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K聊完天以后,林桔年是迷迷糊糊睡过去的,睡眠不深。
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惊醒,隐约看到门缝底部透进来微弱的光,同时还听见客厅有脚步声。
估计是接完人回来了吧,林桔年迷迷瞪瞪地想。
他抱着被子随意地翻了个身,视线掠过飘窗时一触即离。
下一秒,脑子里有根弦绷紧,刚才他是看见了个人影吗?
不对。
闭上眼。
重新睁眼---
飘窗那坐着一尊鬼!
“啊--!”下意识喊了一声,捂住嘴大口喘气。
“我靠我靠咋了咋了?”陆明轩从外面冲进来,“大弟你咋了??”
林桔年完全是被吓到了,他指着飘窗上那个穿黑色风衣的高大影子,语调很虚弱:“这人谁?”
陆明轩尴尬地摸摸鼻子。
“如果我没瞎的话,这人...对吧?”林桔年从床上爬起来,莫名来气,后脊背都是被吓出魂后的冷汗。
陆明轩嘿嘿一笑,然后直接跑了。
林桔年:“我、”
好,
好好好。
原来要去接的人是柯缪,怪不得下午那会显得支支吾吾。
这时柯缪不疾不徐地来到床边,神情略有些玩味,“一眼就认出我了,还不错。”
这个视角里,林桔年得仰头看他。
谁能想到呢,多年后再见面是以鬼片的方式。
卧室里没有开大灯,但随着柯缪走动,墙角的小夜灯受到感应后发出了柔和的暖光,光线勾勒着柯缪锋利的下颚线,衬出他眉目间那一抹浪荡子的潇洒。
林桔年的脑仁生疼。
短短几秒内脑海中像走马灯似的混乱,无法接受白天被提起的人晚上就鬼魅般出现在床边。
“不说点什么?”柯缪双手插兜,“比如好久不见,我想你了之类的?”
林桔年瞪着他,想?个!der?
鬼说人话的时候太活人了,林桔年无法欺骗自己。
林桔年皱起眉头,说出了和柯缪老死不相往来后的第一句话:“你出去。”
鬼还是个诚实的鬼,拒绝:“我想留下和你叙旧。”
“……”林桔年是个耿直的人:“我不想和你聊。”
“那好吧,我去沙发躺一会,等你睡醒我们再聊。”话音一落,柯缪就往出走了,不仅诚实,还知趣。他的表情不见任何被拒绝后的不爽,反而一直面带微笑,还笑的无懈可击。
林桔年都无语了,无论何时何地,柯缪的厚脸皮永远是他最强的武器。
林桔年目送柯缪的背影消失,脑子云里雾里的,像是做了个噩梦但没醒透,对现实世界猛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恍惚感。
一般这种时候,就到了K先生受难的时候了。
林桔年抓起手机就点进和K的私信窗口:
花:【完蛋完蛋】
花:【SOS!!!】
K:【又怎么了】
林桔年心想太好了呜呜呜,自打和K私信互动以后,每次都能享受到秒回的VIP待遇,他决定他要当K神一辈子的大粉头子!
花:【就我刚说的那个在国外的老同学,就我俩不太对付的那个,就两三年没联系的那个,就忽然就闪现在我房里了】
花:【我觉得他比你更!像!幽!灵!】
K:【难讲哥?】
林桔年在屏幕前重重点头。
K:【我看你挺关心他,正好寒暄一下】
“噗---”林桔年吐血。
花:【神你不懂,凡人之间的纠葛非常复杂,我俩,不行】
K:【有深仇大恨?】
花:【那倒不至于】
K:【他把你绿了还是你把他绿了】
“噗噗---”林桔年再吐血。
花:【他是男的】
K:【男的】
K:【哦】
林桔年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又被K的神奇发言给提了回来:
K:【所以到底是谁绿了谁?】
林桔年哈哈一笑,哈哈,已经没血可吐了。
花:【您真幽默呢K老师】
花:【他是我发小,重点是分道扬镳的那种发小,就算我未来对象是公的,也不会没下限到杀熟呢K老师】
K:【截图】(林桔年发的SOS)
K:【没有深仇大恨,头顶也没青青草原,你求救什么】
林桔年哽住,他怀疑K神本职工作是侦探,否则怎么这么有理有据。
摄影只是你的保护色,而福尔摩斯,才是你的真实身份。
花:【呃】
花:【难讲】
确实难讲,难道要说,柯缪出国前给自己表过白,自己拒绝了,并且当时场面并不和平。
K一定会好奇来龙去脉,他要怎么粉饰,难道要承认他自己当时也动摇了,却因为一些心理障碍而懦弱龟缩。
SOS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柯缪每次一出现,就像一束探照灯,强势地照进他心里最湿漉泥泞的夹缝。
缝隙里,是有关他爸的记忆。
林桔年感到无力,他熄灭手机,只是一瞬间的光景,就连和K聊天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把头埋进膝盖。
那是一个儒雅的,事业优秀的男人,一个对妻子体贴,对父母孝敬,对孩子颇有耐心的男人,他太完美了,完美地让所有人称赞和嫉妒。
