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得辛苦的私房钱在那天几乎被哄去了一半,绪晶此刻死死抱着破旧的木箱子不撒手——正是“水晶”的专用钱箱,平时藏在吧台的水底被“水怪”看守着。
艾祀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掰开绪晶死皮赖脸的手指,“给出去的金币,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绪晶顿时化身了守卫海底宝箱的水怪,“只要会水魔法的人都有办法做到,你说对吧艾祀?”他赔笑到,“能收回来的。”
“可惜老板不会。”艾祀无情提醒道。那天自己刚给绪晶喂了一勺,绪晶这边还咬着他的勺子不放呢,那头这人就乐呵呵答应了斯拜德尔推荐菜单上的另一些服务。
想到着眼神又冷冽了几分,艾祀终于拨干净了八爪鱼般手指把收拨为公款的箱子扔回水底。
绪晶悲痛地捂着胸口和钱袋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那天扮演客人的一轮游的余韵实在太强烈了,以至于自己沉浸在轻飘飘的感觉,忘记了在扮演结束后马上把金币要回来的事情。
“唉,现在已经晚了。”
“不晚啊。”斯拜德尔看看天色,“我正好出门一趟。”
“我会在明天开店前回来的,再见。”斯拜德尔换上了外出的便装,香槟金的发丝在大门后悠然消失了。
绪晶听见斯拜德尔的声音就气得牙痒痒,这位就是害自己在美色陷阱中沉沦得最深的罪魁祸首。
可人家确实把“水晶”整体的服务质量提升到了崭新的高度,那样的待客态度在艾祀他们身上出现是绪晶想也不敢想的。
金币也是自愿掏的,他能怪谁呢?
这样想来,连自己这样定力十足的人都把持不住,那那些客人进来,兜里亮晶晶的钱币岂不是有来无回?
绪晶被设想的美好画面逗乐开了花,脸上的表情瞬间比拱门上开的玫瑰还要明艳。
心情转晴朗的绪晶心思又活络不少,“斯拜德尔去干嘛呢,大晚上地去采购吗?”
“我记得艾祀说巧克粉和小糖片的用量确实快见底了。”绪晶在看还有没有其他空荡荡的用料罐子。
负责清点的欧塔库却提醒,“安排了明天补货,卖家说会和其他咖啡豆一起送来。”
绪晶更想不明白了,“那他现在出去做什么?”说好老板不会管辖员工自由时间的活动范围,但是出了吉奥这个意料之外的危险例子,绪晶的一个心悬着,如同高挂夜空的月亮。
“他吃晚餐了吗?”绪晶问出了一个对其他人而言略为奇怪的问题。
想着想着脚步已经越过门槛追了出去。
不会又是和吉奥一样偷偷去找人的吧?
怀疑的对象换成斯拜德尔就更可疑了,绪晶循着他的背影脚步加快,“最好别又把什么人给绑了!”
——
暗夜的幽深笼罩了整片森林,皎白的柔和月光轻轻地落在叶顶,偶然穿过间隙昏暗地为森林的过路者指引着道路。
绪晶跟了半夜肚子都饿得在打鼓,想要折返却忘记了来路,只能继续追着斯拜德尔往深处走,沿途随手摘个汁水四溢的果子垫垫肚。
绪晶走得比刚才更小心了,地上的脆落叶被脚步踏过嘎吱地响着,怕被发现只能和前面的人艰难地保持着距离,又怕夜色把人的身影彻底吞没把人跟丢了,绪晶热得背上出了层汗。
斯拜德尔驾轻就熟地穿越着林间,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了后背的蛛爪灵活地撩开枝叶开着路直奔目的。
他忽地停下脚步,发出一声冷笑。
绪晶在后面顿住了脚步,感觉汗珠都要滴下来了,难道自己还是被发现了?
绪晶走也不是躲也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棵树在原地罚站。
斯拜德尔低头含笑,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方,在惨白的月色下平时优雅端庄的一张脸染上了几分晦暗神色。
一张能看出本来结构精细的蛛网,从中间被破开了大洞,似被人残暴地撕裂开,甚至完事了扯着蛛丝刻意地拖拽扭曲,这样的网别说捕捉猎物了,连像破布一样挂着都摇摇欲坠。
斯拜德尔手指捻搓着半吊在空中的蛛丝,虚伪的笑意再难维持,狠戾的一面彻底挣脱出来,他说:“这是第几次了......”声音冷得吓人。
“还没玩腻吗?!”苟延残喘在枝桠间的蛛网也被他暴怒地扯下。
绪晶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情绪失控的一面,吓得彻底呆住。
连脚上爬上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等鳞皮滑腻的小蛇卷上了手臂和绪晶打着招呼,绪晶才后知后觉地......
