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慈宁宫,王美人轻蔑地看了沈明珮一眼,冷笑着离去。
沈明珮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带着寒露回到景阳宫中,直到独自一人时才瘫在椅子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若说这进了宫后唯一让人不发愁的,大抵也只有吃食了。虽说只是按照美人的份例,却也比在家中时好上许多。吃过午饭,沈明珮的心情才好些。
“我要小憩片刻,之后会看书,你自己安排时间便可,”她吩咐寒露,“时刻注意那三人的行为,莫要让他们发现,也别让他们碰我近身的东西。”
“是。”寒露应下。
太后的公然冷落固然引人注意,但宫中更关注的还是晚上的侍寝。毫不意外,侍寝的是宋昭仪。
此后数日一切如常,平淡无波,直到皇帝召幸王美人。
本次选秀后共有三人获封美人,王美人是第一个被召幸的。第二天早上,她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坤宁宫中,很自觉地坐在了美人中最靠前的座位上。
沈明珮和另外一位张美人都不做反应。
紧接着皇帝召幸张美人,再之后竟然是孟才人,沈明珮被生生略过。
孟才人侍寝后的第二天,沈明珮一踏进坤宁宫中,就受到多道目光的洗礼。她深吸口气,坐到惯常的位置上。
“沈美人,你坐错了吧?你现在应当同张美人换位置了。”王美人在沈明珮坐下后提出异议。
在场之人,不论品级高低,都或多或少地把注意力放在这边。
倒是张美人只柔和地笑了笑:“没关系,都是一样的,不必换位置。”
王美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而后,一直到新人全部侍寝一遍,沈明珮都没有被召幸。
再一次走进坤宁宫时,迎接沈明珮的果然是铺天盖地的嘲笑。
一开始只是状似偷偷地打量和互相传递眼神,后来见沈明珮没有反应,座位相连的便有人低声耳语。
此时沈明珮依然不动如山,孟才人率先发话:“沈姐姐这几日可还好?”
“如妹妹所见,我一直很好。”沈明珮一副看不出她话里有话的样子。
“沈姐姐好心态,”碰了软钉子,孟才人也不退缩,“过会儿请安结束可愿同妹妹一起走走?也许就能偶遇陛下呢。”
“能得妹妹相邀,我深感荣幸,”沈明珮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才人,“只是景阳宫地偏路远,恐怕与妹妹不顺路啊。”
孟才人被拒,温柔的面色中掺进了几丝委屈:“姐姐不愿就算了。”
“噗嗤,”王美人在一旁捂着嘴笑,“孟妹妹你就是把她带到陛下面前,陛下也不认得她啊。”
孟才人立刻收了委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即便是忤逆家族,求了陛下入宫,不还是一样不得圣心?卑贱之人,得了机缘乍然发达,就真当自己脱胎换骨了?早晚有原形毕露的那一天!”
这说的就不仅仅是后宫了。
沈明珮神情严肃,与王美人对视:“我们所有人在陛下面前皆是卑贱之人,一身荣华皆仰赖于陛下,王美人觉得我说得可对?”
这时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打断了王美人的话头。
“本宫难得有一天来得早,竟然看到了这等好戏,”宁妃施施然地走进坤宁宫,“王美人似乎对陛下的心意颇为了解啊。”
王美人见到宁妃,收敛了气焰,僵硬但规矩地行了礼,干巴巴地回道:“回娘娘,妾身不敢。”
宁妃不理会王美人,从她的面前经过,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也不让王美人起身,慢悠悠地喝了小半杯茶水,而后轻叩杯盖,把茶杯放在小桌上。
“希望王大人带兵不要像王美人一样急躁。起来吧。”
王美人如蒙大赦,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全程无比安静。
似乎这依然是个平平无奇的早上,直到晨定即将结束,皇后突然命令沈明珮。
“沈美人,本宫有些经文需要人抄写,”说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已经捧着一大摞经文走过来,“沈美人近日得闲,应该能为本宫分忧吧?”
沈明珮当然没资格说不能。
接过经书后,皇后又说了一句:“抄写佛经讲究心诚,沈美人务必要亲自抄写才是。”
“妾身领命。”沈明珮低头应下,双手接过经书。
“抄写经书并非易事,为免辛苦,沈美人这些时日就不必伺候陛下了。”皇后靠坐在主位上,俯视着沈明珮,悠然地补充道。
“妾谢娘娘体恤。”尽管心中恨极,沈明珮依然得领旨谢恩。
“起来吧,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恭敬。若是无事,便散了吧。”皇后说完,众人便陆续告退。
沈明珮捧着经文走出坤宁宫时,耳边传来一声哂笑,她侧过头,看见王美人从她面前快步走过。稍远点的地方,孟才人的视线也在她的身上,两人视线相对后,孟才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景阳宫内,寒露看着这一摞佛经,露出愁容。
“主子,我们要不要采取些行动?”
