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陈予安朋友少这件事，苏望璃早有领略。
因为她总是生病，在大部分孩子下学后只知道呼朋呵伴、不饭不归的乡野，她是唯一一个老老实实回家看书写字的人。
无论是在校园里还是在校园外，她都是被排除在群体之外的。
然而，她并不是不近人情，相反她温和细腻、善良而且讲义气。
第一次见面的那次捉迷藏，她不仅把自己扶了起来，还帮她藏在柜子里成功躲过了抓捕。
苏望璃看着不远处那道纤瘦的身影，心里有点泛酸：
“其实，她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交朋友啊陈予安。
苏望璃一面为自己可能是她唯一的、最要好的朋友感到愉悦，一面又心疼又生气——她们分开这么久，陈予安连个招呼都不跟她打一下。
她在这兀自梳理着情绪，顺便计划该怎么完成第二个任务。
江琪希却像吃到一口惊天大瓜，久久没能缓过神：
“你居然说她……可爱？！她居然可以和可爱沾上边的吗？你们小时候发生什么事啊可以说吗？”
小时候的记忆说起来有点费事，因为系统怕她的大脑受不了对这些图像进行了压缩，任务需要时才会变清晰。
她虽然看起来是个人，但不过是台机器披了人类的外壳，会优先处理与任务情节或是与她的生活最相关的事。
江琪希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苏望璃：“具体的事我记不清，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江琪希：“你怎么表情像个人机？”
苏望璃：“那是什么？”
江琪希：“就是伪装成人类的机器。”
苏望璃眨眨眼睛，对上一句话进行补充：
“虽然小时候的事记不清了，但我觉得人的底色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她就是可爱的人，你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江琪希：“更像了……”
苏望璃趴在桌子上装死：“对不起，机器电量耗尽。”
她趴的是自己的笔记本，英语书早被她扔在了桌角。
江琪希啧啧感叹：“对了，这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嘛。”
约莫七点半的时候，英语老师来看早自习。
前排两个昏昏欲睡的同学开始互相掐手背保持清醒。
苏望璃倒是不困，她昨天睡得早，背完课文又开始想自己的任务。
陈予安如果不记得她，那么第一步是不是得先告诉她自己是谁？
怎么告诉呢？直接拦住做自我介绍吗？
陈予安现在看起来好高冷，搞得她都不敢跟她讲话。
想着想着又想回她们小时候，
还是小时候的安安可爱。
老师提醒还有最后五分钟的时候，苏望璃的本子上已经画满了简笔画。
她如梦初醒一般，拿过英语书开始看。
动作有点急切，江琪希转过头来：
“咦？你不是背完了吗？怎么这么紧张？”
苏望璃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单词，像在看一幅抽象画，只是在眼珠子上滚了一圈，没挨到脑子。
“我怕出错。”
江琪希宽慰她：
“哎呀错就错呗，顶多利用课间再默写一遍。”
不行，要是出错了老师会告诉她家长。
苏望璃继续紧张地看书，江琪希又说：
“哎呀真的别怕啦，徐老师很讲人情的！”
苏望璃没理她，越临近默写时间，她的脑子越是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甚至手都开始发抖。
最终还是动用了系统，才勉强完成默写任务。
系统的金手指不是白给，她得通过消耗其他的属性点来交换。
早读下课铃一响，苏望璃就冲出了教室。
杂物间，她需要找到一个杂物间。
或者一间器材室，总之是堆满东西的地方，能让她找个小角落藏进去。
江琪希在她身后喊：“诶——你去哪呀——”
她把自己的饭盒拿给何闻：“你先去，我去看看，她脸色好不对劲。”
何闻把东西推回去：“你也知道她脸色不对劲，这种时候别轻易跟上去，你们才认识多久？万一人家就是想自己呆会儿呢？哎呀快走啦，我有事要说，晚了找不到多人位了！”
何闻的消息最灵通，她急着有事要说，那肯定是大事。
江琪希趴在栏杆上想看一眼苏望璃离开的方向，没看到人。
没办法，追也追不上了，上课再说吧。
-
陈予安到活动室拿资料。
一中是座历史非常古老的学校，学校里的东西总是新旧并用着。
她有新建的礼堂和体育场，也有比学生们还大上许多年的实验楼和图书馆。
每栋教学楼的一层设有一间活动室，但老旧小城区里的老旧高中可没有那么多课余活动要展开，
这里的活动室通常被用来堆放杂物，一面墙的柜子里放着闲置的教学用具，一面墙的储物柜用来放办公室和教室堆不下的资料、废纸、一次性装饰道具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陈予安按照魏老师的话去储物柜里拿她打印的资料。
