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乱回到宿舍才看到金律师的消息。
那天联系他并且告知他要继承财产的也是金律师。
秦乱点进微信。
金律师:秦先生,明天是您父亲的出殡日,请您务必到场。
看到消息,秦乱才想起这一茬,他对秦舟岸没有任何感情,早就把葬礼的事抛之脑后。
金律师找到他的时候,明确指出了合同里最重要的两条。
一,跟凌家联姻。
并没有写出名字,秦乱当时连联姻对象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二,必须在秦舟岸出殡当天现身,以唯一继承人的身分送秦舟岸离开。
秦舟岸想过跟情妇有孩子,但他有弱精症,能有秦乱这一个儿子就是上辈子积德了。
秦舟岸也想过把秦乱接回秦家好好对待,是秦乱不愿意见他,一句话都不肯说,有什么话只让秦舟岸的助理代为转达。
秦舟岸并没有什么慢性疾病,现在突然走了,还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秦乱,就像是提前预料了一样。
秦乱前天刚听到消息就想问秦舟岸的死因,憋了两天,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有钱人:金律师,秦舟岸是怎么死的?
他没有以父亲相称,连这个问题都显得很没有礼貌,就像是面对陌生人,丝毫看不到父子情分。
对面的金律师对此并不惊讶,很快就给了回复。
金律师:您父亲一直高血压,先前程铝女士去找过他一次。
秦乱知道程铝是谁。
他垂着眼,打出一行字又默默删掉。
有钱人:我知道了,多谢金律师告知。
秦乱把手机仍桌上,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微微抿紧了唇。
秦舟岸还真是养了条蛇在自己身边啊。
一养就是四年。
他妈妈罗芸就是被程铝气死的,对方没有动手又没有辱骂,几句轻飘飘挑衅的话就要了罗芸的命,法律都拿程铝没办法。
既便发生了这样的事,秦舟岸还是把人留在身边。
四年,想必秦舟岸也看清了程铝那副恶心的嘴脸。
被程铝气死这种事放在秦舟岸身上是罪有应得,是他的报应。
秦乱至今还记得程铝的模样,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出意外,明天程铝也会送秦舟岸出殡,毕竟跟了那么多年,圈里的人多少都知道她,现在秦舟岸死了她却一分钱没捞到,指不定有多少人看她笑话,豪门里谁都喜欢看小三和私生子捞不到钱的惨样。
程铝向来厚脸皮,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她可不怕明天被人看笑话,最重要的是找秦乱卖惨,顺带的骗点钱。
秦乱神色愈发冷,过了好半晌才收敛起眼中的寒意。
晚上,一天没声的凌博忽然发来一条信息。
凌博:如果你明天不想去,我可以帮你。
有钱人:不用,那里还有我想见的人。
凌博没再说什么,秦乱也没有再发消息。
直到凌晨三点,睡不着的凌博去客厅倒了杯水。
凌博以前听过秦家的一些事,闹得很大,毕竟出了人命,当时警方都出动了,但嫌疑人什么也没做。
那时候的凌博睁眼闭眼就是学习,隐隐约约听家里人说起过。
叫什么他没听清,只知道秦舟岸的情妇把秦太太气死了,秦舟岸非但不怪罪情妇还把亲儿子赶出了家门。
当时谁不说一句秦舟岸薄情?
凌博好几次听他爸妈说秦家的儿子可怜,他从未放在心上。
如今的局面全然不同,他很想抱住秦乱,告诉秦乱不要怕。
凌博恨不得早点认识秦乱,恨不得当初多些社交。
原来当受害者变成自己在意的人时,才能清楚体会到心痛。
凌博睡不着,闭上眼就不由自主的脑补秦乱这些年的经历。
凌晨五点半,炎炎夏日已然亮起。
凌博喝了杯浓茶提神,去卧室准备今天要穿的衣服。
秦舟岸对待家人不好,但跟生意伙伴都来往亲近,他出殡这天,现场来了很多人。
所有人都穿了一身黑,秦乱站在最前面,冷眼盯着墓碑上秦舟岸的名字。
他今天听到了很多声节哀,但他一点都不难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他知道,今天到场的大部分人都听说过秦家以前的事,表面上对他说着节哀,说不定早就猜到了他现在没有半分难过。
他十六岁刚失去妈妈,就被秦舟岸赶出了家门。秦舟岸翻脸无情的样子,让他以为自己不是秦舟岸的亲儿子,还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
那阵子是他最无助的时候,舅舅把他接回去照顾,上秦家讨要他的监护权,秦舟岸却指责舅舅多管闲事。
秦舟岸那时候明确说过,只要他还没有第二个儿子,秦乱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把户口迁出去。
那年发生了很多事,秦乱清楚记得秦舟岸变脸后的每一句话。
嫌弃他却又舍不得把他从秦家的户口本里踢出去,虚伪这个词就好像是为秦舟岸量身定做的。
秦舟岸是自私的,把那么多钱留给他不是爱他,仅仅是因为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第二个孩子,这些钱可没他什么事了。
秦乱自嘲笑了声,内心深处早就平息的恨意再次翻涌上来。
凌博站在秦乱身边,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乱苍白的脸上露出淡笑:“我没事。”
凌博握住了他的手。
秦乱挣了一下,没挣开,干脆不动了。
凌博握紧了些。
要不是知道凌博对他没有感情,秦乱都要以为凌博很在乎他了。
