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瑜桐见他咬牙切齿到骂人,心里不生气,反而是喜出望外。

只要能引得同颐开口,管他是破口大骂,抑或是冷嘲热讽,愿意开口就是一个好开端。

同颐身子斜斜往后一靠,面上露出的暴怒与惊惧一同隐去,语气端的是盛气凌人:“你们别对我使激将法了,白费心思。”

说罢,他扬起被打疼的下颌,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不屑,语调高昂。

“你们,你们凡人,庸俗至极,无知小儿,怎可能想我所想?我虽暂时折辱,仍贵为师保,名是在天神庙祭祀上过了目,位是由天子与大国师敕赐,尘外仙人,等同官居五品,食供赋,桃李天下。王城只要一日没下令剥我身份,我就不是你们可肆意指证的。”

“你们不配!”

他拉着沙哑嗓子骂完,喘了几口气,睨了一圈。

许巧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没往后退半步。

她全然没被同颐一连串话吓倒,见他满眼通红血丝,竟不知是熬的还是被气的,心里觉得有点可笑。

若激将法没效,就不会说这些了。

她冷冷道:“既当师保这么好,你又为何弃之不要呢?”

这句话戳了肺管子。

同颐还欲再骂,闻言,一下子哑了火,直勾勾地盯着许巧星。

仙气飘飘的衣裳拖在地上,一路绑来时沾了泥巴,忙乱间又被人踩上脏污脚印,没人打理,也不那么仙气飘飘了。

见僵了场,瑜桐语气极好,恰当开口:“不必争执,我们只是来聊聊天的嘛。”她微微转身,面对同颐,和颜悦色,“师保你说得不无道理。我们凡夫俗子,不懂修仙问道之事,可尘世间的事却合该我们来管。师保卷入其中,或许内有隐情苦衷,不妨讲给我们听,好洗去你在尘世间沾上的冤屈。”

瑜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巧星假设自己身处同颐的位置,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屋内安静了片刻。

同颐垂头似思索,杂乱额发挡下浓郁阴影,使人看不清神情。他浑身不自在般,再次换了个坐姿,牵扯到了镣铐,又发出一阵叮呤哐啷的动静。

“你通融些一二,便宜我们行事,我也好去替你求情。”瑜桐道。

许巧星并不觉得同颐这个人受了冤屈。若干干净净,早就把自己择干净了,为何只言片语不肯透露?瑜桐不过是骗他说话。

先前说二启没问题,正是同颐点头担保的,日落日升,二启立马动身杀人了。他动手利落不留情,逃到现在也没个影,结果把替自己遮掩的同颐给坑了进去。

同颐怎可能不恨二启吗?

许巧星往后一想,便卡在这里,想不明白了。

为何同颐还要替二启遮掩行踪?

因身份骤然改变,在他心里可谓是从云端到泥底,心灰意冷,尊严尽失,故而存心作对?反正一无所有了,不能再糟糕了,便要刻意报复衙门,扰乱办案。

瑜桐也抱着同样想法,对同颐哄道:“你若能告知我们其中内情,结案必然有你的一份功劳,呈给王城的奏折上写得好看多了,未尝不能罪减三等?将来轻拿轻放也是可能的。”

同颐道:“我帮你们抓到细作,能让我彻底脱罪吗?”口吻不似询问,而是平铺直叙的,他根本就不信。

彻底脱罪?痴人说梦。

瑜桐心里发出一声嘲笑,面上依旧是和和善善的淡笑:“若你愿助我们一臂之力,日后或许……”

同颐断了她的话,扯动嘴角:“我先前说愿鼎力相助,与蓝叶通力合作,从此她说一不二,但求放我一马。猜她怎么说?”

这不用猜。

当时二启暴起杀人的消息没递到蓝叶耳畔,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同颐。

乱灵症一事不是非同颐撑场面不可,学宫怕它怕得要死,闻风丧胆,迟早会有人硬着头皮挑起这责任,不缺这么一个人。

“所以说啊。”同颐讥讽,“你们使我在一干人等面前颜面尽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为何要再帮你们?假使我当真告诉了你们什么,你们又抓获细作,覆水难收,我还能回去吗?”

之后,他便不肯再说了。

许巧星与瑜桐默然,稍稍走远了些。没出这扇门,刚好能看见同颐,却又使他听不见二人交谈内容。

瑜桐先开口:“若他能帮我们把背后一切脏污连根拔起,将来是有可能对外宣称,他身为我们的眼线,以身入局。如此一来,他的名誉会得到恢复,不至于受人唾弃。然王城当知内情,是不可能放他出去再祸害旁人的。”

坛主所言,学宫里的朋友,应该是同颐。从前更不知牵扯多少,恐怕是犯罪累累,细查下来,难逃一死。

她叹气:“他行了恶事,我们办案还要同他讲条件,实在憋屈。”

更何况,这交易,衙门内部定有不小的争议,不一定能达成,同颐也不一定会答应。来之前,她听有人说,等乱灵症一事停歇了,撤了封灵阵法,再去刑讯逼问同颐,免得因有人受伤再惹出乱灵症。

这不失是个主意。

可久等那么多日,就让二启在外面逍遥乱逛吗?

退一万步说,谁去对同颐下手?

