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萦愣住，拧眉问：“如何证明？”
难不成要自己立字据，或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连萦脸上表情堪称五味杂陈，青曤打量着她，猜她又想七想八了一大团，于是伸手捋直她鬓边一缕发丝，轻声提议：“不如我们签订契约？”
“契约？”连萦有些纳闷，脑子里转了好几个泡泡，“就是那种卖身契？狐狸仙你想我为奴为婢？还是那种借钱的字据，要签字画押的。”
她慌里忙慌比划着，青曤却不置可否，只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她迈了一步，
“我们狐狸的约定可跟你们人的不同，是要付出点东西的。”
他指尖并在一起晃了晃。
连萦倒是不怕，笑道：“付出什么我也不怕，若是像与剑认主一样那就来吧。”
她伸出手，手臂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上面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青曤的目光从她手臂上移开，似乎意不在此，连萦面上的期待逐渐转化为困惑，只见眼前的人微微俯身，几乎贴着她的面颊，竟一口咬在她的耳朵上！
尖利的牙齿刺破耳垂，连萦蹙眉，僵直在原地不敢动。
血腥味涌入齿缝，青曤垂眸，将舌尖一扫便直起身。看着连萦忙不迭去摸耳垂，他忍不住一笑，扬起下巴道：“这是狐狸间的约定，日后无论怎样，你都要对我言听计从，知道吗？”
“一次？”连萦小心翼翼开口。
青曤冷下脸：“一辈子！蠢！”
连萦抬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入肺腑，而后轻声道：“可惜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最多也就五六十年的阳寿不够狐狸仙差使。若以后在修道之路上有所进步，可活到百岁千岁，也不怕没有时间报恩了。”
她眼睛亮亮的，一回头，青曤已经重新坐回到那石洞下面晒太阳，头顶几根发丝翘着，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连萦摩挲着腰间的剑柄，陷入沉沉的思绪中。
在洞窟里面时稽童老人曾递交给她一份信笺，要她拿着此信去往南边厎阳山上的宗门上清派求学。
“我虽认你为徒弟，但这么多年一直在洞中闭关不能长长教授与你。修道不比其他，万不可使用一些野路子，你既然修了我的清静诀，不如就去往上清。有此物为凭证，他们必定会留下你。”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狐狸仙呢？不告而别会不会不太好。
连萦抿唇，心中纠结。一会又因为自己的修道之途而哀叹，自己正处在练气之期，清静诀，潜心录都七七八八学了一下，总觉得体内经法凌乱，控剑不稳。
如今既然主要将清静诀好好练习，那潜心录的那些要好好整理一通，若有不能融会贯通之处，就要及时摒弃。
夜风习习，天地深陷浑然一体的墨色中。阴云悄然漂浮，半遮半掩那轮悬在天际的清冷残月。
空气湿重，连同处在同一气氛中的衣衫都暗自凝起了露珠。
月光凄凉，阴恻恻镀上林中枯木。风声如刀刺破绸缎在耳畔盘旋，层云无声翻涌，细碎的波光经剑刃反射，不时映在少女的眸间。
连萦在一片空地上挥剑，随着重复一遍又一遍而愈加行云流水。脑海中书页上的字眼不断在回旋，化为一点一滴的真气流动，付诸剑上。
她抬起手，耳畔破风声如猿哀啼，剑刃碎裂下坠的汗珠，从地上一扫而过，沙尘漫天，经剑气灭成齑粉。
月光被树叶割得零碎，映在被风鼓起的衣袍上更显清冷。
青曤伸手抚了抚肩头茕茕松软的毛发，兴致盎然地看着树下的人影。
“黄毛丫头要去南边的厎阳山？”茕茕道，“她为什么不告诉主人你？”
青曤神色定定，道：“她心里也在纠结，也许并不想麻烦我们。”
茕茕十分嫌弃：“就凭她也想拜入上清？只怕又要被那群妖道欺负一番丢出来！”
青曤翻了他一个白眼，伸手就要揪它的毛发，施施然道：“稽童老人在上清颇有盛名，不曾有过徒弟，小莲蓬算是他首徒，即便去了上清也一定是做足了万分的准备。”
“那我们可不能放过她，都救了她那么多回了也不能白救吧。”茕茕瘪嘴，看着地上的快成虚影的连萦。
青曤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声音淡淡：“怎么，你不是很讨厌这个黄毛丫头吗？”
闻言茕茕飞起来，眼珠子转了转辩解道：“我才不是讨厌她，自然也没有喜欢她。”
“她此去上清，若我们能跟随，说不定能拿到辟寒金，这样主人就能恢复了。”
青曤沉默不言，静静看着茕茕飞上他的肩头，用头去蹭他的下巴，带着些暗喜：“这个黄毛丫头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清晨连萦才挂着一身露水回到洞穴，正要探头去寻青曤的踪迹，猝不及防被一个果子正中了脑袋。
她捂着脑袋，看着眼前青曤津津有味地吃着果子。他注意到连萦的目光便抬了抬眉梢，道：“好吃，尝尝。”
连萦抱着剑跟上去，踌躇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告诉青曤自己要离开的事。
