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泉中央隔了一条鹅卵石小道，曲慕灵一指右侧的泉眼道：“日后这就是你的了。”
纪曼谢过后，脱下鞋袜，用脚尖探了探，不是她喜欢的温度，不够热，不过泉里居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曲慕灵在水雾朦胧中出声：“不喜欢？”
纪曼连忙摆了摆手，“喜欢。”
待纪曼下去后，水的温度高了许多，她把下巴浸在水里，身体每个毛孔都透着舒适，脸色被泡得一片嫩红，像水中芙蓉，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她半身趴在小道上，指尖绕着浮在水面的发丝，不知不觉长度已经及腰了。
曲慕灵靠过来，也趴在她对面，发丝遮了半个眼睛，下颌搁在手臂上道：“小徒儿，你怕我吗？”
纪曼转过头，淡笑道：“说实话，刚刚是有点怕的，但是一想到是师尊，就不怕了。”
“你这小家伙还挺会说话。”曲慕灵好似心情渐好，笑了两声继续道：“你也不必费心乱想，它是我的影子，除了时不时给我点痛楚之外，没别的能耐了。”
纪曼被点明心思，也不慌，曲慕灵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她在知道这件事后，往歪了想，正常人看到，都会觉得那是邪物。
曲慕灵既然大方说出来，或许是想信任她？
纪曼担忧道：“师尊不怕会失控反噬吗？”
“嗯...”曲慕灵想了想，诚实又略带调侃地道：“不知道呢，但人总要活下去吧，至少如今它掀不起什么风浪，日后有办法再剔除便是了。”
纪曼心中一震，曲慕灵很少说这么不自信的话，若是她日后黑化，这影子便是头号怀疑对象。
她悄悄问系统，书中后来有隐晦的提过这个影子么。
系统道：“没出现，甚至原书中根本没提过有这个东西。”
“是取代？”那曲慕灵性情大变就有解释了。
系统有些不确定，还是嗫嚅道：“不应该啊，若是这样，怎么没一个人看出来？”
纪曼点头闭着眼，若影子只是一个契机，像蛊毒一样，在某件事发生之后，种下心魔，疯狂地生长发酵。
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有那一天，小徒儿会亲手杀了我吗？”曲慕灵的声音在空旷的温泉池里泛着清凌。
纪曼猛地睁开眼，“师尊...你在开什么玩笑？”她缩了缩脖子，双眸像沁了水道：“我这样的，师尊捏捏手指就化成灰了。”
曲慕灵顿时哈哈笑得肩膀直颤，余留纪曼一脸茫然。
纪曼并不觉得这很好笑，身体自发滑下去让水面盖过头顶，须臾一瞬间又猛地冲上来，发丝瞬间湿透贴在肩上。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悠悠地道：“师尊别吓我，我这人胆子小。”
曲慕灵可能是泡够了，站起身踩上白玉台阶，边穿衣边道：“要说胆儿大，这世间恐没几个能比得过你。”
纪曼尬笑了两声，“我就当是夸奖了。”
**
朔日清晨，纪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昨晚被热水泡得身体发软，脑袋晕乎乎的，一躺下就睡得特别沉。她撩开淡青的床幔，看着刚破晓雾蒙蒙的天色，打算去守鹤宗膳堂吃个早饭。
宗门里的人大多都辟谷了，平日里来这的人很少，但偶尔也有馋嘴的，几乎都是来几个然后厨娘再做。
其实曲慕灵之前说过给她专配一个厨子，但纪曼觉得这样就挺好，想吃的时候就过来，不想吃就罢。
“李大娘，一碗白粥加两个白面花卷。”纪曼站在窗口笑眯眯道。
李大娘从红木雕花窗口倾过头来，头上包着一方素巾，她是个凡人，本不该在此，但女儿在这里修炼，家中又无其他人，便跟着女儿一起过来了。她把勺放下，温和笑道：“曼曼今日起得这么早？”
纪曼微笑点头答了声：“昨晚睡得好。”就近坐在一侧，这位大娘做的花卷特别香软，很是合她口味。
不多时，两个热气腾腾的花卷端上来，她拿起来刚咬一小口，就听隔壁两人交头接耳。
“哎，你知道吗，昨晚妖皇给咱们下了邀请函，说是盛宴以待贵客。”
“这事早上都传开了，那贵客之名点明了是芜灵尊主。”
“哼，我看，是鸿门宴吧。”
“那尊主会去吗？为何其他宗门不点，就点咱们守鹤宗？”
“当然是冲着人去的，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开头的人好像发现纪曼所在，声音小了下来，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要乱说话。”
