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没有动身,手中的匕首反而又向前了几分。
江知远又看向崔芷,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崔芷面色冷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既不闪躲,也不显露半分情绪。
她心知方才那一句话已让自己落了下风,贪心而不利,多欲而伤败,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想要尽力一试。
江知远默然不语。
崔芷终是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对峙里忍不下去,再度开口:“公子给个准话吧。”
“你这条件,我只能应你一个。”他很是聪明,显然有了一定底气,“我是不担心我家阿音的性命,毕竟若是你想毁了她,你便什么都得不到了。”
“况且你既已透露给我此信息,我一整个墨堂,随便找些人手,要找一个人还不容易?你可勿要得不偿失。”
崔芷的心不自觉紧张起来,又轻声道:“我退一步,要裴玧白的线索,要何水怀脱离墨堂。”
江知远还是那句话,“我说了,只能应你一个。”
又一阵沉默落下,比先前更重,更加窒息。
秦卫的眼神转向崔芷。
她此刻面上虽仍是波澜无惊,眼神平淡,但手指却不自觉地将衣裙越攥越紧,连手背上的青筋也微微凸起。
分明是在极力忍着自己心中悲痛。
崔芷看着江知远,久久没有再应声。屋子里的安静一时砸在所有人心中,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像是静止了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等待着她的选择。
选择。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她一人要如此艰难的进行选择,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都早已有了结果。
良久,她终于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品了一口泛苦的茶一般无比酸楚地开口,“我要裴玧白的线索。”
话落后她起身,不再看江知远,径直向门外走去。
秦卫亦跟在她身后转身离去。
看到这一幕,江知远忽而抬声,“我既已应了你,为何还不把江知音放了?”
秦卫:“公子放心,一旦确认好线索,我们必会把江姑娘完好无损地交还给江府。”
一出了百味楼,江知音便挣开了秦卫的钳制,趁崔芷上马车之际,忙转身跑开,一边跑一边想要张嘴喊着什么,但秦卫早有预料,迅速往她嘴里塞了一团麻布,然后捆住她的双手把她送进马车。
“唔唔!!唔唔唔!!”江知音不断扭动着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怒瞪着一旁已稳稳坐下的崔芷。
崔芷抬眸,眼神中带着一丝极淡的厌倦之意,“你若安分些,自会让你舒坦点。”
江知音听了这话,立即安稳下来,不再发出一丝声音,只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崔芷,仿佛在说自己表现的非常安分了。
马车行至裴府门口,崔芷在下车之前给江知音松了绑,拿掉了塞在她口中的麻布。
江知音有了教训,此刻心里就算再恼再惧,也不敢贸然呼喊挣扎,只老老实实跟在崔芷身后,听由她发落。
秦安得知了此行还算顺利的结果后,有了些精神气,但面上还是一片阴翳,总是时不时就恼自己,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公子。
他是真心实意地担忧着公子的安危,因此自从秦卫回来后便一直在与秦卫商议,希望能在拿到线索后,一同前去寻找公子的下落。
门外,听完派去街巷打听消息的护卫的话后,崔芷静静思索了片刻,然后推门走进了房间。
她先是劝告秦安待在府中好好养伤,若是将养不好,途中也容易成为拖累,另又将护卫方才所言告知了屋内几人,“前天夜里丑时左右,有人被快马疾行的声音惊醒,悄悄开门去观察,发现是一行黑衣人闯入了裴府,有人想去报官,但亲眼见到看门的小厮被他们一刀抹了脖子,为了自保只能掩紧房门。”
秦安点头,“是丑时左右,只是那群人皆是蒙面,无法查个清楚。”
秦卫却甚是疑惑,“如此一行人,京中除了墨堂,还能有谁,更何况这位江姑娘也是墨堂之人,为何那江公子却道与他不相关。”
秦安:“哼,他这话说得巧妙,与他不相关也仅仅是他没有亲手安排这件事情而已,谁知道又与他身边的人是否脱得了关系。”
“不过江姑娘...”他仔细盯着江知音,“你既已参与,如何能不知晓他们的真正计划!”
“我...”江知音见他们的目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投过来,自己瞬间就成为了众矢之的,慌忙解释,“我真的不清楚,而且墨堂又怎么了,墨堂不就是私训兵卫的一个地方吗,你们怎么...怎么都这副神情,况且这次也是有人突然找上我,我本不想去...只是...只是听到了崔芷的名字,觉得好玩才答应而已。”
“私训兵卫?”秦卫嗤笑一声,也不知是笑她太过天真,还是傻得可笑。
秦安问了一句,“是谁向你透露的太夫人的消息?”
