,摧折了一朵小的,它落在雪竹上,颤栗难安,摇摇欲坠。

“大哥,”燕冬惶惶不安,“你什么时候回来?”

风雪摧迫,红花被卷入雪中,几经飞旋隐入雪夜,茫茫不知归处。

*

夜色凄冷,点点杨花,冷白修洁的手伸出菱格半窗,接住了从墙头坠落的红山茶。

风雪打湿了平整熨帖的天缥色宽袖,向来喜净的大人将山茶轻拢入掌心,以指相覆,不紧不慢地收了回来——原来大人也是惜花之人。绯袍官员在心中默记了一笔,寻思年节将至,要不要搜罗一株好山茶孝敬上去?

“大人,”审刑院的人入内禀报,“人抓到了。”

粗布棉袍、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被押了进来,不等人说,这人“砰”地跪地磕头,“世子——”

“大人奉旨办差,改唤官称!”绯袍官员喝止。

陈臻一哆嗦,立刻唤了声“燕大人”。

“陈知州,敢做不敢认啊,”绯袍官员用刀柄敲了敲陈臻的脸,啪啪响,“咱们从黔州跑到你这儿来,一路累得很。你倒好,跑到狗洞里窝着,害咱们好找不说,你也不嫌掉价!”

“任主簿说笑了,作死和怕死也不冲突,不冲突。”陈臻向燕颂哐哐磕头,额颅剧痛也不敢停,“但下官已然知错了,求燕大人饶命!”

“侵吞公款,聚敛私财,谋财害命,畏罪潜逃——陈知州功迹卓著,我是慕名而来。”燕颂勾了下花瓣,触感丝滑柔腻,像少年的脸颊。他便笑了笑,“年底了,陈知州算是帮了咱们院里的忙。”

“可不是?这个口子顺路抓住您这条肥鱼,兄弟们今年得的冬赐都能多些,就是可惜了,”任麒一嘬牙花子,很无奈,“陈知州步子迈得太大,和黔州那位也能并称‘知州双煞’了,老百姓都盼着您死,咱们也救不了你。”

“下官知错了,真的知错了!”陈臻嘶声哀求,“谁人不知大人深得圣恩,乃天子亲臣!您主事刑部和审刑院,又在玉堂行走,只要您说一句话,陛下定然愿意斟酌!”

燕颂生得高,陈臻跪得矮,他要竭力才能仰视对方,那张形容狼狈的肥厚面庞一挤一凑,谄媚的油水哀哀地淌了下来。

任麒睨了眼陈臻脏污的膝头,它们距那双不染尘土的掐金竹叶纹白靴相距两丈开外,沾不着啊。

“大人,求您迂尊为下官说句话,下官愿奉上全部家财,唯您马首是瞻!对了,听说五殿下和小公子亲——”

燕颂突然垂眼看来,陈臻喉头一哽,谄笑僵在了脸上。

太妙了,竟敢攀扯燕小公子,任麒收敛神情,在心里给姓陈的点了根蜡。

“事到如今,还在和我叫价。”燕颂淡淡地看了陈臻一眼,一言而定,“用你最值钱的消息换一条好走的死路,没有比这更好的价了。”

陈臻喉口颤动,也许有人不惧口舌锋锐,但三年前尚在刑部任职的他曾亲眼领教燕颂的血腥手段。

彼时燕颂十九,刚从礼部调迁至刑部,便在狱司里招待了围杀重伤自己的幕后主使。他拿着把剔骨小刀将对方的手臂削成了半面骨架,又穿针引线,仔细地将剥落的皮□□到犯人的脸上,直至犯人剧痛窒息而死。

燕颂神情认真,姿仪雅正,美其名曰“近来想绣个荷包,就地取材练练”,陈臻却记得刑房外气息压抑,许多狱司老人捂嘴吐了一身。

这是京城里最惊才绝艳、风神秀异的世家子,也是如今朝堂最心狠手辣、炙手可热的活阎王。

阎王要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

陈臻瘫倒在地,那点最后的心力突然崩散得干干净。

冬夜冱寒,风呼呼地乱打,反而衬得这州府堂院静悄悄的。屋内外没人说话,审刑院的人握刀静立,像虎视眈眈的鬼刹。

陈臻后背瘆凉,强撑着神智,“我……我说。”

