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那晚的温度是宜人的凉爽,柑橘香、草木香,携着远处飘来的桂花香,微风声、呼吸声,还有Milo玩耍的声音。

视觉一旦被屏蔽,其它感官都尽数放大。

分明感受到手已经放下了,但喻鑫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睁眼。

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再去看他,只觉得这氛围怎么越来越尴尬。

比她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没同伴还尴尬。

那会儿她还能绕操场跑圈,这会儿只能干坐着——

“那个……我可以荡秋千吗?”

“哦。”

身边的人顿了一下才应和,而后秋千轻微晃了晃,是闻叙起身让开。

“你荡吧。”

其实一起荡也可以的,她没有那么霸道啦。

但人都已经离开了,邀他回来一起也怪怪的。

喻鑫想着不会有比现在更尴尬的境地了,心一横,非常主动地往中间挪了挪,一蹬地真飞了起来。

上次荡秋千,好像还是幼儿园的事儿了。

只是整个幼儿园只有一架秋千,有好几次体育课,她从上课排到下课都没轮上一回。

再后来,她偶尔会在儿童公园看到秋千,可她也不好意思和一群小不点抢秋千坐。

有钱真好。

有钱就可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年龄都能荡秋千了。

喻鑫这么想着,看着天空向她倾斜而下,这处的空气也比别处好,星星碎钻似的撒了满天,总觉得再高些就能摘下一颗。

闻叙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看着她全神贯注地荡秋千。

这个人做事儿好像总会倾注所有热情,哭得很投入,荡秋千也很投入。

第一次看到自家秋千被荡到这么高,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弹射到外太空,他思考再三,选择相信秋千的质量。

他还听到她在笑,随着秋千起伏时远时近,断断续续的,像童话里坏事得逞的巫婆,但带着一张非常纯良的脸。

对,纯良。

当初得知这种荒唐的谣言,他就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说出这种话。

结果对上的就是这么一张乍看非常天真无辜的脸,还被吓得一惊一乍的,明明是她做的错事儿,但总让人觉得是他冤枉人家了似的。

直到最后,她居然敢拜托自己再缓和几天,他才明白,这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闻叙当然没被骗。

他只是很好奇,她要怎么把这个把戏继续玩下去。

喻鑫不知道自己荡了多久,总之,这是她一天下来最快乐的时光。

等到双脚踩实地面时,居然还有一丝遗憾。

“好羡慕你哦。”她说。

闻叙睨她一眼:“嗯?”

“每天都可以荡秋千。”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喻鑫不会游泳,泳池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她还怕鬼,根本不敢住大房子。

唯有这架秋千,她是真的非常羡慕。

花园的灯光过于昏暗,她看不清闻叙的脸,只看到他缓缓将头别开,很轻地笑了一声。

莫名地,喻鑫也弯了一下唇角。

“其实你回家要是想荡,也随时都能荡。”闻叙说。

“欸?”喻鑫不明白,“怎么荡?”

“从你家那条巷子一直往北走,有座废弃的水厂。从水厂后门穿出去再走四五百米,有个荒废的小型儿童乐园,里面就有秋千,还是两架。”

喻鑫听得专心致志,试图在脑中构建地图,这听起来简直就像冒险一样刺激。

“入神了?”闻叙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不会真打算去吧?”

“真的啊。”

喻鑫不理解,他这么说,不就是推荐自己去看看么。

闻叙轻笑:“那都是我小学时的事儿了。儿童乐园一早荒废了,又是这么多年风吹雨打,按你那个荡法,秋千怕是没两下就断了。”

“什么叫‘我那个荡法’……”喻鑫小声嘀咕,“秋千不就该那么荡才爽么。”

闻叙看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嘴下留情。

喻鑫知道他的意思。

偶像剧里就有那样的场景嘛,女主一袭白裙,长发飘飘,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荡下来头发都不带乱的。

可是那有什么意思,那还没有她坐在她爸二八大杠上,在拖拉机和牛车中穿梭来得刺激。

但是男主好像就是喜欢那样的女主欸。

喻鑫莫名瞥他一眼,反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又触电似收了回来。

干嘛呢干嘛呢!

“所以你小时候,会去那里玩吗?”喻鑫忽然意识到这点。

“会啊,不过我更喜欢滑滑梯,我妈说我就是专程给人擦滑梯的,每天擦一身灰回来。”

喻鑫“扑哧”笑出了声。

她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个干净优雅、成熟淡定,绝不会像她一样荡秋千的男生,还有这么一个过往。

“那你妈一般怎么打你。”喻鑫笑着问,“用扫帚还是衣架,或者跟你爸借一根皮带。”

闻叙神情微怔:“为什么要打我?”

“啊?”喻鑫也懵了,“你不是说你蹭了一身灰吗?”

闻叙忽而认真端详起她。

直看得她浑身起毛,一耸肩眼神开始乱飞。

“现在还打你吗?”他轻声问。

喻鑫摇摇头。

闻叙喉结一滚:“那就好。”

不好哦,一点也不好。

她宁愿母亲再来打自己。

上一次挨打,还是逼近中考那会儿,二模的时候她发挥失常,班排名一下子掉了好几名,母亲又气又急,忍不住打了她一顿。

其实回想起来,母亲还是一个比较讲道理的人,她每次打自己,都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

喻鑫知道她很难,父亲是个甩手掌柜,母亲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辅导自己学习,而打骂往往是能快速达成目的的方法。

不过喻鑫也很惊讶,居然还有不会挨打的小孩儿。

她以为全世界的小孩儿都和她一样呢!

