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什么情况？
贼老鼠目瞪口呆看着越长明，以及不知从哪里突然扑到他怀里的小脸黑乎乎的小娃娃，觉得自己眼睛可能出现了幻觉。
他、他们不是来吃面的吗？怎么突然来了个小黑娃随便喊叔叔，最关键的是，越大侠他居然没有抗拒……
这时，贼老鼠记忆深处闪过一道画面——
背负长枪的高大黑色身影无声地踏过脚下残肢断臂，惟余缠在脖颈的黑色长巾被吹起。
而下一刻，那身影竟与此刻温柔轻轻搂着个小孩子的高大背影完美重合，贼老鼠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越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呀？”
在木质香围绕的怀抱中，阿愚抬起头，见天乾再度怔怔看着自己，不发一言，瘪起嘴：“难道你不想见到阿愚吗？”
“没有。”
越长明回过神来，摇头道。
他不过刚刚乍一看到阿愚，觉得今天脸似乎稍微没那么黑的他，眉眼愈发与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这才不由又不自觉出了神。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阿愚瘪起嘴，就和那人更像了……
得到越长明并非讨厌见到自己的答案，阿愚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极亲昵地往天乾充满那特殊木质香的怀里靠，“阿愚很想叔叔！”
嘶——
而站在后面，偷偷见这一大一小相处模式看在眼中的沈明言，则不由偷偷倒吸口凉气，看周围几位同僚，甚至还有越长明身后一脸猥琐的男人，也是与自己一般表情。
没想到少主竟这般喜欢这位越大侠……
虽说少主一向心善可爱，和寻常世家里爱刁难下人的大少爷不一样，对所有侍从侍女都非常有礼貌，并且这位越大侠的确仪表堂堂，剑眉星目，五官虽并非现在云湛流行的精致温润，甚至还有些粗旷，却自有一种凛然正气，光明磊落之感，一身质朴黑衣，也掩饰不住其身形高大威猛，举手投足却没有寻常粗人的粗鲁野蛮，的确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与信任。
可阿愚少主这般与人亲近且大胆表达喜欢的举动，在自小看着少主长大的沈明言记忆里，也只在少主与家主的相处之间见到过。
更别说越长明还肉眼可见是位天乾。
沈家侍卫皆是天乾，所以沈明言很清楚，天乾之间是极难生出亲近之感，甚至更容易起冲突与敌对。
阿愚少主虽腺体有损，可到底是个货真价实的幼年天乾，过去也比较少与其他成年天乾过多亲近。
当然也并非没有例外，沈明言脑子里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除非，这两个天乾是父子关系……
但沈明言马上醒悟过来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荒谬可笑。
毕竟阿愚少主的父亲是家主沈清枝，而他另外一位母亲也早已在诞下阿愚时难产去世，怎么可能会与一位从未见过的天乾有所谓的父子关系！
有可能是对方救过少主的原因吧？
沈明言这么在心里勉强给自己个解释。
而沈明言及那几个侍卫的反应，越长明自然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理睬，而是轻声问：“阿愚今天怎么来了？”
阿愚眨眨眼：“是爹爹……”
“越大侠，我的老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啊啊！！”
阿愚刚要解释，面摊老板老李头和儿子李乐泪眼汪汪，如看见救世主般飞蹿了过来，“越大侠，你刚刚跑哪里去了呀？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啊！”
找越大侠？
贼老鼠一愣，下意识看越长明，见他同样皱起眉。
这时，旁边先前暗中惊讶他与阿愚亲密的侍卫中为首的那位，这时抱拳开口了：“越大侠，在下乃沈家家主麾下亲卫长沈明言，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了感谢您昨日助我们少主平安回家。”
“原本我们家主想要亲自答谢您，却未料越大侠您恰好有事不在，再加上家主有一要事需要他亲自处理，方才不得不先行离开，在下先替家主给越大侠赔个不是。”
沈、沈家？？？
站在最后面的贼老鼠一听这个名号，霎时瞪圆了眼，险些以为自己耳朵也出问题了。
是他想到的那个掌管云湛十七郡的沈家吗？
根据沈明言腰带上精致的兰花绣纹，贼老鼠马上肯定了心中的猜想，目光随后落到越长明怀里。
这、这黑脸小娃娃是沈家家主沈清枝的孩子？
等等，这帮沈家护卫刚刚说越大侠救了他们少主？
马上想起江湖上那些沈清枝拼命砸钱救子的传闻的贼老鼠突然反应过来，那越大侠他岂不是救了财神爷的命啊？！
贼老鼠顿时欣喜若狂，眼睛发光，好像帮阿愚回家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这边沈明言侧身向他们展示身后堆满一马车的礼品，“这些都是我们家主为大侠准备的谢礼，还望您不嫌弃。越大侠若是有什么诉求，都可尽告之于我。”
