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稍晚些时候,她才又进了殡仪馆,灵堂燃着烛火,除了守夜的,便再无他人。
俞之安重又开始尝试,推门进,开门出,反反复复开遍了灵堂的每一扇门,一直到深夜,依旧没能成功。
“呼...”一向耐心的她也忍不住生出了一股烦躁之情,坐到长椅上舒了口气。
当下的心境已经和来时完全不同了,那时候想留在这个时空也无妨,正好没人认识自己,一切都能重新来过。
可如今变故已改,她可以回家了,留在这里反倒成了个无家可归的黑户,前天的事情也是考虑欠妥,暴露了自己,断了后路,哥哥恐怕也很难再信任自己。
冬日的夜晚,气温骤降,她耸了耸肩,抬头去看那盏昏黄的路灯,树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缓慢的降落在了她的膝上:“起风了~”
她用手拂掉了膝上的树叶,看着它掉落到地面,混入这满地的落叶中,复又捡起其中的两片叶子,对着灯光去看它们的脉络。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不可能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心绪芜杂,她打车去了长治路,十二点一刻,他们应该都睡下了,让人意外的是那株腊梅竟然还在,哥哥没有扔掉它!
“喂!”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她一跳,侧目看去,竟是李景行。
“你又来干嘛?”
“我...”
虽然她救了小之安,但真的很可疑呢,昨天就想找之贺哥说这件事的,可他实在太忙,所以还没见到。
下午睡醒他还在和妈妈感叹,警察这个工作实在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呢,他们都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打游戏了。
俞之安想,一定是因为警察调查时走访了他家,所以他误会了自己,赶紧解释到:“你不要误会,我要走了,所以想来告别。”
“在凌晨的时候吗?况且,告别不是应该当面讲的嘛!”
“因为我还没有勇气当面讲。”在李景行面前,她是可以表现出脆弱的,所以即便是面对17岁的、并不认识她的李景行,这个习惯也还是保留了下来。
李景行看着眼前的俞之安,真的很像呢!再加上她刚才的话,难道真像自己猜想的那样,她和小之安有血缘关系?或许是她的姐姐呢,找来后见小之安过的不错,也就放心了,所以决定悄悄离开。
“那...那你快告别吧。”
见她不解的看着自己,李景行补充道:“我会看着你离开的。”
真是一个心软又善良的少年,俞之安如是想着。
看他穿着训练服,背着硕大一个单肩包,该是要去冰场训练,便问到:“你是要去训练吗?”话音刚落便立即补充道:“我看过你的比赛。”在你26岁的时候,当然后面半句是在心里讲的。
他点了点头,竟然还看过自己的比赛!
俞之安把手踹进衣服兜里,朝他走去,继续道:“怎么这个时间点去?”
他的时差还没调回来呢,白天都在呼呼大睡,只好晚上去咯,可他对眼前这人还有防备呢,所以并不打算告诉她。
见他不答,俞之安自白道:“我也是练体育的,所以还挺关注体育新闻。”
“你是哪个项目?”
“乒乓球。”
啊~夏季运动会的项目,他倒是没怎么关注过呢。抬手看了眼时间,自己叫的车应该快要到了,便催促到:“你不是要告别嘛?”
“已经告别过了,这就走。”
两人并肩朝小区外走着,她一边走一边问到:“一个人去吗?”
李景行挪了挪背包的带子,只是看了看她,还是没有答话。
她也不再追问,待两人都出了小区大门,隔着一人宽的距离并肩站在路灯下时,他才抬手指了指门卫室外头的摄像头。
俞之安识趣的伸出右手比了个“ok”的手势,往旁边挪了一步。
就这么等了得有5分钟左右,车还是没到,她也还是没走,李景行便慢慢的挪动步子靠了过去,俞之安低头笑了笑:“你不会是在等我离开吧?”
“那你怎么还不走?”
“没找到回家的路。”
李景行看到她收起了笑意,从兜里抽出了双手环抱到胸前,双目凝视着前路,眼神却有些涣散,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可他却并不打算说些多么安慰性或是多么哲理性的话语,他们并不相识,自己没有立场去说这些话,况且他一向不喜欢把问题复杂化。
“你身上有钱吗?”