纪曼细细嚼完嘴里的花卷，起身作别道：“李大娘，我走啦。”
她倒是不知还有这桩事，顺着竹林小道正巧遇到在林内修炼的曲慕灵。
曲慕灵一见着她便道：“小徒儿去换身衣裳，随我一同前去。”
纪曼停下脚步，“那妖皇不安好心。”
“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曲慕灵声音平淡，并未放在心上。纪曼也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耸了耸肩，大女主岂是谁都能撼动的？
她走了几步，突兀想到些什么，转身问曲慕灵：“不如喊上倾川与我们一起？”
竹叶纷乱撒在地面，曲慕灵收了手，思索沉默片刻，“也行，我传音给他。”
纪曼觉得他们两这样老不见面也不是办法，只好自己来推一把。
她回屋内换了身浅蓝衣裙，不是守鹤宗弟子服饰，但也只是稍稍繁复了些许。把两侧的发丝揪了一圈，绕到脑后平插了一支镂空琉璃梅花簪。
这样既不会遮挡视野，也与这身衣裙相配。
两人行至山门，便看到来人不止有倾川，还有林攀星。两人一黑一墨蓝，绣着金线滚边，简洁又不失大气。
纪曼向倾川使眼色，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曲慕灵察觉到纪曼的小动作先开口道：“林攀星刚好在旁边，大声嚷嚷着也要去，我想着多个人少个人都一样，就允了。”
这不是多个人少个人的事啊，这是明显曲慕灵对林攀星印象还可以。纪曼一阵头疼，果然，师尊是逃不掉“甜”的东西了。
只能依靠倾川自己多多悟了，但纪曼一看他眉目间的傲气，又像浇了盆凉水，这人怎么就不开窍呢。
林攀星走过来，面容和煦道：“曼曼不是恐高吗？轿辇我已经准备好了，坐下四人完全不成问题。”
纪曼抚额，再一看倾川不为所动的模样，直叹自己这条道应走得十分艰难。
曲慕灵略微有些讶异，“我都不知道小徒儿竟还恐高。”
纪曼讪讪回应：“是有点。”
曲慕灵挑了挑眉，“林公子还挺细心。”
林攀星走在前面回头道：“是倾川随口提了一嘴，我记性又好，便想着提前准备了。”
曲慕灵点点头，“有心了。”
他这一言一句，毫无破绽，又让人无比舒适。
纪曼在一旁也只好向林攀星道了声谢。放慢脚步对落在后面的倾川小声道：“你是笨蛋吗，上去跟我师尊说话啊。”
倾川抛下一句：“日后别做些无用的事。”就自顾自走远了。
纪曼在后方磨着牙，气呼呼地快步越过他走到曲慕灵身边，跟他们保持一致的步伐。
向前行了一段路就瞧见半空漂浮的一辆鎏金红木轿辇，四周皆围了个严实，只余留门户和窗，确实很大。四条横栏下是四匹踏云白龙马，鬓发生光，整体看下来，无比奢侈。
在这里面不往外瞧，确实不易头晕，连纪曼也不由得为此人的细心赞了一下。
妖皇所在的城在一处沙漠绿洲边角，原本以曲慕灵的修为是可以瞬移至那处的，但她担心纪曼凡人的身体受不住，便没用这个方法。
轿辇里面空间颇大，速度很稳，纪曼原本是跟曲慕灵坐在中央，但她想透过窗口瞧瞧外面，便向倾川道：“我们两换个位置，我想看看外间的青山水绿，尘世繁华。”
倾川面向窗外，轻飘飘道：“我也想看。”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纪曼脸色倏而沉下来，曲慕灵看着她明显的小情绪，没忍住笑了一声，“林公子，不如跟我两换个位置？”
林攀星很爽快的答应了，这些东西什么时候看不是看？
纪曼趴在窗台上，下颌枕着手臂，外间吹过来的风很柔和，下面繁华的城也异常清晰，或许这轿辇也并不普通。
几人经过五日的徐行，终于见到那大片绿洲。
落地后，这里形形色色的妖让纪曼长了个见识。
有上半身是妖下半身是人，也有倒过来长的，还有未化形的妖凭着天性横冲直撞。这里的房屋连成一片，跟那边不一样的是，这里大多是以大理石为主要建筑材料。
或许是上次大战输了的缘故，并无多繁华，但东西种类也应有尽有。
纪曼看着从自己眼前走过去的一个半妖化狐狸，毛绒绒的尾巴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晃，她轻声道：“好想摸一摸。”
曲慕灵道：“没想到他把这里恢复得这么快。”
倾川终于出声了，他环顾四周，“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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