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边。”客人推搡着身边的朋友，示意他看向吧台。他的朋友依言望过去，不出意料地怔住了。
艾祀手指勾着两个瓷杯，游刃有余地停下机器的开关，另一只手取过糖浆，在做好的咖啡上浇出完美的线条。动人心魄的尾巴一甩，他游到了另一边把欧塔库收回来的杯子扔进水池，施了个清洁魔法。
忙忙碌碌的期间，水花小心地没有任何一滴溅上吧台，却彻底浸湿了人鱼的胸口。
艾祀会潜进水里，不仅因为移动速度更快，水于人鱼而言有着安抚的力量，被水压包裹时的力度很是解压。
所以当艾祀撩起额前的湿发，水珠划过他的腮边的鳞片和下颌线，再隐没于胸口湿透的衣服中，客人中都会整齐爆发出小欢呼。
一杯咖啡就能看见出水芙蓉般的美人鱼，每位客人都觉得太值了。
艾祀注意全在处理订单上，起初并不知道那些惊呼声的来源。被看得次数多了，艾祀察觉到什么，淡然的脸色微沈，就会用一次避水魔法让身上回复干爽，清除掉一批凝视着他流口水的眼神。
但即使是正常状态下的艾祀，那张能打的脸依旧吸引不少眼球，所以后来艾祀也就习惯了，由得多少的眼珠子会黏过来。
沾在欧塔库身上的视线当然也不少，只是他的工作比较繁忙，需要游走在众人之间，客人们也不好频繁地扭头，让脖子和眼珠子明显地到处乱转。
“拿铁。”“卡布奇诺。”欧塔库在客人的桌子上放下杯碟，经过绪晶上次的教导，说不上温柔细致，但他的动作已经温和了许多，至少收敛了差点会把咖啡洒出来的力度。
上完咖啡，欧塔库正准备惯常没有留恋地离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转了回来对着空气说：“请慢用。”没有起伏的语调。
如果绪晶能看见欧塔库的进步，怕是欣慰得热泪盈眶。
客人们趁欧塔库把咖啡端上来的时机，瞥到了这位侍应生的红色眼睛，瞳色危险却迷人，客人们不敢大胆直视，却会佯装不在意地偷偷回望。
在被阴寒俊逸的脸帅到，或是偷看被本人扫过来的视线抓包——客人们在两者之间体会心跳加速的刺激感。
艾祀用手背印去了头上冒出来的不知道是汗还是吧台的水，他觉得店里的人数，似乎真的有些脱离掌控了。
欧塔库不爱说话的寡言寡语，在此刻体现出了优势，正好不用被多余的礼节拖延，压缩出来的时间可以用作服务下一桌的客人。
尽管如此，只有他们两人还是不够用。
咖啡师刚刚完成手里的订单，却突然暂时离开了吧台。
绪晶的房门前——
艾祀轻敲，“绪老板，该起来了。”
绪晶躺在柔软舒适的被褥，假装听不见“闹钟”的提醒。在早上观赏完两大美男后，松懈过后的疲惫感就涌现了出来。他把开店营业的事情交给两人，自己回到房间补觉，倒头就睡了过去。
想来也只是多两三个客人，他的两位左膀右臂肯定应付得来。绪老板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是把彻夜通宵的精神先补回来。
绪晶翻了个身，想继续沉浸在梦乡当他回忆中的娇贵小少爷。可惜没有得逞——声音响亮的乐器声在他耳边响彻！
艾祀居然在他房门外吹奏塔螺贝！
绪晶生气地布下隔音魔法，艾祀的吹奏甚至没有停顿，在“魔音”上加持了魔法轻轻松松地就把屏障穿透过去了。
绪小少爷天资聪颖，可惜懒惰的资质也不遑多让，在魔法的学习上没有用功。
在幼时不学习长大被人欺的无尽懊悔中——绪老板捂着耳朵起床上班了。
作为老板的绪晶没有给自己定制员工装，这也是为了日后效仿“人鱼咖啡厅”的那个老板，可以享受不用干活只用收钱的惬意生活。
绪晶随意地穿着睡衣，趿拖鞋在楼梯啪嗒啪嗒地走，打算下来看看情况。
楼下的光线要亮一些，绪晶揉着眼睛想看看今天的营业状况，听到人声鼎沸的瞬间，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擦眼屎的手缓缓放下，绪晶看见他小而温馨的咖啡厅居然坐满了人。无论是正对着，还是侧对背对着，几乎每张椅子上都有。客人有人族也有其他种族，谈天说笑的热闹景象和第一天的惨淡状况完全是大相径庭。
他膛目结舌地看向施施然回到了工作岗位的艾祀。
难怪艾祀要吹着个大喇叭把他叫醒。
然而此时惊讶的不止是绪晶，发现他存在的客人们也是。
睡眼惺忪的银发青年，慵惰地从楼梯走下来，朦胧的光晕打在他柔顺的银丝和不经意露出的肩颈，本该是由不含感情的银色铸成的眼眸，却镀上了层让人看上一眼就融化的珠光光泽。
绪晶懒散地站在楼梯上，如同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也犹如掉进狼窝的兔子，一双双发光的眼睛正盯着他。
原来餐厅的二楼还躲着一个，众人心想，同时炙热地打量着新出现的小美人让眼睛饱餐一顿。
被犹如实质的视线擒获，绪晶默默地倒退着踏上楼梯......
