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始

‘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会记得的吧……’林茉坐在书桌前,双手托腮。她有些期待,眉目中却又透露些忧愁。她的思绪仿佛被风吹起的蒲公英,飘飘悠悠的,落到了八年前的今天。

直到那一天为止,她一直都是一个孤儿,住在的孤儿院里。不大的孤儿院里只有三间平房,分别是教室,食堂,和宿舍。是的,他们的吃,住和学习全都是在这里。条件如此的不好,相应的,这里也不会有很多孩子,大概……就二三十个吧。她努力的回想着,顺着孤儿院的线索,希望能从记忆的长河里打捞起她那二三十个同学的信息。然而,却是如刻舟求剑一般,她终是打捞不起那篆刻着回忆的“剑”了。似乎有点惋惜的摇摇头,她继续划着回忆之舟逆流而上。

总之,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直长到了九岁。

她没有关于自己父母的记忆,但是她的脑海里却一直有一副画面——破碎的玻璃、女人的尖叫、不断涌出的鲜血……各种混乱的事物混杂在一起,织成了她五岁前的梦的主题。她不断的猜测着那副场景的来源,但大多数都是可笑的。唯独有一个猜想——她的父母可能死于暗杀,让她深信不疑。她总是把自己的猜想给任何人说,孤儿院里的其他小朋友,照顾他们的阿姨……总之,就是见到谁都要说一遍。毕竟大多数人都不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而自己呢?‘我跟别人不一样!’她似乎有点小小的“骄傲”,很高兴自己的特殊,(虽然这点特殊应该不会有人想要,更不会为此“骄傲”)但毕竟是小孩,孩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大一点的人往往无法理解其思维方式,也不能用惯用的思维模板去推测一些行为的动机。究其根本,孩子是自由的,他们的身心都是自由的,没有被残酷的世界鞭打过的孩子们不懂得隐藏自己,内心自然的向外界打开、那生来就带有翅膀的思想,在孩子这里自由的飞翔。孩子爱惜着它们的翅膀,希望它们能飞得更高更远,而大人则会折断它们的翅膀,把它们牢牢的束缚在身旁。真是神奇,明明都是人,但小孩和大人却有如此大的差异。哪怕是长大后的自己大概也理解不了自己小时候的奇妙想法吧。

也是因此,别人总是将她的讲述当作饭后故事一笑了之,一点也不在乎。但她并不沮丧,相反的,她希望自己能牢牢的记住这件事,希望这件事与自己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永远不会被她忘记。大概这源于她的心,那颗似乎不愿意循规蹈矩的心,多希望能有些离奇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来使自己的生活短暂脱离正轨啊。但转念一想,要是离奇故事真正发生了,却又过于的“大”,“大”到她无法承受,也许会打碎她的程度,那时,她又会怎样呢?也许会被狂风骤雨摧残得只剩下一地残红;或是身不由己的被无情的浪花裹挟着,最终狠狠地拍碎在礁石上。她又不紧恐惧起来,有些懊恼的觉得,自己真是太贪心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还想希望能发生更刺激的故事,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但人的天性是无法抑制的,像水中的气泡,哪怕压下去了,最终还是会浮上来的。而且,哪怕暴雨后,树上还会剩下几个嫩芽或几个花苞不是吗。

她总是一遍遍的在小本子上记下自己每次关于这件事的梦,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忘记也许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故事。

那一天,是孤儿院里所有孤儿的集体生日——他们大多是被遗弃的孩子,很少有人能清楚的记得自己生日。早上刚下了雪,现在到处挂着彩带,白色的雪和缤纷的彩带搭配在一起,又是奇妙,又让人觉得相称。其实,他们的生日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日期,一年中的第一次下雪,就是他们的生日。“你们是天上的精灵,冬天化作雪花降临人间。”不管是院长还是阿姨们都这么说。因此,这所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姓“云”,原先的说法是“雪花生于云中”,不过现在想来,“云”应该是院长的姓。和蔼可亲的院长愿意让他们都随自己的姓,真正的将这些被遗弃的孩子视为自己的孩子,打心眼里爱着他们。

温暖的回忆慰籍着她的心,她想起了自己那时被起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名字——云茉。

像茉莉花一样美好,纯洁而又清新的女孩

至于被接回来后,她的名字就变成林茉了。会有点不习惯,毕竟是用了九年的名字。

‘幸好,我还叫茉。’她笑了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啊,总是会让人联系起茉莉花。

院子里有两棵常绿的“刺树”。那时候,云茉始终没记住那两颗树的名字,即使她已经问过很多回了。好像是叫什么松?云茉摇摇头,算了,还是叫刺树吧。云茉又满怀歉意的看了它们一眼,为自己记不住它们的名字感到抱歉。如今,树上也落了雪,略有些仍是绿色的松针从雪中露出,为白雪皑皑的院子平添了一抹生机。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丽而又和谐。

只是……给树挂上装饰,比如挂彩带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会碰掉枝条上的雪。‘真想把雪重新给它挂上去。’云茉看着树上斑驳的雪,心里惋惜极了。一阵风恶作剧似的吹过,树上的雪簌簌落下,落在在她的头上、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紧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与此同时,树上挂的铃铛也叮叮铃铃的响了起来。‘树也在笑呢。’云茉喜滋滋的想着。很快,注意力又被树上的各种装饰品吸引——除了彩带,每一个枝条上还挂了金色和银色的大大小小的球。在树正对着外面的那一面上,挂了一个红色的大蝴蝶结,布料上带着细细的金边。在天气晴朗的时候,金边会反射着一点点光,在经过时从眼前一掠而过,不像那些金色银色的球球,它们会反射太多的光,让人觉得刺眼。‘像一只金色的飞鸟一样。’云茉笑了,为一点小发现而惊喜不已。布置好的孤儿院至少一周或两周后才会逐渐撤下各种装饰品,恢复原来灰突突的面貌。