同颐有些话不假,他相当于有官职在身,没大祭酒准允,谁动手都是触犯律法,自绝前程,恐有牢狱之灾。纵使能辩白清楚,麻烦事始终是一桩麻烦事,纵使有人愿意踏入浑水,那么自愿的人就该为一同颐受累吗?

太难了。

许巧星对其中关窍猜到一二。瑜桐离了同颐的面前,不再伪装,脸色难看得很,想来是对同颐温声相劝让她相当不爽。

她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暂缓办法,却不知行不行得通。

许巧星瞟了一眼同颐,对她低声道:“我们让学宫的人来劝他。”

“找过了。大多人不想卷入事端,来了一两人,同颐也不说话。”

“他师弟也来过吗?同颐有所亏欠的那个师弟。”

瑜桐停顿了一下:“这倒没有。”

她推开门,去外面喊人,很快,厉哲被带来了。

厉哲的精神比同颐好上太多。只因他并非是想刻意害死人,从前没犯过罪,经了当众查案的那一遭后,答话老实本分。城卫问完话后,虽拘束他不能出门,但是给食给水,让他能睡个囫囵觉。

瑜桐教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厉哲点头,皆一一应了,又被问了两遍,确保无误后,才放他进来。

门内很暗,门外光照明亮。因法术受限,他进门时,适应了一下,才能看清关在最深处的师兄。

从被关押始,厉哲发懵忐忑,一头雾水,问城卫也得不到答复,对把自己牵扯进来的同颐心里是有怨恨的。

见了师兄披头散发,狼狈至此,还是愣了良久。

身后的瑜桐轻咳一声。

厉哲回过神,走上前去,站在同颐面前,说道:“师兄,我信你,可你害惨我了。”这句话虽是瑜桐教的,可也是厉哲的真心话。

同颐扭过头,以发遮面,与先前见其余师保一样,摆出避而不见的姿态。

厉哲回头望了一眼瑜桐,瑜桐朝他点头。他想起先前答应的,若按嘱咐办事,会从轻处罚自己,忐忑的心便稍微踏实了点,开始劝说同颐。

“师兄,你就招了吧。你一则不是直接朝城卫下手的人,二则包庇时又不知细作如此歹毒,何苦再替人遮遮掩掩?”他说,“你把事全招了,这堆烂摊子就给他们衙门自己去解决。那细作与你无亲无故,我可从未听说过你认识个什么二启,你为何不用他去换你的命?”

同颐一动不动。

“乱灵症一事,你统领全局,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已是将功补过。大祭酒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事情一了结,我们就可以回学宫了。”

厉哲又劝了好些,什么“二启不过一外人”“这几日我与师兄皆受了苦”“会对外称师兄是眼线”种种。可同颐始终没往他那里偏转半分身体,固执地面朝墙壁。

白费口舌。

先前来的师保,见此情形,皆放弃了。

厉哲原本如此,不愿再见同颐,做完该做的,便只想早点了事出去。可瑜桐在后面冲他摇头,不许他走。他只好留了下来。

又说了半天,同颐似耳聋了,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厉哲心底的怒火一下子窜起来了,高声问道:“衙门说,你若应了,会为你我与学宫澄清名誉。师兄,你难道不在乎吗!你丝毫不在乎我们因你受辱吗!”

厉哲性情本就暴躁,心烦意乱之下,说着说着,带了真情实感,扯着嗓子说出了预先没安排好的:“你装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做事时不管我们荣辱死活,死要为一外人遮掩?”

“同颐!我问你!你到底图什么!”

同颐身子猛地一震,颤抖闭目。瑜桐往前走了一点,厉哲实在情绪激烈,怒发冲冠,若见势不妙,她得及时拦下来。

厉哲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在发抖。当着许巧星与瑜桐这两个外人的面,竟然揭了学宫内幽暗**。

“你我多少年同窗之谊了?”

“你曾说,仙法世家抱团取暖,没给我们留出路。因暗地里的排挤,我们一群人也抱团,卯足了劲,誓要赢过他们,争个面子。你与我,还有师姐,三人如愿成为那年唯三的新晋师保,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好不威风,你全给忘了吗!”

“我此番入山所为何事?不就是为了立下功劳吗?”

“我们这种人当上师保后,但凡能争气立功,各种累活都抢做,就是为了个名誉,好叫水涨船高。从前的人如此,才使我们能当上师保。我们亦如此,才能让后来出身低微的人也当上师保。纠了许久的门楣之见,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就做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事!你叫其余人怎么办!”

“亏我素来心觉你磊落坦荡,以你与师姐为目标,马首是瞻。”

“你身陷囹圄,又把我扯下水!”

“初琪师姐她向来对你我不薄,尽管她天纵奇才,又坚持不懈了多少个年头,才偶得机缘跟在大祭酒左右,下一任指不定就轮到她了。我们的好日子将要来了!因你坏事,她必然收到无辜连累!”

“同颐,你究竟对得起谁?”

“我铸下大错,一味顾着抢功而忘了职责所在,瞎了眼,一时信了你的鬼话连篇。我罪有应得,当罚,这师保之位我没脸再坐了。”厉哲不顾所谓尊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可你背信弃义,吃里扒外,罪不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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