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川的手刚搭过来，纪曼就觉得头脑一阵眩晕，是整个身子都在旋转的那种晕，刚缓下来，眼前一片雪白，冷风骤然吹拂，她打了个冷颤。
原以为是倾川带着直接飞去了白鹤处所在。
转头却得到否定的答案。
倾川还来不及做什么，他们两就掉在这个地方。
入目是一片雪地，白茫茫望不到尽头。
黑漆漆的天空还飘着小雪。
纪曼不得不怀疑自己运气贼差。
试炼结束后她特意问过倾川和林攀星，得到的回答只是扭转了林中树木位置就解了阵，并未去到她所描述的那个地方。
一件可以说是巧合，那串起来就不大巧了。
纪曼悄然喊了两声系统，无人回应，说实话她也习惯了，淡然的从储物囊里拿出斗篷披在身上。
倾川在一旁用法术试了多遍，激起厚厚的雪层崩裂，地面被砸开十几道缝隙。
纪曼低声喃喃：“我运气好像有点差。”
“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倾川蹲下身把手掌贴在缝隙边缘，查探下面到底是何模样。
被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每次总要他挡着。拂过来的冷风越来越强，纪曼吸了下鼻子，顿然一冷，若是再感冒就完了。
倾川听到声音缓缓站起身，像上次一般去擦她眼泪，声音有些低沉，“我也并不是怪你...”
感受到他指腹有些无措，轻柔拭着她的眼睛，纪曼怔住了，从中觉出温柔的举措，不由得想到刚刚，也是这般。脸腾一下红了，躲闪似地微微偏头后退一步。
以为她哭了？不过就是被冷风一吹，她还不至于这么娇吧。
倾川看着少女的侧脸连同耳廓红成一片，手一僵立即放回身侧，不知为何陡然紧张起来，心脏像是被击中一拳，在下意识反击似地微微加快。这种新奇的感觉，从未有过。
他张了张口，话语霎时在胸腔里转了几圈，说出来一句：“这幅别扭模样给谁看？”
霎时犹如头顶悬着一杯冰水，倾倒浇了纪曼一个透心凉。
她悄然吸一口气，缓了缓脸上的热意，垂眸解释道：“我只是...有点冷，没哭。”
说完后负气自顾自朝前方走，不再搭理倾川。既来之则安之，人总归还没死，就能想办法出去。
雪下得渐渐大了，纪曼发丝和衣衫上落了一层层洁白。
她只能走一段路就拍拍身上的雪。
倾川一直默默跟在身后，两人一深一浅在雪地里走出了一条长长带印记的路。
纪曼捧着被冻得僵硬的手哈了两声气，眉头蹙在一起，她找不到任何端倪下手，但她恍惚中又觉得肯定是自己还没察觉到。
身后的脚步忽地加快了些，须臾走到她身旁，不着痕迹从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从掌心里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让纪曼微怔，她顺从反应偏头去看，倾川身上落了更厚的雪，似是从未拍落过，连眉睫皆染了一层霜寒，神情依旧娇矜，淡淡望着眼前更远的地方。
倾川低声解释一番：“你不是冷吗？我渡点灵力过去。”
纪曼手指蜷缩一下，支吾道：“不冷...”
说得糊里糊涂，但她的身体确实在逐渐回暖。她停下脚步，再走下去也无用，即使前方真有尽头，不过还是另一个雪地罢了。
“我们把这里拆了吧。”纪曼红唇溢出白雾。
倾川一时被她平静的语气惊住，问道：“怎么拆？”
纪曼咬着毛笔杆，低头从储物囊抽出一根根极长带刺的根茎，随口问：“你怕疼吗。”
倾川冷嗤，“这世上还没我会怕的东西。”
“知道啦，你最了不起啦。”纪曼无奈苦笑，边说边把刺条圈在倾川腰上，顷刻间雪地源源不断涌现更多一丛丛荆棘。
纪曼拿着笔，往最尖端一点，毛笔自行浮在她肩头。
“你的眼睛...”倾川一眨不眨盯着纪曼的左眼，霎时又变换为一颗琉璃。
纪曼抬起头茫然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倾川摇了摇头，“继续吧。”
如此欲言又止倒是少见，纪曼心中疑惑却没再继续追问，用笔凭空画了个轮廓。
脚底蛰伏的根茎如注了生命般，不断拉长变大。
转瞬，一个巨大的空心灰绿长龙呈现在二人眼前。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跟班，眼里掩藏不住欣喜，看了看天空又看地面，手中一指，“先从上面开始。”
长龙发出一声沉闷的嚎叫带着倾川直直俯冲上去。
纪曼乖乖等在下面，已经看不到倾川身影，不知转去了哪，但光影还能明显看到一点。
就在此时，另一个突兀的啸叫乍然传入纪曼耳中，声音让地面都跟着一颤。
这是什么？上面还有妖兽？
原本她是打算让倾川上去探，然后自己在下方看地面的变化。
如今又冒出另一个妖兽，纪曼心念一动，眼前即时出现一个黑点，巨大的破风声直直扑面而来。
“让开！”
上头传来一声大喊，纪曼立刻溜身狂奔。
先下来的不是倾川，居然是上次见到的赤颈虎。
四周景象晃动，地面以赤颈虎位置为中心扩散出一条条巨大的裂缝。
倾川从龙身空隙中钻出来，“先过来，别跟它打。”
这头赤颈虎的双眸发红，在夜色里宛如两个大红灯笼。
一声声怒吼无比狰狞，龇着四颗尖牙，显然失了清明。
纪曼快步退后远离，倾川伸手把她拉了上去。
“赤颈虎不是早就送谷黎宗了，为何在这。”纪曼抓住无刺的根茎间隙，思忖道。
倾川摇头，紧盯那处：“明面上为谷黎宗赢的，但一直都是林攀星在管。”
这种瑞兽倘若使出全力，就是以一挡百，或许曲慕灵在这还能跟它一战。
可看如今这状况，不打也不行啊...