阿姨们在切蛋糕,所有的孩子都围了上去,满心期待着自己的那一份。定睛一看,也不是所有的孩子,

云茉不就在那边荡秋千的嘛。

她坐在落了厚厚白雪的秋千上,脚时不时的蹬一下地面,好让快要停下的秋千荡得更高。秋千上的雪随着她的动作不断落下,又被风轻易的带起,她的周身仿佛围绕着一层雪雾。秋千越荡越高,她就要飞起来了,‘我用尽全力去触碰蓝天,蓝天是否也能接受我。让那明镜一样的蓝色浸透我的心,让它飞往自由的国度……’银铃般的笑声清脆的滚动着。细白的手指紧紧的抓住秋千绳子,她闭上眼睛,‘我是精灵,我是冬天的精灵啊。我要生出翅膀,与雪花一起飞扬起舞……’飞起的雪花落在她漆黑的头发上,像夜间的星星一样闪着光。新裙子被雪浸湿,但此时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全身心的沉醉在冬天的雪景里。

秋千突然停下,猝不及防,云茉被狠狠地拽下来。一下子没站稳,她重重的摔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云茉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就要流出来。可一睁开眼,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让云茉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她大声的骂着云茉,大概是在责怪她弄脏了新裙子。云茉好像僵住了,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小鹿似的眸子满是恐惧。她见云茉如此害怕,心中愈发得意,嘴上的语音也更加恶毒。唉,孤儿院里竟然会招聘这样的老师,真是可怜了这群可爱的孩子们了。

孩子们的年龄基本一致,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也不过八岁半,差不多已经到了寻常孩子上小学三年级的年纪了。于是,聘请一个英语老师就被提上了日程。于是,院长的堂哥的同学的姐姐,一个高中毕业后闲赋在家的17岁女生,在院长堂哥的强烈推荐下被招聘进孤儿院。

此人姓李名翠,行事张扬,仗着自己的学识之高在孤儿院里横行霸道,经常打骂孩子,甚至对同事也没有丝毫尊重。所有人都叫苦不迭,直说怎么来了这么一个女魔头。而院长也郁闷至极,心里不断的后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都没考察一下此人的品行。但碍于他堂哥的面子也没办法再把李翠辞退。‘之前就看这小东西不顺眼,今天可算是被我抓住把柄了’,李翠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李翠一直觉得云茉这小东西矫情的很,一点小事就要来告状,还又哭又闹的。有一次不过是被一个调皮的小孩揪了头发,就哭着来告状,依她来看这根本就是装可怜。不过,只流点廉价的眼泪就能多得点别人的关心和宠爱,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去干?真是有心机。说不定这件事就是编造出来的,把自己塑造得跟个楚楚可怜的白莲花似的,以为自己是主角啊,真是恶心。李翠一边想着,一边用更加厌恶的眼神瞪着云茉,“哭什么哭,不准哭!做错事先装可怜?!真是恶心,再哭信不信我戳瞎你的眼睛!天天装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妈是个三儿还是个出去卖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贱的人!!”声音不小,但是却穿不到那边分蛋糕的阿姨和等着吃蛋糕孩子们耳里。见无人搭理,李翠的心里更是“正义感”爆棚,‘看吧,都没有人愿意帮帮这个小东西,看来所有人都是讨厌她的。不过她也真是活该!绿茶女就该死!!我就帮大家出出气吧。’李翠冷笑着,突然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云茉那苍白的小脸上。她脸皮薄,被扇过的地方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而且已经有了肿起来的趋势。云茉瞪大眼睛,脸一瞬间苍白了,几乎连嘴唇也失了颜色。随即愤怒涌上心头,‘凭什么能这样说我的亲人!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我的亲人!’。颤抖着手捂住脸,慢慢的抬起头。她的眼里已经全然不一样了,是相当狠戾的目光,她想把李翠推倒在地暴打一顿,她想将李翠诋毁她的所有言语都一句句的骂回去,她想……啊,眼泪涌出来了。

‘怎么又是这样,给我把眼泪憋回去!’她的内心无力的怒吼着,如此厌恶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哭的性格。‘讨厌!讨厌!’泪水浸湿了她冰凉的脸颊。

因为不想被人轻视啊,我和我的眼泪。

之前有一次,她是犯了什么错,她根本就不想哭,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她握紧拳头。有人说她的眼泪是鳄鱼的眼泪,根本就是为了装可怜而流的,廉价的泪水。

不是!不是!!!

云茉紧咬着牙,眼泪不断的涌出,从她被怒火烧红的眼眶里。

‘哈,终于暴露出来了吧。’,李翠冷笑着看着云茉。‘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恶毒的,阴暗的本性。

她挣扎着想从雪地里站起来,却又被李翠一脚踹倒,“这么小都学会摆脸色了啊,那长大岂不是要杀人,果然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贱人。”李翠一把揪住云茉,刚想再踢这烦人精一脚好解解气。

“你在干什么!给我停下!”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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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清风雪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