沈明珮苦笑。
这些天的冷待何尝不让她发愁?但是她没有办法。其余秀女进宫,多少有家族相助,有些时代送女入宫的甚至会有自己的人手,但是沈明珮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沈家的能量还会成为她的阻力。她不过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能怎么采取行动呢?
“不是我不想,是我们现在做不到啊。那三个人可还老实?”
寒露立刻将她这几天的观察总结汇报。
之后,寒露退下,沈明珮开始抄写经书。
时人尚礼佛,京中贵妇常去寺庙,太后本人也是知名的供养人。但沈明珮并不信佛,或者说,她不相信任何宗教。
“若这世上真有神明,阿娘就不会被困在沈家的后院里受苦,甚至外婆早就在不知哪处侍奉她信仰的主了。你说你们这些经书,除了让悲惨者自我麻痹,让为恶者自我安慰,又有什么作用呢?”在用来抄写经书的小房间内,沈明珮自语。
房间内再无旁人,经书被随意地摊开在桌面上,沈明珮下笔写得飞快,但毫无诚意,抄经前该有的步骤一律没有。
到了该安寝的时刻,沈明珮才停笔,洗漱歇下。
到了第二日,即使当真不愿踏足此处,沈明珮还是准时到达坤宁宫。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再与她发生口角,只是她坐下后,两侧的人都轻声挪动凳子,与她拉开距离。
孤零零回到景阳宫后,还有经书要抄,除了午饭和晚饭,沈明珮都呆在小房间中,尽力推动进度。
但麻烦还不止这些。
抄经第五天中午,寒露忍着一肚子气回到景阳宫。
“主子,尚食局克扣份例!”
说着,她将食盒打开,里面赫然只有四枚蒸饼和盐渍黄瓜条。
“奴婢同他们理论,但是他们……”话到嘴边,寒露实在说不下去了。
“说得很难听?”沈明珮马上猜到。
“是。”寒露回答。
沈明珮转身直奔小房间,寒露见状面露错愕,心中亦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就看见沈明珮将房门锁好,快步走过来。
“走,拎着食盒,去尚食局。”
“是!”她高声应到。
晌午已过,尚食局的诸位宫人正要休息片刻,两个人强闯进了厨房。
为首一人穿着宫女制式衣装,武力高强,前去拦截的宫人皆被撂倒在地。身后之人一看便是宫妃,拎着一个食盒,面色严肃。
当值的一位典膳闻声而出,见此状对二人怒目而视:“贵人何故来比闹事?”
“闹事?”沈明珮冷笑,“你尚食局克扣份例,宫人出言不逊侮辱宫妃,我来维权,有何不可?”
典膳皱眉。手下宫人克扣沈美人份例就是她暗示的,她对此当然心知肚明。往日不是没有其他宫妃被克扣份例,但是真跑到尚食局闹的实属罕见。
她叫来涉事宫人,故作严厉地质问:“沈美人向本宫揭发尔等克扣主子们的份例,你们有何要辩驳的?”
宫人察觉到典膳使的眼色,心领神会,立刻反驳道:“回大人,奴婢是按例行事,不曾有克扣份例之事……”
话没说完,一个食盒直接砸到她的脸上,盐渍黄瓜条的气味扑面而来,险些将她咸晕过去。
“沈美人!”典膳心中火起,“本官敬你是宫妃,才叫你一声美人,但你是不是过于放肆了?归根结底你不过是一个未曾侍寝的低位妃嫔,在尚食局这般逞凶行恶,是不把宫规放在眼中了吗?”
她如此疾言厉色,沈明珮却无退缩之意,反而坐在了椅子上,一看便是不准备走了。
“这位典膳,我提醒你几件事。第一,我是六品美人,你是七品典膳,论品级,我高于你。第二,我便是再不得宠也是宫妃,是主子,你便是品级再高也是宫人,是仆役。第三,此事本质是你尚食局看人下菜碟,克扣主子份例,不论闹到谁的面前都是我有理。最后,我若是宁可一辈子住冷宫也要把此事捅到御前,你猜最后我们两个谁会更惨?”
说完,她便靠坐在椅子上,甚至还反客为主地喊寒露给她倒了杯茶。
“既然本美人与典膳皆自认无过,便在这里等候更高品级的人来决断吧。”
典膳见她坐在这里不走,索性也找了位置坐着不动。眼看着到了下午上工的时辰,寒露突然走到工位旁,随后像门神一样站着,不让宫人开工。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着宫人们居然当真被寒露一人拦住,迟迟不能开工,打斗间还损坏了些物件,典膳终于承受不住。
“沈美人,此事乃尚食局之过,奴婢这就派人为您重新准备膳食,以后也绝不再犯,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奴婢一马。”
沈明珮召回寒露。
膳食很快准备好,正好是符合美人定例的午餐。沈明珮看过饭菜,扫了寒露一眼,寒露立刻心领神会,拿出银针一一尝试。
见无事发生,沈明珮冷冷地看了典膳一眼,带领寒露离开。
当天晚上,白日涉事典膳便被降为九品,其余涉事宫人全部被贬出尚食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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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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