须臾，上空响起阵阵雷声，赤颈虎四足作蓄力状狠刨扬起雪屑，跟落下的雷电同时往纪曼两人袭来。
身形忽左忽右。
倾川直直立在龙头上，抽出剑，“噌”地清脆一声，他凌空而下，还不忘嘱咐道：“躲好了。”
纪曼身体尽量往里缩了缩，也跟在他身后，这个吊坠应当能抵几波冲击。
倾川本是想让纪曼待在原地，眼看她已行至自己身旁，便噤了声。他即时用剑尖绕圈画了一个圆，一个白色的气流圆环溅射无数火光精准命中赤颈虎的头顶。
赤颈虎吃痛越发暴躁，身形极快缠斗上来。
只见它的前足迅速划下明黄爪印，倾川一个飞跃踩上它的足背，以此作为支点敏捷地朝向它的脖颈厉刺下去。
纪曼在旁用龙身的脑袋顶住它的腹部。
赤颈虎倒退几米，战意不减反增。
若是打个出其不意能一击毙命还好，如今被它逃过一劫自是迎来更为凶猛的反扑。
加上源源不绝的雷电，让它更如虎添翼。
很快，纪曼所在的龙身一侧被它咬开，从上而下撕开长长的伤痕。
连带赤颈虎的惨厉哀嚎。
它口中满是细密的刺，扎得满嘴鲜血。
直到天色微微发亮，倾川撑剑目视赤颈虎喘着气。
他力竭了，这瑞兽仿佛力气用之不尽，身上负伤依旧奋力顽抗。
纪曼的龙身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只剩一具薄薄的骨架，比倾川却好一些，她驱使绿龙挡在倾川面前，轻声道：“你先恢复一会，我来拖。”
她说完不做犹豫想引它往远处去，好给倾川一点时间。
刚飞到它旁侧，倾川的身形虚晃一招陡然出现在纪曼前面。
纪曼刹住前行的轨迹，瞳孔微缩，“你做什么。”
倾川直起身，踉跄两步，又稳稳立住剑尖，冷笑道：“让我躲在女人身后，做梦！”
纪曼恍了恍神。
神经病啊！又在逞能耍什么帅。
来不及回话，倾川已然又跟赤颈虎相互打起来。
纪曼无奈，只好循着倾川身形，尽量跟他配合。
她这边的形体稍大，很容易就吸引赤颈虎的目光，纪曼瞬间换了一种出击方式，由她正面攻上，白兔在侧扰乱它的视线，而倾川便可以从中破它的防。
眼见渐渐占了上风，倾川抓住它被长龙绞住仰头的瞬间，提剑从脖颈处一穿而过。
一束光影直射上苍穹，纪曼原以为结束了，没曾想那赤颈虎犹如打了兴奋剂一般，用尽浑身气数一掌击出圆形光球，旋转打在倾川腹部。连同白兔倒飞几米之远，再也维持不了庞大形态。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纪曼甚至连动作都没看清，只循着本能去接下他的身体。
倾川像断线的风筝，直直砸进纪曼的臂弯里，如注入电流，酥麻不已。
纪曼张了张口，话语堵着喉咙里，哑声道：“倾川？”脚步随着轻语虚浮，倾川嘴角溢出血沫，她伸手去擦，怔怔地从储物囊拿出丹药喂下去。
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倘若是医修，如今断然也能有点用处，但她整个人都不属于这里，只能徒劳的拿出一瓶瓶辅以疗伤的丹药。
纪曼的手沾了一片鲜红，如同那日在雨中看到的颜色。从那时起，她就不太喜欢大红的物件。
初升的太阳照在少年身上，脸呈浅淡金色。斑驳的血迹并未削减他整个人的凌厉，即使是如今这般模样，依旧看不出半分脆弱姿态。
倾川抓住纪曼的手腕，皱眉睁开眼，嘴角的血还在持续不断循着痕迹蜿蜒流下。他呛咳一声，刚好看到纪曼下颌悬挂的晶莹泪珠，一滴一滴落在他脸颊鼻峰上。
这回是真哭了，倾川无由来心神一慌。调息灵气勉力半坐，起得太急揪到伤口，密密麻麻钻心的疼。他强忍着没“嘶”出声，垂眸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哭什么。”
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没事。纪曼泪眼朦胧，止也止不住，双手上前抱住倾川的肩膀，脸埋在他的肩侧唇瓣颤抖哽咽问：“你是不是当我傻？”
战斗间隙发现端倪之处距离很近，纪曼半蹲，反手把倾川双臂绕在脖颈，不容分说道：“我一定可以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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