青曤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慢悠悠开口：“要走？”
闻言连萦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她汗津津的手心攥着衣角，十分小声为难道：“我那位师父给了我一个机缘，去宗门求学。”
青曤咬了一口果子，阳光照得他微微眯眸，“你为何要告诉我，直接走不就得了？”
言毕他脚步加快，连萦有些跟不上，边追边解释：“狐狸仙你救了我的命，我哪能不告而别啊？”
青曤斜睨了一眼她讨好的笑容，冷哼一声：“别忘了你答应我要对我言听计从。小莲蓬。你要是逃跑了，千山万水的，我找谁去差使！”
他语调轻轻，手里却变了一把折扇敲在连萦头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是狐狸仙你总不能把我拴在裤腰带上，”连萦收起笑容，格外认真的问了一句，“我斗胆问一句，狐狸仙你为什么总是救我？”
青曤愣了一下，折扇抵在额头上，于眉间落下一道暗影。
他轻哼：“没见过受人恩情还要问个原因的。”
“我很笨，所以什么事情都要搞个明白。”连萦低头，指腹在剑柄上摩挲一遍又一遍。
她始终不明白，青曤法力高强，为何总是能阴差阳错地救到自己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也许此去上清，一切都会有改变，也许不会有改变。在此之前，连萦都不会想要窥探狐狸仙的心中所图，只是不想自己再麻烦他。
若是他对自己有所图谋，她倒要庆幸自己还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青曤像是能读懂她的心里话，面色变了又变，开口道：“救你为了积德不行？”
“你现在没用，不代表你以后没用，说不定我绑定的就是一个长期饭票。”
“你要去上清是不是？”他话锋一转。
连萦接道：“你怎么知道......”
她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只露出一双惊讶的眼睛，“狐狸仙你真的能读出我的心声？”
青曤没理她，迈开长腿往前走去，一阵一阵的凉风接连扇在他脸侧，
“不如我随你一起，厎阳山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你也正好是我寸步不离的仆人。”
-
鸿蒙初开之时，先神女娲炼取五彩石补天，不甚触折不周仙山，山柱折，始分三界，和气分阴阳，阴阳分和气，清气，浊气三气。人的浊气最重，清气上升，是为三十三天神域。黄河下灌，迫四海煞气下沉，以煞气为生的鬼便跻身酆都鬼域。
人仙妖魔杂居，仙山往上三十三重天为神界，仙者历劫飞升可上，三十三重天有三十三重劫，分为欲、色、无色，捐情去欲，得道成神。据说人要成仙，需踏过琼台三阶，蹬仙山之顶，经仙人指路，得到仙缘。三阶分别炼身即磨炼肉身，砺心即磨砺人心，摧灵即摧毁灵魂。
神界以下的大陆又有四大仙山，分别为东即墨，西浮玉，北祷过，南厎阳，这四座山上存有最为出名的四大仙门，仙风道骨，被称为离神最近的地方。
厎阳山上的上清派便是四大仙门之首，据说三十三天上的四神曾莅临此地，用神力灌注生灵，洞天福地中无论人妖皆修为提升，得道更为轻易。
越临近厎阳山越觉得灵气逼人，连萦展臂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明亮，不由惊叹：“这仙山脚下就是不一样。”
青曤瞧着她乡下人进城似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容，将手悠然背在身后。午后的阳光炙烤地他微微眯起眸子，眸间连萦的身影便逐渐模糊起来。
这里居住的人不像芙蓉镇那样对山上的修士奉为神明，毕恭毕敬，反而在仰仗尊敬的基础上多了些亲昵和熟识。
街道上不乏来往的修士与摊贩讨价还价，连萦好奇地挑一个摊贩挤了进去，木车上摆了几个竹编的圆形簸箕，里面放着晒得干干的草药。
她低头一扫，几株灵芝，几株金不换，竟然还有风眼草。
这风眼长在悬崖峭壁迎风之处，风暴聚集凌杂，易生雷电十分凶险。她在鹿吴山采草药多年，也不敢冒险去采。
这仙山脚下果然不一般，连风眼草都易得。
她不禁伸手取过一枝在手中仔细打量，如刀锋一般细长的叶片，配上点点颗粒状的蕊芯簇拥在一起，细细嗅来还有一股如风吹来橘子花般清新的气息。
只是那气息带着些沙土味，应当不是上等货。
连萦放下风眼，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耳边起了争执，
即将开启宗门求学副本啦！
现在是青曤（咬耳朵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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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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