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延没有接话,只低声问道:“叔父想要我做什么?”
实则他与宗家疏远,父亲是上三代就入庶的亲戚,叫蔡荣叔父是攀关系了,可蔡谡此时却没计较这些,只低声答他:“要你做什么,他七年之前就告诉过你了。你那时倒很有胆子,竟敢仗着师门同窗都在畿辅,一次次地回绝了他。要不是后来你娘走得突然,他起了些恻隐,愿意让你回来陪陪你老爹,你当真以为你出得了京城?”
蔡谡在火光之中看向他一笑,颇为讽谑地摇了摇头:“如今,你可不能再回绝他了。”
蔡延在寒风之中闭了闭眼:“那命案怎么办?我儿怎么办?”
“什么命案?什么怎么办?”蔡谡平静道,“茂老爷或然是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匪盗,只要家里和学堂不说,他儿子又能查到什么?至于你儿蔡沨……他那书也真读得磕碜,你若是识事,便不如叫他参军的好。今日他受了那腌臜老头的委屈,起手也能见着些力气,往后有了我爹的照应,他只需去塞北跟着你大哥,便管保在军中平步青云。”
这话并不是提点,叫蔡延的唇角溢出苦冷:“叔父这是又迁任了?”
蔡谡说道:“他巡抚任上平倭大捷,开年就要调去中军了。圣上龙心大悦,颁赐他加官进爵,这是光耀门楣的喜事,来日族中自会通传。只不过……此番进京,圣上也给他下了道密旨。有了这道密旨,如今我家在朝中的处境,却是比七年之前还要凶险了。”
密旨既是密旨,蔡谡是不会真说出来的。
他看向蔡延,蔡延也如他所想般出声直言:“圣上用不着梁旺和丁才了,可丁梁势大,他起用叔父,便是想让叔父帮他除佞。”
蔡谡这才点了点头:“此事,我在西林帮不上忙,姐姐嫁给了太子几年,独在宫中也孤掌难鸣。家中只有你进过中枢,也只有你,跟过孟仁甫做事。眼下,孟老入阁,已是大学士了,门生也多任朝中要职。我爹赏识你心智才学,更也是看重你故交的干系,便一定要你北上去帮他。此事,你意下如何?”
蔡延道:“我意下已经不紧要了,便按叔父说好的办罢。只是,我爹他已经久病难支了,恳请叔父和伯公体恤……往后,可切勿再叫他忧劳伤心。”
蔡谡笑了笑:“这倒要看你今后的造化。怎么样,你去是不去?”
可蔡延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却传来噗的一声。
蔡沨和蔡飏相继惊叫:“爷爷!!”
人声窸窣间,蔡延转身去看,竟是他老父忽而倒在了雪里。
……
“难怪你再等了三年才回京复任,原来是逢了丁外艰。”
裴钧双手合起那卦书唏嘘,听到这里,似乎是一个谜题终于得解,叫他又串起了更多的事来:“但你这三年之中作下的恶事,可一点儿都不像个居丧之人啊。你让蔡荣假证弹劾,贪禄冒功,送贿截奏……还有谗陷忠良。”
说着,他从卦书之中抽出张加笺,又从篾筐里再挑出封信来,将二物叠合在一起说道:“就好比这永顺二十八年的春天,你为中州阜阳卜了个‘蛊卦’。蛊卦者主巽象风,客艮象山……意为五品官员的下贬,而就在这年的八月,你如期收到了这官员的来信,是应证此卦已然告成,你便加笺在卦书中记下了信期。可是,你借蔡荣之手贬谪的这位官员……”
他将那张对应日期的信纸举了起来,指着那信纸下方清丽端美的“文肃”二字,幽然问道:“不正是高爷么?”
蔡延瞳仁一动,听他继而讽笑:“得亏高爷还念着同期之情,十年如一日地给你来信,始终为你留有位置,此番与你交心吐苦,更是大骂这谪贬又是被梁旺害的。可他哪儿知道……从这一年开始,害他一次又一次谪贬穷乡僻壤的幕后之人,却竟是你啊!”
“是你,躲在蔡荣身后穿针引线、移棋布阵,这才盘活了蔡氏当年散落各处的隐线和暗桩。也是你,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为畿辅各道都安插好了继任的人选,如此,才能助蔡荣在朝中一举拔除了丁梁党朋,叫他成为了永顺爷面前顶顶的忠臣。而这两党的官员一去……坐进他们空座儿里的,又全都是你蔡家的人了。这般运筹帷幄的手段,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是你一人之谋呢?”
说到此处,他似是心惊地拍了拍胸口,将手中的卦书扔回篾筐,啧啧笑叹道:“蔡太师真是机关算尽啊!”
“彼此彼此。”蔡延颤颤嘶喘着,“你不也正是如此图谋……才终于把我拉下了马么?这前前后后的排布与筹划,你又才用了多久?两年……甚至,一年?”
他眯眼看向裴钧:“我倒想问问了……那些我搁在府道,十来年都没有动过的暗桩,你究竟是怎么瞧出来的?”
“过去十年你不曾动过,不代表往后十年,你也不会动。”裴钧靠在椅中轻笑,听言只佯作掐指一算,“太师有所不知,我可有离魂洞观之能呢,只身入定,便得见未来十年之事。”
“荒谬!”
蔡延咧嘴一斥,只当他戏言,可这时却似乎想起什么,眼中竟忽而多了分恍然:“难道,你是买通了我那几个门生?”
裴钧当然不会回答此问。可这却足以叫蔡延像陷入魔怔一般反复地思索着,比量着,几乎是怀疑起了过往之中的桩桩件件,想到头来,忽而喃喃低语一句:
“一定是的。不然早在昨年此时,你就该死的!”
“……”
裴钧的笑意骤然一凝。
昨年此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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