然而,完美就意味着假象,有一天他撞破了他爸和另一个男人接吻。
自那以后,他对某些事变得警惕敏感,忌惮不安。
但那时他年龄比较小,在他爸的引诱下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成为了他们的帮凶---他没有及时告诉妈妈。
因为他爸承诺说,绝不会和那个人再来往了。
事实上他们之间从未断过。
直到东窗事发,他眼睁睁看着他妈差点跳楼。
林桔年用了很长时间,很长很长时间才原谅自己,才不将个体的错误发散到群体。
他爸是他爸,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
可是,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到他自己身上时,林桔年那虚假的理性简直不堪一击。
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真正的认同自己,更无法想象对方是柯缪,他们情同手足。
那些无人问津的内心拉锯,林桔年不敢让人知道。
...
柯缪在学校很出名,因他性格左右逢源,所以微信好友众多,回国这事特意发了个朋友圈,到早上天光大亮时,原来的班长已经给攒了个小小的接风局,约定位置就定在大学城附近。
柯缪欣然应允。
而受邀的同学里,自然少不了林桔年。
林桔年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在惊悚中睡着的,反正醒来时,窗外阳光已经晃得眼睛疼。
微信有很多未读消息:
陆明轩:【我给你下跪爹】
陆明轩:【真不是我故意把他带回家的,昨晚接上他以后就大暴雨了,附近酒店不好订,我总不能把他扔路上吧】
陆明轩:【家属院离机场又太远了,下雨天我也不敢太开车,安全第一嘛你说对吧】
林桔年直接无视。
班长:【嗨】
班长:【今儿在你们学校南门外烧烤店约一波】
林:【我不去了,今晚要和研究生学长开会】
高考后,班里将近一半人都留在本地念大学了,分布在大学城附近,时不时就会聚一下。以往情况下,林桔年也不怎么去,但陆明轩非常爱热闹,而且每次都喝的酩酊大醉,班长就联系他,林桔年便只能认命地去接人。
班长:【给柯缪的接风宴你不来?】
林桔年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我有事】
如果能一开始就指明是给柯缪组局,他会像无视陆明轩信息一样无视掉班长。
群消息(5):
张卓:【各位人才们,下午五点,实验室见】
张卓:【有个数据出问题,实验流程得从头来一遍,时间提前了】
张卓:【收到请回复】
八点的群消息,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底下空空荡荡无人搭腔。
林桔年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复:【1】
不出一分钟,后面就跟了齐刷刷的三个【1】
看得出来,理科生对实验永远有着无声的抵触和麻木。
翻了翻手机,基本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他现在得收拾一下,带猫回学校交给舒盏。
下床,拉帘子,叠被子,喝水,换衣服,装好笔记本电脑和相机,该去卫生间洗漱了。
但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柯缪在客厅。
于是他推开门的一瞬间,就和餐桌前穿着喜羊羊围裙的一米九北方大汉、水灵灵地对视上了。
柯缪勾唇一笑。
林桔年太阳穴跟着一抽。
陆明轩嗅着饭菜,评价说:“俗话说的好,出去一个留子,回来一个厨子。”
“哎大弟你醒啦,洗洗手来吃饭呗,他天没亮去赶早市买的菜,可新鲜了。”
幼猫就巴掌大,现在正窝在围裙兜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望着林桔年。
“喵呜。”
柯缪随即把猫抱出来放在胳膊上,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林桔年,仿佛是猎人对猎物的胜券在握,携着淡淡的撩拨与压迫。
“早安。”
林桔年对这感觉非常不舒服,不禁皱起眉头。
“哦,是午安。”柯缪纠正自己,全然忽略林桔年露出的反感表情,反而得寸进尺地歪了下头。
他抚摸着猫的小脑袋,微笑地望向门边穿戴整齐的他,“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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