潞州近来流言暗涌,他知道燕颂一行人想确认的消息是什么。

“月初,有人潜入潞州,意图抓走丰和村风家的三个村民。风家母子三人里,只有二子风宋侥幸逃走。后来下官抓到了那一拨人中的两人,从他们口中拷问出了一个秘密……”陈臻吞咽唾沫,哑声道,“一个会震惊朝堂的秘密。”

燕颂撩拨花蕊,指尖冰凉,是雪珠,又像冷下来的泪珠。他指尖一蜷,越发心不在焉。

“风宋原名宋风眠,其父是罪臣宋隆的管家,母亲是潜邸明夫人的贴身侍女。先帝时,宋家因废太子之事遭受牵连,亲族立斩,嫡系受戮。”陈臻缓了缓,“宋家出事正撞上潜邸明夫人生产,明夫人得知消息,受惊晕厥,一尸两命——此事竟然不真,虽其中缘故不详,但明夫人之子尚在人间。”

屋中气氛稍凝。

陛下在潜邸时最为宠爱明夫人,登基后也并未因为宋家之事牵连,甚至违制封其为明妃,位于四妃之首,赐居长明殿,好似人还在世一般。

如今大雍没有储君,陛下态度不明,二三五这三位皇子面和心不和,已然让大臣们心力交瘁。此时再来一个,虽说下落不明,但当年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宋风眠之父是宋隆的嫡系,难逃一死,但其母随明夫人嫁入潜邸,成了后宅姑姑,便不再算宋家人,只要彼时的陛下愿意,她自然可以逃过一劫,带着一双襁褓孩儿和这则秘密“消失”。

如今突然有人找上母子三人,裹藏秘密的罐儿碎了一角,不论闻风而来的老鼠是要咬出还是遮掩明妃之子的身份,此子都不可忽略。

任麒摩挲刀柄,“那拨人是谁家的?”

陈臻抬头看向燕颂,后者神情平淡,年纪轻轻就喜怒不形于色,可见城府之深。他埋下头,心中一片森冷,答话道:“二皇子。”

此人是五皇子的门生,此事上没有撒谎的必要,可任麒有些纳闷,“二皇子是从哪儿听说的风声?”

陈臻不知。

任麒看向燕颂,后者不语,他便朝审刑院的人抬了抬下巴,拖下去吧。

陈臻苦笑一声,弯腰磕了个头,被人押了出去。

血当时在廊下泼了一地,被水一冲,悄无声息地流下阶梯,染红了青石板上的密雪。

任麒在门口看了一眼,让人将尸首处理干净,和搜集的账簿罪证一道记簿上奏。他转身走到窗前,正要说话,却听燕颂说:“介弟和五皇子亲么?”

任麒愣了愣,一时不明白这句话背后是否有什么深意,但他不敢不答,只斟酌着说:“五殿下与小公子自小一块儿长大,自然不生疏,但这也没什么特别的,毕竟小公子纯善开朗,陛下都疼他得紧呢。”

燕颂没有说话。

任麒觉得怪异,但琢磨不出来,只得算了,“对了,是否要派人搜寻宋风眠?”

燕颂问:“找着了呢,是保护还是截杀?亦或是带到陛下面前,给陛下上一道难题?”

谁知道陛下想不想四皇子“死而复生”呢?

任麒心里一跳,忙道:“下官多嘴!大人放心,下官的耳目嘴巴必定都遵循您的意思。”

“不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说的不外说,很好,”燕颂稍顿,“可任主簿如此‘忠心’,回去要如何同陛下交代?”

这句话平淡,但在任麒听来和走夜路突然转头和鬼贴面没有区别,太突然,太危险,他心里悚然,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跪了下去。

“大、大人……”

“任主簿这是做什么?你是陛下跟前的人,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别动不动就跪我。”

燕颂语气很好,却让任麒不寒而栗。

审刑院的人隐没在夜色里,他们仿佛看不见听不着,任麒可以‘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在上达御前的簿册上落下“殉职”二字。这件事不会激起任何水花,因为没人知道任麒是皇帝安插在燕颂身旁的眼线,燕颂自然也可以“不知道”,而在陛下看来,比起君臣离心,一颗棋子的性命显然不值一提。

燕颂到底是何时发现的!

任麒浑身冒汗,急忙磕头,“大人饶——”

他话未说完,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匆忙急切堪称失态。燕颂预感不妙,猝然偏头看向门口。

“世子,”常春春疾步闯入,“逢春院连夜飞书,小公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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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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