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绿植绿幽幽地缠上黑色铁质的阳台围栏,栏杆完全遮掩不住里面生机勃勃的“小森林。”——它们明显被主人精心照料得很好的样子。
李策坐在车内,盯着阳台绿意盎然、肆意喷洒的绿影,那些生机勃勃的绿植迸发得像他今天的心情。
欢快翘着唇角,拨通电话:
“喂——张小姐,日上三竿,您要睡到什么时候?把客人冷在门口,是否不太礼貌?”
窗外清新的晨光透进月白纱窗帘。
张宝儿掀开素白的被子,天生细软的栗色长发瀑满整个后背,浓密发丝拢在她脸颊两侧,散着清溢的香味。
睡眼迷离地回复一声:“快了。”
挂断电话,“噗!”地趴在软和的被褥上。
睡得迷迷糊糊,接到李策的第三通电话时,对面还是不痛不痒的嗓音:
“张小姐,你未免太懒了一点?客人上门,不管接待么?何况还是你有求于人?”
“怎样?等着。”
“好吧”,对方无奈地挂断电话,尾音还带着一丝溺味……
太阳渐烫,透过浅色窗帘隐隐映到姑娘的脸上,雪白睡裙修出她身体柔软的曲线。
张宝儿终于睡饱了,像只扑满茉莉花香的雪猫儿,又像朵落入棉被的白杏花。
她对着浴镜打理好自己,长发打着慵懒大卷遮盖腰身,选了条雪白的长裙,一双裸色编织平底鞋。
下楼见到的却是两辆车!
一样的黑亮矫健,刺眼夺目!
清早行人多,过路的年长者见到两辆豪车并列而停,车内坐的都是长相英俊、气场强大的年轻男人,争着要多看两眼。
张宝儿走向其中一辆,李策将手肘搭在车窗上,笑笑:“张小姐,你终于下来了,给你带的花都要枯萎了。”
他从车窗里递出一束红玫瑰,中间放着一个简朴的棉麻小袋带着黑色英文字母。
张宝儿看见欣喜坏了,眼睛笑成月牙,拉开车门,上了他的车扬长而去。
至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另一辆车。
谢倾望着远去的车尾,今早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男人,他果然是在等张宝儿。
“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就是他么?”,他目光冷淡,眼底怅然。
张宝儿在副驾驶打开棉麻小袋,将里面的种子倒在手心,嗅一嗅,满足地浅笑。
车窗外清风将她的发丝刮扬起,擦过脸颊,清晨光斑穿过树影轮番流转,她像个幸福的孩子,在掌心里数种子。
李策开着车,唇角不自觉上扬。他喜欢看张宝儿笑,她一笑,万物失色,
世间百味,天真纯粹。
——大千景色,不过如此。
第一次见她笑时,他的心就为此松动。
.
深夜暴雨的医院中,玻璃窗外狂风大作,闪电在空中劈出明亮光线。
她身上披着不知哪来的,明显不合身的宽大外套,全身湿透,发丝贴在脸颊上滴水,睫毛都惨兮兮扑着水珠。
见他来了,拘谨地站起来。
“张小姐?”
“对,我是。”
“谢谢你,救了我父亲。”
“没关系,我垫的医药费还给我就行。”
“……”
李策打量她嘴唇冻得乌紫,眼睛却亮晶晶的,年纪尚小的样子,许是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淡绿包臀修身裙下修长匀称的双腿,雪色脚面踩着细高跟鞋往后缩了缩。
李策及时转移目光,盯向远方。
“当然,这是应该的。”
“谢谢”,女人发自真心地笑了笑。
李策蹙眉,这女人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样子,哪里来的勇气救别人?
救的还是他那个不作为、不着调的父亲,年轻时抛妻弃子,卷了财产留下一个负债累累的公司和其他女人私奔。
年老患病,被那个女人抛弃只好灰溜溜回来,靠所谓的血缘绑架儿子养老。
禁不住化疗,从医院里逃出来倒在大雨中,却被“热心”的张小姐捡回医院!
李策心底冷笑,他的母亲带着他累死累活把公司填平做大,熬坏了身体英年早逝。
这个男人竟然比她多活了十年。
经过那场雨夜,两个月之后,他的父亲病逝在医院。
受他邀请,张宝儿也前来吊唁了。
一身黑裙捏着一支白菊,小心翼翼放在遗.照前,眼底迷惘扑朔。
自那夜李策就发现了,这姑娘好像不问来历,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带着一股怜悯。竟还长到这么大!