可当她靠近那一排柜子时，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声。
声音持续且清晰，她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像是轻轻撞击的声音，又有重重喘息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
她先将资料取出，抱在怀里，然后将耳朵贴近柜门，一格一格去找声音的来源，
学校里有几只流浪猫，有时候也会出现松鼠或兔子。
她动作放得很轻，怕惊扰到误闯教学楼的、很可能受伤了的小动物。
就在这里了。
她弯下腰，拉开门——
里面蜷缩着一个女孩。
抱着脑袋、红着眼睛、满脸泪痕的女孩，
猝不及防与她对视，惊惧地埋下了头。
就在这时，魏老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陈予安，找到没有？”
“找到了——”
她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关上柜门，抱着一摞资料离开了。
苏望璃的额头抵在膝盖上，懊恼地来回剐蹭。
束起的长发早就被抓散了大半，松垮垮地落下来，盖住她大半张脸。
比突然发病更难办的，是发病被任务对象撞见。
这下她还怎么跟人家相认啊！
陈予安肯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这辈子也不会想理她了！
怎么办怎么办……
眼泪洇湿了裤子，额头砸在上面闷闷地响，响得发烫。
“笃、笃、笃……”
等苏望璃反应过来自己磕脑袋的声音里杂着几声敲柜门的声音时，门上的敲击已经停了。
她慢慢打开柜子，发现地上躺着一包纸巾。
-
何闻要说的果然是个重大新闻。
昨天环城高架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被撞的是个学生，伤势很重没到医院就断了气，都说不可能救回来，可是在做死亡鉴定的时候，这人又突然复活，把手术室的医护人员吓了一大跳。
江琪希捏着手里的鸡肉卷，有点下不去嘴：
“好吓人啊。”
另一边的杨思凡觉得还不够恐怖：
“这和灵异有什么关系？不是说死亡鉴定要看心脏、呼吸、大脑活动好多项吗？从科学上来说，是有‘死而复生’这种可能的。”
何闻是个严谨的讲述者，她断定这件事为灵异，必然有足够的理由：
“你们知道北城区有位师婆吗？就是画符念咒、捉鬼通灵的那种，她昨天被请走了，就是为了这事儿，做了一晚上法事呢。”
江琪希觉得自己在听什么都市怪谈故事，恐怖是恐怖，但是有点脱离实际：
“我从没见过传说中的师婆，怎么你住那北城区什么都有啊，生煎那么好吃就算了，还有法师。”
杨思凡也咂咂嘴：
“除非让我亲眼见到，否则我是不信的。”
这种爆炸性新闻，这两人居然就这个反应？
何闻决定吓一吓她们：
“喏，咱们班新来那位转学生你们看到了吧？她今天就是孙师婆的芽儿送来上学的，我都看见了。”
杨思凡：“芽儿又是什么？”
何闻：“哎呀就是徒儿、养女的结合，接班人，知道吧？这种师婆一般都是独身，会找孤女继承衣钵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她老人家都不亲自出马了，看到她芽儿的机会比看到她本人还多，所以我才说，这事真的很……不科学嘛。”
“咳咳……就是说，这个炸鸡腿怎么能光有皮、没有肉呢？太不科学了！”
杨思凡：“……你怎么突然转频？”
何闻的眼神朝她们左后方斜了一下，江琪希转过头，看到刚走进食堂正在张望着找人的苏望璃。
她想招手，何闻用眼神制止她：
“别呀，你不觉得她有可能……”
晚了，苏望璃已经朝她们看过来，但她也只是看了看，还没跟她们对上视线便收回了目光。
早上食堂只开放一楼，二楼没有卖早餐的，她看了一圈估计都没找到想找的人，干脆地转身离去。
“她在咱们学校除了你还认识其他人吗？”杨思凡戳了戳江琪希。
何闻：“想也知道不可能，咱们班还有比江琪希更外向的人吗？”
江琪希的视线从食堂里溜了一圈回来：
“你们看到陈予安了吗？她今天没来吃早饭？”
何闻摇摇头：“没看见，你想找她问题？她不在食堂的话肯定就是被魏老师叫去干活了呗。”
她说完不忘揶揄两句：
“不过你敢单独找她问题吗？怕是还没读完题干就脸红得进行不下去了吧？”
杨思凡却联系起了上下文：
“苏望璃认识陈予安？她是来找陈予安的？”
江琪希不太确定：
“她来找她？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何闻：“……你对这个新同学这么在意？”
杨思凡：“她在意的是陈予安。”
江琪希拿包子塞杨思凡嘴里：
“别乱猜，她俩小时候认识而已，说什么我也是个热乎的新朋友吧？”
何闻：“人家好像并不这么想。”
杨思凡：“唔嗯嗯——”对啊对啊。
江琪希：“说点别的。你啊，何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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