贼老鼠一看，登时口水都流出来，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越大侠，你快收——”
可贼老鼠刚想催促越长明赶紧收下，却扑了空，转头一看，发现抱着阿愚的越长明的目光毫无波澜地从那马车掠过，随后看向面摊老板，不紧不慢道：
“李老，还请您再下碗两面。”
贼老鼠傻了眼。
–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推到面前，贼老鼠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了眼坐在他正对面，正垂眸看着阿愚一点点给茶叶蛋剥壳的越长明。
“叔叔，给你吃。”阿愚将蛋举到越长明嘴边，满眼期待。
越长明并没有直接咬，而是拿手接过，并摸了摸阿愚的头。
这时，贼老鼠发现对方看向自己，以及他面前还没动筷子的面。
那目光分明在问——不饿？
贼老鼠登时清醒过来，赶紧抽了筷子，埋头吃面。
随后，越长明也开始吃他面前那碗明显加大量的面，速度很快，但并没有让人觉得粗鲁。
“越大侠。”
看越长明吃完那碗明显是普通分量三倍的面，以及阿愚给他剥好壳的三颗茶叶蛋，一直和其他护卫守在旁边的沈明言终于开口了，“外面那些礼品……”
“你们家主今天来过？”
越长明突然问。
沈明言一愣，“是，我们家主刚走，您就回来了，就差那么一会儿……”
越长明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道：“所以那些礼品你们都带回去吧。”
“咳咳咳……！”正假装喝水，实则偷听着的贼老鼠直接呛住不顾自己还没喘过气，就口不择言劝道：“越大侠，你、你脑子被驴……不，之前那袋子钱你没要我能理解，沈家这车子谢礼你干——”
越长明却面不改色，摸着呆呆看着自己的阿愚，道：“我当初帮阿愚回家，并没有想过图什么报酬。”
沈明言露出为难的神色，“可……”
越长明却解释道：“你若觉得无法给你们家主交代，便和他说，我孤身一人流浪天下，那些身外之物于我而言只是累赘，如果你们家主真想感谢我，便多为云湛百姓修几座桥，补几条路。”
越长明说到这个份上，沈明言也就不好再多说了，“在下会如实回禀我们家主。”
反倒是阿愚拉了拉越长明的袖子，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问：“越叔叔，你过几天就要走了吗？”
看着这双眼，越长明隐约生出了是那人含着泪在问他的错觉，一时忘了该如何开口。
阿愚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眼眶红了，但还是坚强没有落下泪来，“那叔叔走之前，阿愚还能来找叔叔玩吗？”
越长明：“可以。”
得到这个答案，阿愚用手臂擦了擦眼睛，露出一抹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叔叔真好。”
越长明也眼中浮出一点笑意，嘴角隐隐凹显出一点儿阴影。
这时，一直默默守在一旁的沈明言却恍惚了下。
越大侠居然和少主一样，笑起来都有酒窝，而且那酒窝还生得好像……
说到这里，阿愚不自觉撅起嘴，酒窝也跟着消失，“昨天是叔叔送阿愚回家，所以爹爹他很感激叔叔，本来是想今天带着阿愚要来亲自感谢叔叔的，可是爹爹突然有事，没等到叔叔，爹爹要是忙起来，经常一连几天天不亮就出去，睡前才能回来……”
“没关系。”
越长明摸了摸阿愚的头，想起自己的计划，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一开始就不打算与沈清枝见面，现在不见也是好事，安慰道：“有缘会见到的。”
阿愚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沮丧：“真想爹爹也能在这儿，也不知道爹爹现在在干什么……”
–
“家主，你可算回来了！”
一脸焦急是沈明月一在祠堂外看到沈清枝，就立马迎了上来。
“里面什么情况？”沈清枝脸色微凝地问。
沈明月刚要开口，突然，一个物件就猛地朝他们砸了过来。
啪——
地上是四分五裂的瓷杯碎片与满地茶水。
沈清枝一回头，一声苍老虚弱却极为愤怒的声音，便如惊雷一般从祠堂里毫不留情地当头劈下——
“沈清枝，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敢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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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当头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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