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也斜倚在身侧的墙上，整个人面对鹿聆，漆黑的眸子里盛着狡黠的光：“我现在不是教官，”尾音故意拖得老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鹿聆发烫的脸颊，“今天……生哥哥气了？”语调上扬得像打了个旋的口哨，嘴角的弧度却带着得逞的坏笑，活脱脱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没有，你笑什么”！鹿聆看宋今也眉眼弯曲的模样，任由心里再有情绪，此刻也都会被磨平。
宋今也垂眸望着鹿聆泛红的耳尖，暮色漫过他微弯的眼角，将调侃的笑意浸成温柔的涟漪。“哥哥给你认个错，”他故意压低嗓音，尾音像羽毛扫过耳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哥哥的气了？”
黑暗笼罩中，没人在意在学校的一角，有人正深切的给他从小养到大的“宠物”道歉。
其实，第一天的戾气早已被阳光晒化，剩下的全是藏在帽檐阴影里的张望，是薄荷糖与防晒霜在裤兜碰撞出的细碎声响，是夕阳回家前，有人比它更先一步，把温柔留在了少年眼底。
鹿聆就是一个很好哄的小屁孩。
他还想问关于沈承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开口，好像有些事情，也不是那么重要。
回到宿舍的鹿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抑郁，甚至想主动帮裴青寂打游戏，但裴青寂已经被气的卸载游戏了。
“鹿神，云南白药？给我喷点呗，我这腿酸胀酸胀的”，裴青寂在下边坐着的时候没啥感觉，这一上床躺着就不行了，腿难受的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
鹿聆转手就把云南白药放抽屉里了，从姜早给他准备的那一堆东西里边找了瓶红花油递给了裴青寂，“你试试这个”。
裴青寂没用过这玩应，他也不知道哪个好用，认识云南白药还是因为高中打球的总是扭到腿，校医就总是给他喷这个。
“这个能行”？裴青寂接过红花油，也不知道怎么用。
“倒腿上揉吧”，鹿聆给出建议，其实他也没用过这个，但早姐给准备的东西，应该坑不了。
军训第一天的晨光还带着新鲜感，迷彩服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硬挺的光。
但当蝉鸣愈发聒噪，防晒霜在脖颈凝成黏腻的壳，踢正步时膝盖传来的钝痛漫成整片阴影，军训的新鲜感早已消失殆尽。
宿舍里此起彼伏的 groaned 声里，有人把脸埋进军帽里闷声抱怨：“这鞋比高中跑操的还磨脚”。
操场广播在放《强军战歌》，却盖不住此起彼伏的哈欠声，有人踢掉鞋子时带出半片带血的创可贴，在月光里泛着苍白的光。
自宋今也那晚倚着墙角轻笑认错后，鹿聆心里那杆秤便彻底偏向了那抹白衬衫的影子。沈承的名字像片轻飘飘的柳絮，落在记忆角落再未掀起波澜，毕竟对方始终规规矩矩。
偶尔想到沈承还会躺在宋今也的列表里，鹿聆也只是微微勾手，转念点开与宋今也的聊天框，盯着对方刚发来的“今天训练别偷懒”勾唇轻笑。
只是在军训的最后一天，总是会有女生路过鹿聆所在的连，刻意的匆匆看上他一眼，大胆的则会举着手机说“鹿同学，可以加个微信么”。
鹿聆垂眸盯着女生手机屏幕上跳跃的二维码，阳光在他睫毛投下细碎阴影。高中时那些躺在列表里的“等待验证”画面突然翻涌上来，课代表转交的粉色信封、操场围栏外晃荡的帆布鞋、午休时塞进抽屉的大白兔奶糖，都被他用“学习为重”的理由轻轻挡开。
此刻迷彩服领口蹭着下巴，他能听见身后裴青寂的憋笑和远处宋今也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指尖在“拒绝”键上悬了悬，忽然想起方才女生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腕间还戴着军训时编的草绳手链。喉结滚动着抬眼，他扯出个笑，指腹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好了”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恰好能让三步外的宋今也听见。