“有。”
“那就很好解决了,从这里打车到车站,购买最近一班列车的车票,然后回家。”
“我去过车站了,可惜没找到那趟列车。”
“怎么会?按时刻表买票不就好了嘛。”
就是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她,时刻表?
是破晓时分,来的那天是破晓时分。
于她是偶然事件,但既然她能遇见,一定也曾有其他人遇见过。
所以四维空间对她来说是偶然的,她对四维空间来说却不是,如果将它比喻为一辆列车,那会不会就是按照固定的时刻表在运行?
李景行见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答到:“我知道了,谢谢你景行,如果能找到那趟列车,我一定会再去见你的。”
俞之安先他一步招了一辆出租车:“你看着我走吧。”
然后先他一步上了车:“请你一定记得我,我叫俞之安!是18岁的俞之安!”
俞之安?怎么连名字都一模一样,李景行并没有听懂她的话,他当然记住了这个俞之安,只可惜他们再没见过。
..............................
到达殡仪馆后,她没有再盲目尝试,而是守在了灵堂外,一直到破晓时分,一天里气温最低的时刻。
温热的手指触上冰冷的门把手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在她准备推门的瞬间,天空中突然炸开一道声响,她侧身看去,烟花,是烟花,这个时间点为什么会有人在墓地放烟花?
来的那天是也有烟花,但那次似乎是正在入殓,所以她先听到了鞭炮声,紧接着才看到了烟花。
门已经被推开,她闭上双眼,然后松开了手。
嗯?怎么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
这里静的出奇,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有预感,一定是成功了!
为了避免上一次所经历的不适,她没有睁眼,而是扶着墙往前走了几步,再触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门把手时,果断选择了推门。
“呼~”也正是这一刻她确信自己再次进入了那个四维空间,因为灵堂的布局与此处不同。
就在她满怀憧憬,推门而出的瞬间,惊雷作响“轰隆隆!”。
她赫然睁眼,昏暗的天色不知是几时,很快雨点便洒落到她的脸颊上。
她脱下背包顶到头上往前厅跑去,里头灯火通明,却无人值守。
俞之安环顾四周,找到了挂在左侧的钟表,六点整,只有时间没有日期。前台放着两台台式的电脑,她朝着办公室的方向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如是问了两遍都没有回应,她便擅自将电脑转向了自己,动了动鼠标,锁屏页面消失,没有密码,她的目光朝着屏幕的右下方看去—2015年1月24日。
第一次穿越时那种眩晕感和耳鸣声再次袭来,她按了按耳屏,将旁边的那台电脑也转了过来,触动鼠标想要去确认时间—还是2015年1月24日。
被吵醒的工作人员理了理衣服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见趴在柜台上俞之安,以为是偷电脑的,惊呼道:“你干啥子!”
“现在是2015年吗?”
那人醒了瞌睡,怎么看她也不像个贼,瞪大了双眼气愤道:“写了非工作人员请勿触碰的嘛,你看不到嘛?”
“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时间,请问现在是2015年吗?”
听她如此反复问了两遍,那人忍不住重新审视了她一翻,这个时间点跑来殡仪馆问是不是2015年,怕不是碰到个疯子,还是赶紧送走的好:“是,15年。”一边说着一边摸手机,想要叫保安。
电话还没拨出去,便瞧着她愣愣的朝门外去了。
怎么会这样?
刚刚为了减轻不适感,她没有睁眼,所以只能凭借前一次的记忆去回想那个四维空间的结构,如果这个世界也是客观真实存在的,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个空间中的每一扇门对应的时间点都不一样。
可第一次进入那个四维空间时因为无法适应,她也是闭着眼随机推开的一扇门,怎么就这么恰巧的回到了11年。
如果真如她所想,想要回到2022年,就只能通过不断的试错来找到正确的那扇门,可她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四维空间的结构与图像,也并不清楚那里头究竟有多少扇门,每扇门是按照什么时间规律来分布和排列的。
这一切如晴天霹雳,比天上的惊雷还要响。
俞之安立刻跑回了灵堂,她想再试一试,可她已经错过了时间,“那辆列车”已经开走,只能等明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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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二世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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