火速地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
还是那张精致俊秀的脸，只是重返战场的绪晶周身气质一变，染上了市侩的商人味道。
绪晶把那些目光当作了会动的金币，蝴蝶般地周旋接待客人。大家听见了艾祀对他的称呼，才知道这位竟然还是这里的店老板。
绪老板的起床气，早在摸到金灿灿的金币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更别说没有让他撒气的时间了，店内的椅子刚空，外面的人就自觉地进来填上了。
他们忙得像三个脱线的陀螺。
绪晶高兴的同时有些泄气，一杯咖啡只卖三个银币，那要卖多少杯咖啡才能回本啊？
想到那个能躺着数金币的彷佛痴心妄想的目标更加遥远了，绪晶内心哀叹。
即使咖啡厅营业时间里一直坐满了屁股。
欧塔库、加上艾祀，再加上他，统共也就六只手六条腿，噢，有时候还只有五条！就算外面的客人从早排到晚源源不绝地进来，他们的接待的速度也已经到达了上限。
“水晶”的老板暗自思量，即使是开业不久，咖啡厅也该招新了。
不懂人情世故的家里蹲侍应生；咖啡初学者的贵族咖啡师；还有他这个游手好闲前小少爷当老板——绪晶觉得他们店能赚钱简直是奇迹！
如果要找人，这次绝对要找一个经验丰富的！
——
伢伢鹿魔兽小尖鼻子嗅嗅左边，又嗅嗅右边，两大捆卡罗荑草根诱惑地在牠眼前甩来甩去。
“嘿亲爱的，决定好往哪走了吗？”绪晶摇晃了一下草干问身下的坐骑。
伢伢鹿馋得急了，风吹草动，哪边的草刚好晃到嘴边了就被牠一把咬住。
“好吧，这次走左边。”绪晶扯扯缰绳，伢伢鹿不紧不慢地踏着蹄子，餍足地咀嚼出吧唧声，嘴皮边的草屑被牠舌头干净地一卷。
绪晶四处张望。
直到他看见一家胡桃木制成的外观店面，方方正正的，比起两侧的建筑物们看起来要矮上一截。
终于发现了目标，绪晶嘴角上翘道：“就这里了！”
下来的时候绪晶的表情一窒，脸上冒着虚汗，他的屁股隐隐作痛。
他骑着伢伢鹿实在跑得太远了，只有他一个人出行的时候才不会用上行车，一颠一颠地那样拉起来太慢了。
简约的店外只放了瓶盛放的圣母百合花束在窗口，走进店门就能闻到扑鼻的芬芳，让奔波了一路的绪晶心情大好。
伢伢鹿被主人继续留在外面感受四溢的花香，不过牠最爱的还是绑在脖子上口感扎实的卡罗荑草根。
这里是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店，但是却温馨又服务周到。
绪晶的桌前摆了漂浮着碎冰的水，还有擦手用的冷毛巾，侍应小姐带着明亮的笑容把东西和餐牌熟练地放下，“先生，随时喊我如果有需要的话。”
她随手把窗户的窗帘放下，避免正午的太阳把客人杯子里的冰块晒化。
“真是不错。”绪晶注视着她回去忙碌的背影，心中已经隐隐做好了决定，感叹自己真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说到底，要请到经验十足的咖啡厅店员，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从现成的咖啡厅里面找了。
除了萨典码头最著名的人鱼咖啡厅，绪晶对其他咖啡厅的所在地不太了解。幻彩街附近倒是有一家，但是从那里挖人就太尴尬了。
于是他干脆让伢伢鹿带着他去远一点的地方到处乱晃，看见咖啡厅就随便进去坐坐，观察挑选。
看，他运气多好。
这位小姐甜美的笑容比窗外的百合花还明媚，细心的举动让客人如沐春风，还有娴熟的行事作风一看就能完美领导他店里的服务业生手们，简直是“水晶”的不二人选。
绪晶一眼就相中了。
这次绝对不能冲动行事——汲取了之前失败过一次的惨痛经历，为了不再吃闭门羹，挖墙脚的时候一定不能坐在老板隔壁。
绪晶不动声色地喝着冰水，眼珠子悄悄移到店内唯一个另一桌客人身上。
客人斯拜徳尔正注视着手里的书籍，他摩挲着纸页的边缘，偶尔会停顿下来，享用眼前的甜品。
这位先生拥有香槟金的发色，如同昏后的落日柔光，金丝边的眼镜下的浅棕色琥珀。
当他举起叉子，黄金泉水般的那束马尾扎发就从肩膀滑落下来，小巧的蛋糕在他手下又被精细地划分出一小块。
绪晶的视线又滑落到那位客人的穿着上， 白色丝绸上衣，褶皱花饰的布料遮住了领口最上方的扣子，犹如随时准好用餐的绅士，交叠的双腿笔直修长，坐姿优雅。
随着翻页的动作，对面的客人镜片的光闪烁了一下，绪晶才找回了自己的眼睛。
绪晶差点忘记了自己的来意是那位侍应生。
偏偏银色的眼珠过一会又不听指挥悄悄地挪到那片金光闪闪之处，只见对方手中的小叉子轻敲面前放着奶咖色蛋糕的碟子。
这次斯拜徳尔并没有把目光放在书页上——他看向了偷看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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