一样住着破旧的房子,一样为着每一分钱犯愁,一样坐在冬凉夏暖的漏风教室看着窗外的鸟,想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这般自由地翱翔。

现在,她是飞出来了一点,但在钢铁丛林被撞到头破血流后,她忽然很想念家乡宽广的原野。

-

闻叙或许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

翌日一早,喻鑫便决心去那座儿童乐园看一看。

一路向北,穿过热闹的早市街道,各类早餐的香气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腔,好在空空如也的钱包帮她抵御了一切。

走出街道后,是一条宽阔又荒凉的双向马路。路边东一摞西一摞堆着建筑用的沙石,却根本看不见工人,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汽车,扬起一缕尘烟。

废弃水厂并不难找,就在马路对面。大门上的锁都生锈了,旁边一圈铁丝围栏上,赫然有一处能容纳小孩钻过去的小洞。

洞口结了几层厚厚的蛛网,看来,现在的小孩儿已经不爱来这里玩了。

蜘蛛本蛛都已在自己的蛛网上风化,喻鑫说了声“抱歉”,用纸包起蛛网,缩着身子爬了进去。

明明是个大晴天,内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阴凉。矮楼的窗户玻璃没有一处完好的,间或有窗帘被风扬起,在窗后晃晃悠悠,像有人在楼上窥视。墙上还刷着上个年代的标语,鲜红色的油漆已然褪成了血红色。

喻鑫不敢久留,四处寻找着后门的踪迹。可这水厂又大又荒,纵使她胆子再大,打转十几分钟无果后,还是遗憾地退回了门口。

她正准备从洞口爬出去,一低头,赫然发现在洞口内侧的地面上,有一道用石灰石划出来的箭头。

这道箭头显然有些年头了,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灰,但隐约能辨认出下面的白色。

喻鑫直起正准备钻进洞口的身子,定定地盯着地上的箭头看了几秒,转身走向了箭头所指的方向。

箭头导向的,是一条她之前没敢去的小路,凭着不知为何的信任,喻鑫还是走了进去。

一段暗无天日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矗立着两座高耸入云的水塔,红砖白顶,威严壮丽,仿佛年迈的巨人在看守自己的家园。

一瞬间,喻鑫的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她忍不住低头,总觉得自己冒犯了它们。

定睛一看,不远处的地面赫然又画着一道箭头。

箭头不止一处,每当喻鑫不知何去何从时,细心寻找一番,总能在尘土之下寻到新的白色印迹。

她就这样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来到了水厂的后门。

后门的门板已然倒塌,徒留空空的门框,在门框前的地面上,用石灰石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像是对她一路闯关而来的嘉奖。

喻鑫也对它笑了一下,迈步走了出来。

儿童乐园并不难找,远远便能看到在一片荒地上,扎眼的那片彩色。

闻叙说要走四五百米才到,但等喻鑫真的走过去,感觉也不过一百米出头。

大概是小孩子太小了,而他们的世界很大很大,就像是在巨人国里环游的格列佛,不安又好奇地探索着一切。

喻鑫终于站在了那两架秋千前。

又矮又小的一个,坐上去都得屈着膝盖。

但费劲千辛万苦都来到这里了,就这么离开总觉得遗憾。

喻鑫用纸巾擦了擦木板,握住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链,小心翼翼坐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她将将坐实木板,便感觉身子一坠,屁股一阵钝痛。

好吧,闻叙猜错了,别说用她那种荡法了,她根本坐都坐不上去。

喻鑫回过头,看着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木板,和那兀自晃荡的铁链,鼻头有些发酸。

这里是独属于小孩子们的乐园,而她只是个外来的破坏者。

她也看到了那架闻叙常常蹭一身灰的滑梯,是大象鼻子的造型,没有了小孩子们的打理,现在上面的灰更多了。

滑梯会感到孤独吗,还是会想要安然沉睡呢?

喻鑫舍不得就此离开,找了棵茂密的大树,在树下一面乘荫,一面观赏着这小小的乐园。

大概是周围没有灰白密集的建筑,这处虽然也荒凉,但远没有水厂那般阴森恐怖。

在很多年前,这里一定曾充满欢声笑语,那架被她无辜压塌的秋千,也曾带着无数孩童飞向天空。

手心的钝痛,强行拉回了她驰骋的思绪。

喻鑫收回撑地的手,拍掉上面干涸的灰土,手心赫然显出一道红印,像是压到了什么。

她看向刚刚撑地的那处,小心翼翼地试着刨了刨,竟刨出了一角金属制品。

这是什么?

好奇心引诱着她继续深挖,没有工具,就这么用十根手指。

干干的泥土地并不好挖,好在东西埋得不算深。

最终,一个方盒的铁质小盒子静静躺在她手心。

盒子早已锈得不成样,看不清上面的卡通图案。

打开它不算容易,喻鑫左摇右晃,使了九牛二虎之力,随着一声脆响,一张叠起的纸随着惯性飘出。

在落地前,喻鑫精准截住了它。

上面是一行来自儿童的稚嫩笔触——

“写给十年后的闻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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