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曼在屋内散漫地走了几步，端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铜镜里垂落摇晃的两只白玉耳坠。
她犹豫一会，又取下来了。
刚把耳坠放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纪曼扭头望去：“回来了？”
“嗯。”倾川走到纪曼身后，用指尖从上而下梳了一遍：“居然这么长了。”
纪曼点头：“头发长得快。”
倾川继而又轻拍两下她的头顶，“只是...这个子倒没什么变化。”
纪曼的嘴角耷拉下去，手肘一弯向后突袭而去，又被他掌心一握轻松捏住。
“一会吃完饭陪你练练，太慢了。”倾川放下手俯身从铜镜里瞧她，“就算没有灵力，加之动作也能对你的能力做一个配合。”
纪曼没出言拒绝，她如今确实需要人磨砺。
不消半刻，门口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过来。”倾川走向那处招了招手，“吃饭了。”
纪曼远远就望见桌面的一片大红，惴惴不安地迈步过去坐下。
她持起长筷，悄然咽了口唾沫，指着中央碗里清汤表面漂浮的节节嫩红椒：“你们家...厨子的口味挺独特？”
还有翠绿蔬菜间夹杂着的干椒。
甫一望去，全是辣菜。
她也不是不能吃辣，只是这清汤和蔬菜都能放辣椒，属实是过份了...
倾川的双眸闪闪发亮，半托着腮微勾唇角：“尝尝看。”
纪曼一时不知该从哪道菜下手。
最终挑了离她最近的剁椒鱼。
刚吃一口，她就被辣得直冲鼻腔，瞄了眼倾川期待的眼神，又不好让他失望，深吸口气连吃好几个菜。
然后立即往碗里盛了汤。
没曾想喝下去喉咙里如火烧一般，比方才更辣了。她呛了好几声逼出眼泪，张开嘴使劲往口中扇风，“好辣...”
说实话，其实味道不错，刀工也齐整，就是这辣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倾川眉头一皱，见她在那呼哧着气不断喊辣，将信将疑地持筷连带着辣椒吃了一口，细细咀嚼疑惑道：“不辣啊。”
纪曼的舌头都伸出来了，面容涨得通红。
倾川真能吃辣啊。
这样居然都能面不改色，是个狠人无疑了。
“拿纸...拿纸给我...咳咳...”纪曼断断续续说着话。
倾川抿紧着唇，给她取来了纸。
纪曼再一抬头，桌面已然瞬间清理干净，所有的菜都不翼而飞。
她正要问，便被倾川依着她起身的姿势一拉，跨坐在他腿上。
还未坐稳，倾川按着她的后脑来了个悠长的深吻。
从他口中传来丝丝缕缕冰凉的寒气，充满浸润纪曼整个呼吸道。
许久，倾川松开，将离未离地依在她的唇瓣前，仿佛只要开口说话呼吸便要继续缠绕一起。
“还辣吗？”他垂眸问。
纪曼眨了眨眼，实话实说，“不辣了。”
话音刚落，纪曼突被抱了个满怀，椅子“嘎吱”一声清脆倒地。
纪曼没摔下去反而一个凌空被人高抬抱上桌面。
她属实是惊到了，双手往后一撑，倾川略低头吻住她，同时也堵住了她即将出声的话。
纪曼的咽喉滑动，被迫咽下那句：你做什么。
半坐在桌面，总会有掉下去的错觉，她放开双手转而环上倾川的脖颈，以一种半挂的姿势攀在他身上。
她从未接受过如此热烈的吻，像融化在烫水里，辗转磋磨喘不过气。
倾川搂紧了她的腰。
近得能清晰感受到两颗紧密相贴疯狂跳动的心。
纪曼的身上有种轻微甜香，似洒满晨曦阳光的早点，让人禁不住想靠近抿上一口。上次倾川也闻到了，而这次散发的更为浓烈。
“咚咚。”
门外印过来一个欣长人影：“小徒儿，睡醒了没？”
纪曼听见声音，顿时手足无措慌乱起来，推了推倾川：“让我下来。”
倾川没动，紧抓着她的手腕，神色明显不悦，“那我怎么办？不许去。”
“日、日后再...”她忽而提高音量：“师尊，等等我，马上好！”
倾川懊恼地松开手，也抚平齐整一番。
纪曼只敢用余光瞄了一眼皮肤上遍布的红痕，把散乱的衣襟整理遮掩好，这才放心去开了门。
曲慕灵逆光站在门口：“嗯？徒儿脸怎么了？”
“啊？”纪曼搓了搓还泛着燥热的脸颊，“没事。”
“倾宗主请我们前去看表演，小徒儿想去吗？”曲慕灵道。
表演？纪曼点了点头：“想去。”
曲慕灵转身欲走，纪曼朝屋内招手，“倾川，走了！”
