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了遍树上吊着的人，又偏头来看她，一瞬间明白所有，突兀失笑：“她喊我别来，说恐是圈套，我不肯，非要来看一眼，原来竟真的栽了。”
她背手低着头，一副任由发落的模样。
若是只有纪曼一个人在这，或许还能在此杀了她，掩埋痕迹。但如今有倾川在旁，却是不可能了，她自认不是对手。
倾川把剑放进纪曼手心，拔高声调道：“去，哪只手推你的，就剁哪只手。”
咣当——
剑柄停留不过一会便立刻响亮落在地面，纪曼浑身一颤，像是如避蛇蝎似地退后两步，嘴里喃喃道：“不行...”
开玩笑，她一个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人，如何能做出这般血腥的事，看别人做是一回事，自己动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倾川拾起剑，又把剑柄塞入她手心，握着她的手就要对准女子手臂劈下去，眼见已经触到皮肤，那种从剑尖传递过来的真实触感，清晰流淌进纪曼脑海里。
“等...等等！”纪曼掌心沁出细密的汗，费力挣脱，一个劲地往后退，最后慌忙转身跑了。
倾川楞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把纪曼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回来，盯着对面女子目光灼灼道：“你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日后知你软弱，谁人都可以来欺辱你！”
纪曼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跟此人结过仇，出声道：“我不懂，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女子抬起头，嘴角染了些凌厉和讥讽：“你当然不懂了，因为你就是半路窃取别人即将得到的成果，还茫然不知。又怎会想到别人为了这个成果付出了多少倍的努力。”
“那种费劲千辛万苦，半刻也不能松懈，所有的皆是一步一个脚印踩上来，眼看就要得到又被突然拉下来的感觉你懂吗？”
纪曼怔了怔，自己来这个世界时间不长，一直是不争不抢的态度。女子的这番话显然对她恨意已深。
纪曼向前两步：“说清楚。”
女子双目猩红：“你现在的位置本该是我的！”
位置？纪曼突想到什么，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开口道：“你指的是师尊收我为徒的事？”
女子没说话，看样子似是默认了。
纪曼真的很服气，这又不是争抢什么王位，用得着如此恨她么。难道这女子在原书中真是曲慕灵的徒弟？喊出系统来问，只得来单独的一个字：“没。”纪曼不理系统的怪脾气，自发延长解读了是“没弟子。”的意思。
她想清楚了其中种种轻叹口气道：“没有我，师尊也不会收你。”
“不可能！”女子激烈反驳出声，“明明已经说好了待我足够优秀就可以拜入芜灵尊主门下！我已经勤恳修炼，在守鹤宗弟子中算得上是顶尖之人，没有你，我定可以成为她的弟子！”
纪曼耐心道：“师尊最厌束缚，且不喜教导人，她收我，只是因为我体质原因无法修炼，正好乐得自在，若是收你们，她便不能随心而为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去问我师尊，得到的结果也是如此。”
女子仿若遭了雷击，怔怔立在原地，肩膀都僵直了，只重复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宗主是这样说过的。尊主是我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为了她我才...不可能...你在骗我...”
这慕强心理简直已经狂热到有些扭曲了，纪曼轻叹道：“仰慕一个人并没有错，她也因此让你变得更优秀了，多关注自身不是更好吗？”
女子没回话，只是月色照映下脸颊清泪泛着晶莹，不间歇地如同断线珠子般掉落下去。她抱着头站立不住跪下身，捂着腹部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喷洒在身前的地面，神色惶惶凄然。
很多次她见到尊主都想上去搭两句话，可被尊主周身的冷意一次次逼退，明明就在眼前，却宛如高高在上的天边一般。
女子揪着发丝想起多年前那场大战，妖族势头正盛，举族前来攻打，妄想做天下之主。当时许多地方都因此血流成河，修士简直像蝼蚁一般，被妖皇抬手捏于指尖之中，她的爹娘也死于那次大战。
是曲慕灵站了出来，带领各宗门齐力对抗，所有的光仿若都打在她身上，即使受了重伤，她眼里的坚韧也从不曾屈服。在她高声喊出“我们赢了！”那一刻，整个修仙界都在为她欢呼。
女子在下面眼露狂热，指着半空中那一袭深蓝对身旁唯一的弟弟道：“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这样以一个人来作为自己修道的信念，终究是太疯狂了。
