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沅昨晚在佛祠里捡到这颗眼珠的时候,它新鲜到眼瞳聚光,过了一个晚上硬到掉地上能摔得四分五裂,而现在沾染所谓的神水,竟然恢复至少一半的新鲜度。
如果把眼珠直接放进神水里会怎么样?
下一瞬,手里的眼珠被拿走。
杨家莺直勾勾地盯着他:“阿哥,你该不会是在后悔。”
郁沅弯起唇,琥珀色的眼眸漾着浅浅的笑意:“你喜欢吃新鲜的?”
杨家莺捏了捏眼珠,红血丝断裂,覆盖着散开的黑瞳,她把眼珠扔到嘴里,咔嚓一下,像吃脆骨一样,嚼吧嚼吧。
末了,说道:“我又不是村头的傻子,眼珠都放梆硬了,一口下去牙齿都能崩掉,这是我新换的牙齿,阿妈说崩了就没了。”
郁沅捻了捻指尖的黏腻:“为什么不索性放神水里多泡泡,更新鲜,还是说你不喜欢吃汁水四溅的。”
杨家莺不懂自己不回家吃早饭,站在这里跟新认的阿哥聊眼珠的吃法是在干什么,她觉得有点儿怪。
她转着眼珠看向几步远的地方,其他的大学生们抱团围在一起,激烈地说着什么,而被孤立的阿哥温温柔柔的,身上又滴滴答答地落水,她又想起了蔫吧的狗尾巴草。
“神水不是什么好东西,多泡没益处。”
拥有复苏能力的神水不是好东西……郁沅微眯了下眸子,转头看向守在一旁的村主任,他仍旧是微笑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玩家们。
没接到儿子的婶子哀怨地下拉着嘴角,眼珠全白,分不太出目光到底聚焦在谁身上,两米长的手臂松松垮垮的拖在地上,偶尔挠自己的脚心。
他的副本数量不在少数,这种非人状却又维持着人类行为模式的副本,通常存在能量守恒,也就是背后还有更强的东西在制约。
背后的东西玩家们接触不到,可以忽略不计。
诡怪需要肉类填充饥饿感,玩家是系统送进来的外卖,可能是为了让外卖更有韧性,系统又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则,以确保玩家挣扎求生,而规则的存在,导致诡怪们用餐,难上加难,他们会尽可能让玩家失去规则庇护,成为真正的餐品。
据他所知,永绥村原本是个连拼图碎片都没有的A 级副本,它是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升到的S级。
死的玩家加起来起码有上百人。
所以神水……是第一道失去规则庇护的存在?
他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手腕,运动手表最中间代表理智值的数字,此时此刻100,而昨晚在佛祠,他清楚地记得已经掉到91了。
“阿哥。”
“嗯?”郁沅扯了扯**的衣袖遮住了运动手表,垂眸看向小女孩,“怎么了。”
杨家莺指了指不远处的玩家们:“他们在叫你。”
林静仪朝抬头看过来的少年招了招手,面上是属于中年女人的温和笑意,用嘴形无声道:“我们分好组了。”
杨家莺看傻了:“好远的悄悄话。”
郁沅:“……”
他弯腰牵住杨家莺的手,以防她不顾自己先回家,刚抬脚,就见村主任先一步往玩家们的方向走,手背在身后,一副等累了的模样,标准的笑容不变。
开口就是一股浓浓苋菜梗味:“时间不早了,商量好了吧。”
林静仪点了点头:“我和韶一安、郁圆插秧,宁云、陈磊和贺久晟准备黑山羊,主任你看可以吗?”
村主任没意见:“当然。”
他抬起手,做了个起势的动作,似乎想宣布什么,但等不住了的小胖妞拽住林静仪的衣角往家方向走,满脸不高兴:“我都快饿死了。”
杨家莺盯着小胖妞,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蹲在脚边的小泥人,示意它们跟着小胖妞,泥人叽叽喳喳地你推我,我推你,被推倒的泥人爬起来气冲冲地甩着泥轮子跟上去。
韶一安嚼着口香糖像街溜子的黄毛混混,走到郁沅身边,二话不说抬起手腕把运动手表怼到了他的眼前。
运动手表是系统发放给副本玩家的检测道具,最上面跳动的数字是心率,中间不动的是理智值,最下面的百分比是血量,角落里还有一个绿色的圆形图标代表固有天赋的使用,绿色未使用,红色已使用。
韶一安的理智值与他的一样,100。
“进村前,我特意看过,95。”韶一安低声道,“副本内无法恢复理智值,这个神水有问题。”
郁沅:“嗯,我知道。”
韶一安:“啧,你又知道了,真没意思。”
他绕了一圈在陈磊发现端倪前,主动跟着接他的长辈回家。
大学生们散得很快,村主任握着红色塑料水瓢,笑呵呵地走到杨家莺面前,伸长了脖子贴到她的脸前,眼珠一动不动:“莺莺啊。”
杨家莺也一动不动地跟他对视着:“怎么了呢,主任伯伯。”
“伯伯的眼睛不是很稳固了。”他说着又往前贴了贴,距离一下有点儿过分。
郁沅拎着小女孩的后衣领往后,两人隔开空隙,弯着笑眼不疾不徐道:“我们该回家了,主任。”
村主任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上翻眼珠看着少年,嘴角勾着完美的微笑,空气安静又诡异,好半晌,他站起身:“好好好,回去吧,吃饱了饭好下地干活。”
回家路上,杨家莺不满地甩开牵着她的手。
“你拉我做什么,这会让主任伯伯误以为我退缩,是个没有礼貌的小孩。”
“……”郁沅回想刚才见到的画面,他再不拉,都快亲上了,“你阿妈没教过你跟男人保持距离?”
