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仇

二十多年前,沈重贤还未列朝中要职,但也是神兴宗内有名气的人。他的妹妹沈姝,亦是姚金府紫薇宫最为出众的弟子。那时,人们都说沈家一门双杰,前途无量。

万山贼人常年潜入各洲作乱,最是喜欢掳掠美貌女子回去万山,只因贼首荻冲最好美色。所以各洲出众女子被掳者不计其数,让人十分愤慨。

沈姝毅然以身犯险,凭借一己之力,数次从‘甘林渡’中解救出无数将被囚送进万山的女子。

此事成就了沈姝名望,紫薇宫设立的‘英雄堂’都将她位列其中,长生牌位前常燃一盏长明灯。

然而在又一次成功救人后,沈姝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许多年后,沈家宣告了她病故的消息,但是没有人知道其中详情。

这便是弛巍从前在皇城里偶然听人谈论过的八卦。

沈万仇却知其中详情,此时并不吝啬告知一切。

沈姝多次在甘林渡救人,早已被万山贼人盯上,针对她的埋伏总是有机可趁。

她被俘虏至万山,决心将计就计,决心刺杀荻冲。

想杀荻冲的人多不胜数,荻冲确实也不那么容易死,即便也有很多人对他使用过美人计。

沈姝着实高估自己,她杀不成荻冲,反倒把自己折在对方手里……

沈万仇于一年后在万山出生的,他是母亲对父亲深深的仇恨中来到这个世界。

沈姝从不待见自己这个孩子,荻冲的女人何其多,子女亦是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所以并不在意这个孩子。

终是沈姝良心未泯,再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作贱致死。她决定将孩子养身边,她把他当作她自己一个人的孩子,让他姓沈,并取名沈万仇。

从沈万仇有意识起,他就知道自己与母亲处境并不好。因为父亲的不待见,他们住着最破败的地方,饥一顿饱一顿,是人都能欺负他们母子。

他从小就知道,万山贼人作恶多端,为祸世人,荻冲更是欺凌母亲的罪魁祸首。

沈姝无数次想带着沈万仇逃离万山,可是这个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

就在沈万仇八岁那年,沈姝终于成功暗中挑拨万山元老造反,那场内讧之战闹得万山惊天动地,沈姝和沈万仇便是趁机混进那位元老逃亡的大船中出了万山境内。

荻冲当然不能这样轻易放过叛乱者,他不惜杀死身边百名将士,只为用血与仇恨,筑起最邪恶的法阵,数道逆天的巨雷将行驶在海上的大船击沉。

沈姝早有准备,沈万仇亦是从小擅水,从海上逃生不是问题,但数道巨雷劈得人眼花缭乱,母子俩亦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可到底是沈万仇年龄尚小,受到重创又在海上飘流数日。着陆时,他便奄奄一息。

沈姝带着他一路求医,幸得在一个僻乡医馆暂时得到求助。同时,沈姝也被诊出了喜脉。

怀上荻冲的第二个孩子这个消息,对沈姝来说并不可喜。

她去信沈家求助。

沈父沈母亲自前来,虽心疼自己骨肉,但想沈万仇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均是万山孽障,这此事若传扬出去,沈家何以在朝廷立足?加之沈重贤刚入咨政司理事……最终还是沈家前途要紧。

沈家放出沈姝病逝消息的同时,沈姝怀着绝望的心情来到偏僻的小风镇避世隐居。

想这还是荻冲的种,她恨不能直接就死了,沈万仇不懂,只一味地哭着叫娘不要伤害自己。

看着一日比一日病弱的孩子,沈姝妥协了。

在柳老太的关照下,沈姝的第二个孩子顺利出生了,但她的心情极度复杂。

沈万仇看着哇哇哭的弟弟对沈姝说:“弟弟出生在小风镇,这里生活无忧,我们终于能过上寻常的日子……不如给他取名沈无忧吧!”

这时的沈万仇已经病入膏肓,骨瘦如柴。沈姝看得心疼不已,便答应了他。

“以后,有他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沈万仇讷讷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由衷地笑着。

可当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沈姝蓦地心头一惊,不惜一切要救他。

沈姝想尽办法,终于秘见一次沈重贤。

若是救沈姝的孩子,沈重贤定是义不容辞,可这个孩子却是荻冲的血脉,他不得不斟酌行事。

沈姝没有办法,偷了沈重贤的信物,易容去了一趟神兴宗的藏书阁。里面各式各样的典藏无数,沈姝寄希望在此寻到有用的秘典。

那是一本被烧毁了半本的残书,连书名都不见了。

此后,沈姝捧着这本残书,日日研习推测其中奥秘。还尝试在沈万仇身上实验,实验的结果有时好,有时坏,但至少能将他的病情拖住不再恶化。

这本功法逆天而行,较为邪异,且是残本,要将功法推研完全,是一项漫长的工程,也是一个极度费脑力的工作。

沈姝呕心沥血,终拟出一套勉强能让沈万仇苟活于世的方法,十分不易,最后历尽心血与世长辞。

沈无忧本就早慧,从小耳濡目染,在修行一途上现露出天赋异禀,他本可以在修行上有一番大作为,但为了留下兄长的残身破魂,他毅然学着母亲模样,将这套逆天的异术加强完善,却也几乎毁掉了自己,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已是他唯一的亲人。

那些村民都说沈无忧是小时练功出了岔子,脑子出现了问题,此话或许有误。宋玉联想到他曾经在小树林里写划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怕不是他专思这种功法,用脑过度才让他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说来这功法实在邪异,沈无忧需每隔一段时间通过血脉作为媒介,将自身气血与元阳供养沈万仇,以让其保留最后一口气的状态。

这个方法对沈无忧损伤无疑也是极大的,他必然以沉睡的方式隔绝外界干扰,且需要以‘灵水’、‘灵露’之类的东西滋养辅助,以避免走火入魔。

沈万仇深怕沈无忧步母亲后尘,甚至想过一死了之,这样沈无忧才能真正无忧无虑地活着。

但是万山不灭,荻冲不死,沈无忧依旧有着隐在的威胁。为此,沈万仇打着‘劈山会’的名号集结众多江湖义士,以‘灭万山,杀荻冲’为目标!

听罢,宋玉和弛巍面面相觑,似乎都有所触动。

荻冲作恶多端,又确实是他的父亲啊。

可沈万仇表示,在他心中,血亲只有沈姝和沈无忧。只有杀死荻冲才能祭慰母亲在天之灵,也只有万山覆灭,天下苍生才能得已安宁无忧。

二人看着沈万仇,心绪复杂,眼神里再没有之前的防备。

言语暂停,星空下一时寂静,才听到火架里的火焰把柴枝烧得噼啪作响。

“哥!”远处传来沈无忧的声音,他早已经于十日前醒来。

沈万仇一直将他保护得很好,从不让他知道劈山会以及向万山复仇的事,更不会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世。

沈无忧只以为,沈万仇不过是经常出外经商的商人而已。

“好香啊!”沈无忧已经闻着味儿跑到近前,看着那火架子上的烤鱼,馋得直流口水,他佯装怒道:“好啊,你们聚在这里烧烤也不叫上我!”

宋玉赶忙招呼他过来一同烧烤。

看着沈无忧和他们二人相处这样和谐友善,沈万仇嘴角浮现不曾让人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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