待道后来才知晓所谓的表演，结尾竟然是曲慕灵和林攀星的订亲现场。
纪曼在座位上差点惊掉下巴，她方才还在跟倾川小声讨论底下的银色麒麟。
这毫无预兆就要成亲了吗？
谷黎宗的礼金包括法器宝物从这头排到那头，皆是一片大红喜庆。
曲慕灵由林攀星携手，脸上是少见的温柔如许。
跟凡间不同，这里还多加了一道祈福的仪式。
他们二人站在高台上，向虚浮在半空的金鼎里燃了三柱香。
据说这三柱香是道侣契的必要前置。
一旦结了道侣契，精神共享，喜怒哀乐皆为对方所牵动。
纪曼感叹：“可惜我结不了道侣契，不然真想试试这种神魂皆感于对方的感觉。”
倾川挑眉不屑：“没有道侣契，那又怎样。修仙界结道侣的多得是，结果要分开的不也还是分开。”
纪曼疑惑望过去：“不是说一旦结成，就会喜她而喜，忧她而忧。情绪感官都共享了，怎会想到分开。”
倾川扭过头去看站在高台上的两人：“或许刚开始也都是真情实意，但修仙之人岁月漫长，再多的情意都会被洗刷淡化。很多人都是和平解契分开，然后各自找新的道侣。”
纪曼倒忘了这茬，他们跟凡人可不同，动则几千上万年，况且他们主要还是修行。
“就没有从开始到最后心意未曾改变的么。”纪曼暗自小声嘟哝。
倾川听见了，应了声：“也有的。”
仪式在众人的欢呼艳羡中落下帷幕，纪曼对走过来的曲慕灵笑道：“师尊藏得好深，连徒儿都未曾发觉。”
林攀星先曲慕灵一步开口，“小徒弟，是不是该改口了？”
他脸上洋溢着无比得意的神色，仿佛等这一刻已经许久。
纪曼眉头微蹙，想了半晌，师尊的道侣该叫什么呢？她抬眸试探性地道：“师娘？”
她这一出口，身旁听见的倾川没忍住，“噗嗤”低笑了出来，毫不见外地重复一遍：“师娘。”
林攀星牙齿都快咬碎了，一字一顿道：“跟、我、念、师尊、两个字。”
纪曼茫然了：“那我喊师尊是在喊谁？”
周围霎时一片寂静，倘若此时有乌鸦，或许已经从几人头上飞了两个来回了。
林攀星立即强硬起来：“叫师父，没得商量！”
纪曼闻言无奈地点了点头：“好的，师父。”
林攀星登时变换了神色，放松眉眼点头道：“乖。”
可算是让他出了口恶气。
纪曼问坐在右边的曲慕灵，“师尊你们打算何时大婚？”
她想着提前准备礼物才好，还能多几样挑选。
“嗯...”曲慕灵想了想，“快了吧，我有预感要跨过那条线了，最好在之前结成道侣契，如此对他也有极大的裨益。”
纪曼听完此话，不但不开心，反倒更加忧虑了。
曲慕灵见纪曼闷闷不乐，以为她飞升之后就要跟众人分开，不舍她离去，顿然安抚道：“放心吧，预感而已，还需历经渡劫，飞升指不定何年何月呢。”
虽是这样说，纪曼到底也没放轻一点担忧。
“你跟他在一起开心吗？”纪曼又问。
“开心。”曲慕灵不曾犹豫，脸颊泛着浅浅红晕，“他知我所有的情绪，会包容我偶尔的小脾气，也会惹我生气，想方设法逗我开心，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真正有感官的人。”
不是一把趁手的利刃，不是仙门希望。只是一个简单、普通的人。
“真好。”纪曼道。
“看！那是什么！”
不知哪里坐着的人高声爆发出一声尖叫。
纪曼受了一惊，站起身左右前后遥望。
“嗬嗬...”
“是魔物！是魔物！”
中央高台上吱溜滑下来一只类似章鱼腿的吸盘触手，继而无数的触足铺满整片高台。
“别慌，起阵！”
曲慕灵难以相信，喃喃道：“怎么会，魔脉已毁，它们根本无法修炼。”
可看高台越来越多的奇异的魔物不断地涌出来，她凝神召出长锏，飞身而立。
纪曼周围的人陆续冲上去，她拉了拉正要同去的倾川，“再等等，太突然了。”
这座高台仿佛连通了什么地方，各种阴暗嘈杂的叫声充斥于耳。
但就目前来看，出来的数量虽多，但都是低阶魔物，除了耽搁时间，根本毫无用处。
或许，后面的会不一样？
很快，纪曼的想法得到验证，出来的魔物开始越来越像人。
“想办法毁了这个高台！”
显然已经有人也注意到了。
可高台被层层包裹，想要毁掉就要清理这些挡在面前的魔物。
三击金光落下，轨道上的惨叫如波浪起伏瞬时化为了飞灰。
曲慕灵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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