杨家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只知道,对方看你的时候,你不看着对方,是一件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
郁沅沉默了,他不是很能理解诡怪的脑回路。
杨家莺家的房子靠近村尾,离后山很近,中间夹着几块水田,需要走上好一段路,98年的村子,除了大路修的水泥路外,剩下的都是石子路或者踩出来的泥路。
房子是自建的两层楼,前面有个长方形的水泥场地,身形消瘦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往晾衣架上挂衣服。
“阿妈,我把阿哥接回来了。”杨家莺小跑着回家。
碎花裙在风里扬起,像一只小蝴蝶。
郁沅想,排除吃眼珠这件事,杨家莺是他见过的非人状最轻的诡怪,只要她伪装得够好,混入人类世界里也不会被发现端倪。
“早饭在桌上,给你放好了,去吃吧。”阿妈不是很在意外面读大学的儿子回家,她甚至连头都没转。
但郁沅需要认人,身份是副本里最重要的东西。
“妈。”他叫得很自然。
阿妈猛地转头,脖子扭成了螺旋状,硕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年,半张脸大的嘴巴要笑不笑地弯着,像抽筋了一样诡异:“回来了啊,哦,你们还过神水了,你跟阿妹先去吃饭,我去给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郁沅弯着笑眼,温柔又和煦:“好,谢谢妈。”
杨家莺站在台阶上,狐疑地看着关系生疏的两个人,她是不是抢错了?
早饭是正常的面条配榨菜,吃完早饭八点多,阿妈特意烧了一锅热水让郁沅简单擦身换衣服,格子衫、灰绿色的阔腿裤加上老布鞋,腰带是从阿爸的衣柜里拿的。
全身上下就连底裤都换成了98年的风格。
郁沅扯了扯宽大的衬衫和裤子,没猜错应该是男主人年轻时候穿的衣服,留下来给进副本的玩家过渡。
也就是说,杨家莺是独生子女,不对,这个年代在生育计划范围内。
那他?
麻烦了,是所有的玩家都这样,还是就他是这样。
去水田依旧是杨家莺带的路,小泥人在脚边蹦蹦跳跳格外有精神,阳光炽热,知了喋喋不休的鸣叫,空气仿佛被蒙了层扭曲的红色雾气。
郁沅抬头看了眼正中央的巨大月亮,有意无意道:“月亮看着好像比去年更大。”
杨家莺闻言,也仰头看:“每天都一样啊,我有记忆起就这么大。”
“我记忆力不好。”郁沅收回眼,淡淡地想,血月凌空不分白天黑夜,村子里的人甚至习惯了日月并临,死了上百人的副本,正常走主线祭祀任务,真能出去吗?
另一边。
稻田组的林静仪和韶一安已经到了指定的水田,两人各捧着三捆育好的秧苗往水田里走,家里没有提供胶鞋,赤脚下田的感觉非常糟糕。
林静仪年轻的时候在乡下插过秧,算是熟手,但韶一安一看就是从小连家务活都没干过的宝贝,她看了眼守在田埂上的小胖妞,轻声道:“一会儿我教你,很简单。”
韶一安跟淤泥较劲,走得很艰难,他用手臂擦了下眼皮的汗,看着光秃秃的浑浊水田,有些绝望:“你是说,我们三个人,要把这一片全部插完?”
他们进副本难道不是为了找线索,触发支线,通关拿道具奖励的吗,谁家好人在副本里插秧?一插就是一亩田的?
之前死在副本里的玩家,确定不是插秧插死的吗?
“我改主意了,我去找黑山羊。”
林静仪连忙抓住他:“名单都报给村主任了,况且他们给了四天时间,只要在4号插完秧,任务就完成了,距离14号祭祀有半个月,给足了时间找线索。”
“我开玩笑的,放手。”韶一安捡起林静仪掉落的秧苗继续往前走,然后看见了缓缓而来的郁沅,发自内心地笑了,“嘿,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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