她摇头,“我不知道。”
“我本来就和那些同伴接触的不多,她们也不给我透露什么,只给了我一封信,上面写着有关裴府的全部消息,我又...又凭借着印象编排了一些而已。”
几人争论间,崔芷想起多年前崔府的那一场大火,想起自己被墨堂的人追杀,想起裴玧白与她所说的江大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飘在她眼前,她却始终虚虚地抓不住。
过了会儿,她轻声问道:“安排江知音假扮陈曼文将我骗走和来到此地掳走陈曼文的人,会是一伙人吗?”
“这...”秦卫回她,“看起来的确有关联,可是他们的目的却是相悖的啊。”
秦安也点头,“对。”
崔芷:“若这里的一切皆都是一场戏呢?”
秦安:“可是...太夫人怎会和这些人有所牵连?况且我日夜守在她院前,若她真要暗中布局,必定会与外界频繁接触,可我从未见到任何异状。”
崔芷却低下头,“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你们不要小看了她。”
秦卫想了想,“夫人您的猜测是有道理,可这么多年来,我们跟着公子,也算是足够了解太夫人了,她一心想要将商局抓在自己手中,日日与陈家那些人费功夫纠缠,但并未听到和看到过她与墨堂这类组织有关联。”
崔芷却反问他,“裴老爷和墨堂倒是有些关联,可在裴玧白去找江大人之前,你们知道吗?”
秦卫、秦安都陷入了沉默。
“罢了。”崔芷起身,走出房间,“为今之计先是要找到裴玧白,至于陈曼文...就再说吧。”
毕竟自始至终,想要她命的人,只有崔芷自己而已。
第二日晚,江知远找到了他们。
他将一个字条递给崔芷,“此事还真邪乎,你们走后我私下问了一番,没想到我墨堂真有几拨人被调走了,还是完全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崔芷接过一条,淡淡看了一眼,随后回他,“你都是墨堂的少主了,还能允许脱离自己掌权的事情发生?”
江知远轻轻一笑,“别说我对不起裴兄,为此事我可是专门找了我爹一趟,他提醒我既然有不受自己所掌控的事情发生,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远离,毕竟这墨堂,上头还是有几位大人物的,我若惹急了,容易引祸上身,你明白的,光是南山的那些人,都够我烦的了。”
“但我可是讲义气,你想要的东西,我还是给你找来了。”
崔芷:“秦卫,去把江知音叫来,告诉她可以回去了。”
“夫人,他说的保真吗?”
“放心,我相信他没有这个闲心想要惹出更多麻烦。当然了,也是裴玧白当初给他的好处足够。”
秦卫点头,“我明白了。”
回到房间里后,崔芷把江知远的字条交给了秦卫秦安。
秦安看到上面的字后,面色狐疑,“南疆?”
-
南疆深处。
一个崖底洞穴内,这个洞穴向外连接着当地村寨的石楼,平日里也总是人来人往,因此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只是洞穴里却潦倒异常,处处彰显着被时间淘汰以后的痕迹。
且现在,本就昏暗无比的地方,因为远处地上躺着的一个人更徒增了几分阴森。
那人前方是一滩死水,水面上的浮绒覆盖了整整一层,圈禁着向外攀爬的所有植物,而那个在水中和浮绒紧紧纠缠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一团,是那个躺着的男人的头发。
他身子的一半被浸在水中,另一半搁置在石块上,此刻身上的外衫在污水的浸泡下显得黏腻又厚重,像是在一重重地将他往水底拖去。
就在这时,洞穴入口处的铁门发出了一阵声响。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衫下的男子上前,动作麻利地解开了层层缠绕的粗铁链,推开铁门后,便沉默地退到一旁,恭敬地让后方另一名男子进入。
黑暗下,那男子走至水潭前,声音低沉,“听说你要见我。”
没有人回应。
洞穴内一片死寂,几声岩壁上滴下的水声之后,方才推开铁门的黑衣男子悄声向前。低声禀报,“主子,三天了,这水潭中的蛊虫早已渗入他的体内,兴许五脏六腑都被吞噬殆尽,死不死只是早晚的事了。”
男人望过去,看着那个显露不出一丝活气的人,突然问道:“他说...他叫什么名字?”
短暂的停顿过后,一句极其微弱的声音自水潭中浮起,碎碎地飘在半空中,“裴...玧...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