倾川在一旁看了半天，盯了纪曼许久才道：“看样子，你对曲慕灵很了解。”
纪曼点头又摇头，轻声道：“一点点，就一点点。”
这一番下来，又是个半夜，纪曼转身走向白兔，这阴间作息真是让人头皮发疼。
倾川耽搁了一会也坐上来。
“我们接下来去哪？”纪曼半趴着身，继续吃那串没摘完的葡萄。
倾川没应声，只在白兔头顶低声说了句话，那兔子就跟脱了缰绳似的疾冲而去。
太过突然，导致一颗葡萄滑溜一下卡在纪曼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她拍着胸口又捂着脖颈使劲去拽倾川的衣角。
倾川回头看见的就是仰着头，双眼泪意朦胧的脸，晶莹的泪似破碎的露珠挂在浓密的睫毛尖，她难掩痛苦地微张着红唇，指了指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倾川莫名喉咙一哽：“做、做什么。”
纪曼蹙眉稳了稳身形，前倾凑上去，头仰得更高了，松手给他看白皙脖颈上一个起伏小圆。
倾川这才反应过来，心底突然无由来升上来一种烦闷，抬起手指虚指了一下，又立刻转回身去。
纪曼把葡萄吐出来，这才像如获新生般的咳着顺了顺气。
要是真的噎死了，她大概会成为穿书任务过程中被噎死第一人吧。
她给兔子下了让它停下的指令。
倾川回头疑惑看着她。
纪曼：“我后悔了，你以后别听他的指令了。”这话是对着白兔说的。
兔子耳朵动了动，好似听进去了。
倾川皱了皱眉道：“你在闹什么脾气。”
“我闹脾气？”纪曼突然有了底气，据理力争起来，“我差点噎死了！”
倾川见过很多死法，但独独还没见过噎死的，在他们修道之人看来，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他解释道：“我赶时间。”
试炼还剩下四日，他须得在这期间刷上排名前列。
纪曼抬起头：“你知道有什么偏门可以提前出去吗？”
倾川摇了摇头，既然是试炼，当然出现任何突发状况，都不由得退缩，你可以向同门道友寻求帮助，但不可以害怕于遇到的危险。
若是一遇到危险就只想着逃，那日后形成习惯了，迟早没命。
参加试炼的人很多，不管是怎样的状况，只要齐心，几乎没有挺不过去的。
纪曼点头也没再出声了。
白兔急徐前行了一段路，有人从后方追了上来。
“曼曼！”
这个声音是...
纪曼掉头去看，是许凝安，身后还跟着五个守鹤宗的弟子。她站起身来：“你们如何了？”
许凝安扬起嘴角，满是笑意：“还可以。”
她身后一名弟子道：“凝安师姐如今虽是第三，但跟第二名却差不了多少。”
纪曼赞道：“好厉害。”
许凝安被夸，心情也很好，索性不御剑了，落在纪曼身边道：“你早说要来，就能一起进秘境了，这里太大，我几番找都没见到你。”
纪曼正要开口回话，就见倾川起身御剑在她身旁抛下一句：“我走了。”
他确实也耽搁了许久，纪曼点头的瞬间，倾川“咻”地一声只在远处留下个白色影子。
许凝安看着远处倾川的背影，戳了戳纪曼小声道：“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这人脾气古怪，很不好相处的。”
纪曼点头颇为赞同，又诚实的为他稍稍辩解了一番，“脾气是不好，但人还不错。”至少是个正直明朗的少年，就是有时候性子会阴阳怪气，反正她是摸不透了。
许凝安会错了意，苦口婆心劝导：“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想想日后你们成亲了，以他的脾气指不定要给你多少委屈受呢！到那时，这幅皮囊又有什么用...”
“打住。”纪曼赶紧打断许凝安的思绪，以免她越飘越远，认真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就能扯那么远？朋友而已，跟你我一样。”
许凝安“哦哦”两声，这才吐了吐舌头道：“抱歉，平常无事谈情说爱的话本子看多了。”
纪曼很是狐疑，她修为增长这么快真的还会有时间去看话本子吗？
对此说法，许凝安骄傲扬起头道：“不然世间为什么会有天才一说？”
纪曼：“......” 你这么嚣张真的不会被人头打漏吗？
一路闲聊也已经行到密林边沿，到这，又是另一个梯度了。
远处是两座并列的雪山，一高一低，边缘交叠依靠在一起。
后面最边上的林木仿若是界限，一跨过那排树纪曼脸上呼来一阵冷风。
冷热交替，极易感冒。
她拿出一件蓝色斗篷，泛着细碎的银光。纪曼在颈处系了个蝴蝶结，索性把背后的帽子也掀起来裹在头上。
许凝安立在剑上拍了拍胸脯道：“曼曼，我保护你。”
纪曼点头，夸张地深吸一口长长的气，“那我就放心了。”
许凝安被逗乐了，哈哈笑着加快速度去前方探路，还时不时传来一两句——
“咦？”
“这个人莫不是没气了。”
倾川：她在诱惑我。
纪曼：我快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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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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