他深表同情……幸而他从小冷脸,悲不悲痛,旁人也看不大出来。张宝儿只以为他是故作坚强,毕竟那是他的生身父亲。还安慰他:“生老病死,人生常事……”
其实……
是她眼底的真诚打动李策,觉得这姑娘傻得……不自觉,离她越来越近了,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人生第一次告白,被拒了……
那天,他约张宝儿出游。河岸边生着高大枫树,叶枝落在水里。张宝儿坐在跨河石桥上,他站在她身边靠着桥沿,不动声色地看她。
她在清水中摆动白皙的双足,又朝天空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蓝天白云。
“这里真美”,她晃着脑袋笑。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开心自由的张宝儿,自那之前,她笑开的眼底总是带着淡漠忧伤的愁绪。
“张宝儿。”
“嗯?”,一双杏眼仿佛映上星星又映周围的景色。
李策扶住她的双肩:“我们在一起吧。”
“嗯?”,张宝儿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她想确认:“什么?”
“我们在一起吧,我是认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认真。”
“李先生。”
“我知道”,李策打断她。
“你不喜欢我,你有很多顾虑,你不喜欢别人束缚你,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
“我会做到最好,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给我一个机会,和我在一起试试,好吗?”
“李策”,张宝儿突然失声,看着远方树木与白云交接的天际线。
“嗯?”
“嗯,正真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你说的是爱吧。”
“不知道,应该是吧。”
“张宝儿,喜欢和爱是两回事的。”
“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有爱的人吗?”
“也没有。”
“那我呢,你是喜欢还是爱?”
李策看着她:“我会用行动告诉你的。”
“李先生”,张宝儿低头,稍微调整一下情绪。
“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她是好不容易抛弃过去的旧人、旧事来获得现在内心的平静,多少次狂风骤雨与滔天战火,她一个人淬火一样磕磕绊绊成长,坚.挺到今天。
她问她自己的内心:
张宝儿,你还经不经得起第二次摧残?
.
时至今日,李策也没将张宝儿追到手。看着她捧种子如数家珍的笑脸,李策心中一软,他觉得快了。
将这个女人光明正大抱在怀里,早上催促她起床,迟早有那么一天。
只是,今早那个男人……
依男人对男人的判断,追求者么?
张宝儿不说,他也不问,只是让他疑惑,为何今早张宝儿一个眼神都未投去,而那个男人却死死盯着张宝儿?
那种眼神,身为男人的李策最明白,
——对势在必得的猎物绝对窒息的占有,他开始担心张宝儿的人身安全。
“最近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么?”
“没有啊”,张宝儿还在看手心的种子,噙着笑一粒粒数着。
这种子十分珍贵,长在亚马逊。
李策与一位朋友去南美洲,张宝儿就托他寻寻,只是随口一说,本就不抱太大希望。
结果他找回来了。
张宝儿不知道,为了这一小袋种子,他差点被水生巨蚺给吞了!
他那位朋友是位野外徒步者,还劝他:“You're crazy! All over South America for a few seeds!”
——你太疯了!找遍整个南美洲,就为几粒种子!
起初他还在非洲花重金买过这种子,结果快半个月过去了,一根毛都没见着,来的尽是些乱七八糟的种子,他还要找专业人士鉴定,上万粒种子,一粒他要的都没有。
专家告诉他,这种种子只有南美洲的亚马逊河边才有,他只好冒险去了趟亚马逊。
划着皮艇在危机四伏的河面上乱飘……
不为别的,就为了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就为了现在,张宝儿在他身边莫名全心全意的笑意。
起初,他不明白,这姑娘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为这样奇怪的种子高兴半天。现在!管他什么!高兴就成!
“想吃什么?我请客”,车停在一家早茶餐厅门前。
李策替张宝儿拉开车门,她还在看种子……被他接了。
她起抬头,眸中雪亮。
惊了李策的心?:“吃早饭了,张小姐。”
“好啊”,吃饭,张宝儿倒是动作很快。
她曾是温州人,后来又变作杭州人,总之说来话长。
李策刻意点的她吃得惯的口味,坐在桌对面看她。
这家地道的早茶餐厅,隔桌兰草作陪,细长的花影遮住张宝儿的半张脸。
她对面的高大男人衣着轻简、迤逦无边,俊毅的眉眼因执着地盯着对面的人,原本漠色的眼尾染上笑意,更加潇洒迷人。
他喜欢看张宝儿吃东西的样子,安静自在让人很有食欲,时不时嘴角沾染的酱汁、牛奶会被她用粉嫩的舌尖利落舔掉。
进餐的时候,她最认真……
张宝儿并未主意到李策的灼灼目光,她若抬头,必定能对上他满眼沉浸的脸。
偏偏她对一道甜汤太过专注,柔和晨光照在她小巧高挺的鼻梁上,细软长发披散肩后。
李策好像看到以后的时光,他的妻子坐在对面耐心地抱怨:他做的甜汤太甜……
李策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生出这样想法的,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深陷在张宝儿身上不能自拔了。偏偏这女人全然懵懂,意识不到他的真心。
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身边的时光很慢很柔。
在她身边,他腕上的钟表变得极静极清,走着走着,一颗心全都砸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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