“啊———!!!”
斯拜德尔卒然看了过去,视线穿透所有能够勉强遮挡身形的障碍物,恶光直冲偷窥者而来。
温度骤降,绪晶打了个冷颤。
他哭丧着脸,“救...救我......”
斯拜德尔再次亮起了尖锐的蛛爪,向着绪晶走来。
死亡的戾气逼近。
被利落的刀锋切成断面整齐的肉块散落在地。
绪晶看着大小一致的蛇肉碎块一阵后怕:我不会也因为发现了斯拜德尔的秘密,也被切成这样吧...?
好奇心充满冒险精神,胆子却比玻璃渣还小的绪晶扶住树干,稳着自己打颤的腿,对上了收敛不少却依旧隐露狠意的棕色眼瞳,绪晶强打镇定地说:“幸亏有你在,不然我一个人迷路到这里该怎么办呀。”
斯拜德尔干脆地忽略了他拙劣至极的借口,“都看到了?”
口水疯狂分泌堵住了绪晶的喉咙,怎么咽都咽不完——这个时候应该说看到了还是说没看到呢?
哪种回答后的死法比较痛快?
不对,在契约之下他们都不能主动夺取其中一方的性命。
有魔法世界最伟大的规则傍身的绪晶胆子恰时肥大了起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呢的样子,承认道:“看到了。”
发音清晰,看着毫不忌惮。
“我就该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先尝尝味道如何。”
绪晶被掐着脖子一般猛然噤声。
“开玩笑的。”斯拜德尔恢复了平日里怡然自得的面容,在漆黑的夜森林开着能够吓死人的玩笑。
绪晶依旧不敢松一口气,默默地后退半步,却恰好踩住了被扯烂的破网。
是刚才被斯拜德尔扯掉随意扔在这边的东西。
蛛网的碎边角料也能看出编织过程的做工细致,彷佛高级复杂的蕾丝面料,颓废也掩盖不住的美丽。
绪晶恍然地称赞一句,“好漂亮。”
刚说完却脸色煞白地倏地闭嘴,内心念叨糟糕了——人家刚满脸生气地把这个玩意扔掉,转头就被自己夸上了。
这不是上赶着挨刀切吗。
自己的眼睛保不保得住是个未知数,现下这张嘴巴是保不住了,绪晶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可惜它烂了。”
听到意料之外的叹息,绪晶悄然睁开一只眼睨着斯拜德尔的表情。
“这是你第二次夸我的东西。”斯拜德尔看起来没有那么慑人了。
绪晶想不起来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斯拜德尔贴心提醒道:“这个。”细长铁黑色闪现着寒光的色调,尖锐的蛛腿前端敲了敲他的肩膀。
绪晶就像钉死在树干上的猎物,一动不敢动。他绷紧了被戳的地方的肌肉,转移话题道:“所以地上那个也是你的东西?”
破烂不堪的蛛网被风卷得蜷缩成一团。
斯拜德尔浅笑一声,“是,看得出来吗?和你上次躺过的那个一样。”
绪晶想起被牢固地束缚在柔韧的蛛丝上的感觉,当初他对着完整的捕猎网光顾着害怕,什么也没注意。
打了个颤,绪晶有些可惜道:“它怎么会破成这样。”
他看见在被斯拜德尔扯下来前蛛网已经穿了个残破大洞,这么坚韧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破坏的。
“除了能把猎物开膛破肚,它也能轻易地撕开同类的蛛网。”
绪晶一下子就知道斯拜德尔说的是什么了——那黑神镰刀般的蜘蛛肢节。
“同类?”绪晶疑惑。
斯拜德尔笑意不达眼底,意味深长地缓缓说道:“是啊。他们每次都会把我织的网割烂,每一次。”
咬牙切齿的怒意还未消散,又随着纷扬的夜色晚风卷土重来。
绪晶不明白地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看不起我。”
斯拜德尔眼睁睁地看着那团不成样子的白色状物被风吹走,堪堪挂在某个分叉的枝头上,又被更强大的风席卷到未知的地方。
绪晶眼里露出意外的神色。
要说在他们店里,当初最让绪晶感到意外和惊喜的就是斯拜德尔。
作为同时处理好几件事情的侍应、定制菜谱的甜品师、深谙顾客消费心理的谋士——淡定、运筹帷幄的,一直都是绪老板对他的印象。
像这样在方方面面都表现得相当出色的珍稀级员工,简直就是“水晶”的宝贝。
也会被人看不起吗?
绪晶满眼夸赞的小心思都被斯拜德尔品了出来,语气缓和了不少。
斯拜德尔说:“你想知道?”
“那么除了要把你的眼睛挖下来,还得把你的耳朵也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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