在场的人都听说了凌家要和秦家联姻,对于两人表现出的亲密没露出半点惊讶。大企业之间的联姻共赢,双方装得恩爱一点,好让股东放心,让外人知道俩家不是联着玩玩。
在场的都是人精,有一部分也是联姻过来的,在外装夫妻和睦早就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举动,只是没有人点明罢了。
烈日高照,潮热的风缓缓吹过,不仅没有缓解炎热,反而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秦乱看到了程铝,对方脸色难看的朝他走来。
“秦乱。”她语气沉静,什么都听不出来。
秦乱斜睨她一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周围还没走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程铝顾不得别人的眼光,紧盯着秦乱那张脸,过了好半晌,笑了:“你这张脸跟你罗芸长得还真像。”
凌博抬了下眼皮,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秦乱哦了声,轻飘飘道:“你跟秦舟岸那么多年,还没转正呢。”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刚好戳到了程铝的痛处。
程铝气死罗芸的时候,想着自己终于能够上位了,没想到秦舟岸压根就没打算娶她。这四年来,秦舟岸给过她房子和钱,唯独没有名分。
程铝不急,她想着时间还长,总有一天会成为亲太太,没想到秦舟岸被她几句话给气死了!
秦舟岸给她的房子没有过户,只是让她暂时住着,银行卡里的钱也不够多,不足以支撑她的后半辈子。
她不甘心,想找秦乱这个毛头小子讨要更多,谁知四年不见,当年那个只知道哭的孩子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程铝咬了咬牙,强压下心中怒气,道:“你爸以前承诺过我,要是他出了事就会给我留五千万傍身,我只是来找他儿子兑现罢了。”
原本打算离开的人纷纷侧目,对程铝的不要脸感到新奇,也好奇这场戏接下来该怎么演。
秦乱眼皮微掀,嘲讽难掩:“既然是他兑现的,你找他要去。”
程铝:“父债子偿。”
秦乱笑了声,终于肯正眼看她,眼神如看恶心的脏东西一般,“空口无凭啊,证据呢,秦舟岸连个纸条都没给你留?”
程铝被他的眼神刺痛,脑中翁声一片,几乎是下意识扬起手臂就要往秦乱脸上扇去。
秦乱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蚂蚁,轻松握住她扬起的手臂,皱起眉,下一刻像是碰到脏东西一样狠狠甩开。
凌博来到他身侧,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而后握住秦乱那只手,柔软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手心,“可别脏了手。”
秦乱怔了下,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什么年代了,怎么还随身带手帕。
程铝更是被凌博的举动刺激到,只觉得面上无光,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狰狞起来,“你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秦乱就看不惯她这样,想上前说点什么,看到凌博伸手拦下他的路,轻哼一声,别开脸不再管这件事。
凌博:“我只是想说句公道话。”
程铝拧着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凌博微笑,眼中却是难以忽视的冷意:“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又想赖别人一辈子,像你这样的人死了应该会下地狱吧。”
他声音很低,离远了的人听不到,却足以程铝听到。
程铝脸色微微发白,只要心大,没人会把这话当回事,但她现在心里有鬼。
虽然没有罪名,但她身上的确背了两条人命,这两天她吃不好睡不好,闭上眼都是被秦舟岸掐脖子索命的画面。
秦乱没听到凌博刚才说了什么,看程铝的脸色猜到不是好话,他并不在意,不想在这里多留,扯了下凌博的袖口,“走了。”
凌博轻嗯一声,就这样跟在他后头。
两个人都快走远了,程铝才回过神,发现周围都没几个人了,脸色愈发难看,浑浑噩噩的离开墓地。
秦乱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扫了眼准备开车的凌博,眼睫微垂:“刚才谢谢你啊。”
他在说凌博给他擦手的事,顺便帮他激怒程铝,这么看来,多个未婚夫还挺好的,吵架都有人帮着吵。
就是好奇凌博为什么会从兜里拿出个手帕,这种剧情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吗?
秦乱垂目想着,有些失神。
凌博开着车,“没有帮你出头,是我看不惯她。”
秦乱眨了下眼,“她惹你了?”
凌博:“惹我了。”
秦乱:“怎么惹你了?”
凌博不语。
秦乱拿手机看一眼时间,“不愿意讲也没事,那你为什么会随身带手帕?”
凌博:“习惯。”
秦乱以前跟他网恋的时候都没听他说过,好奇道:“什么时候有的习惯?”
凌博没回答,问:“回学校吗?”
秦乱摇头:“明天周六,去我舅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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