女生红着脸退开时，他瞥见宋今也站在树荫下，帽檐压得低低的，却遮不住咬嘴唇的弧度。
军训最后一天的阳光都带着倦怠感，迷彩服在草坪上堆成深浅不一的绿丘。裴青寂瘫在树坑里，把军帽扣在脸上，帽檐下漏出含混的抱怨：“这正步踢得我膝盖能直接送医务室。”远处传来教官们调试音响的电流声，混着此起彼伏的揉腿声，像碗搅浑的燕麦粥。
鹿聆坐在台阶上把玩着手机，裴青寂用脚尖捅了捅：“看，宋教官在盯你。”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三十米外宋今也的目光，对方倚着主席台栏杆，拇指勾着哨子晃来晃去，帽檐下的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黑葡萄，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老宋，你弟挺受欢迎啊”，温南星目光朝鹿聆拋过去，“我记得你军训那会儿好像也有挺多人加微信的，不过都被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人拒绝了，还是学弟是好人”。
温南星吐槽着，大一那会儿，他就特羡慕宋今也，因为有好多人都来找他搭讪，但宋今也油盐不进，理都不理人家，最后还都是温南星这个和事佬在中间缓解，以免大家都尴尬。
温南星这个人好像对谁都挺好的，和谁也都能处到一块儿去，传闻谈过的女朋友数不胜数，但没有超过两个月的，看似多情也薄情，但让人很难走进他的心。
温南星在学校呆的时间不长，看着表面朋友有很多，但宋今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他打心底里交的朋友。
“他心软。”宋今也低笑一声，他忽然想起上次在宿舍楼下，鹿聆心软地替流浪猫挡雨，明明自己被淋得喷嚏不断，还把最后一块面包掰碎了递过去。
他指尖的哨子猛地吹出半声脆响，惊飞了树上的麻雀。远处鹿聆受惊似的抬头，他却已经转身面向别处，把那句没说完的话碾在鞋底——“心软到，连拒绝都要考虑半分”。
温南星用肘部撞了撞宋今也的肩膀，迷彩服布料蹭过对方紧绷的肩线：“你也不用这么盯着你弟吧，大学生了，可以谈恋爱了。”他憋着笑看宋今也一副吃瘪的模样。
宋今也望着鹿聆被夕阳拉长的背影，喉间的低语混着微风散成碎片。“可以谈恋爱了是么……”温南星的话还在耳边晃荡，他却在这句反问里品出回甘。
鹿聆很不自然的按掉手机锁屏，为了让自己不再不停的张望于宋今也的方向，索性转过身想和裴青寂搭话。
谁知裴青寂不知在朝远处的谁做着鬼脸。
“你干嘛呢”，鹿聆顺着裴青寂的视线，又对上了宋今也的背影。
“鹿神，拦着我点，我怕冲上去给温南星一拳”，裴青寂对温南星的敌意过于大了。
夕阳把鹿聆视线里的那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只要有宋今也在，鹿聆注意不到其他人。
“不拦你，去吧”。
裴青寂把所有的怒气都做在脸上，不停的对温南星做各种恶搞表情，却只换来了温南星的温柔一笑。
“装货”，裴青寂冷笑一声，结束了这场幼稚的闹剧。
随着一声声哨声的响起，主席台旁的教官四散开来。
“今天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为期十五天的军训就要结束了，感谢这几天大家的配合，我很荣幸，希望大家明天的汇报演出能有一个好的成绩，最后祝大家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山水有相逢，来日皆可期”。
宋今也说完一片掌声响起，七嘴八舌的传来对他的祝福：
“谢谢宋教官”
“宋教官，给你拿个第一名回来”
“宋教官，来日方长”
“宋教官，后会有期”
最后同学们异口同声，“宋学长，前程似锦”。
最后一句是五连的同学们商量好一起说的，对他们的大四学长，宋今也说的。
宋今也的朋友圈不算大，他也不是那种贪恋热闹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簇拥着抛向暮色，风掠过耳际时带着少年们参差不齐的笑闹。他望着渐暗的天空里盘旋的飞鸟，喉间溢出声短促的轻笑，“谢谢大家”。
夕阳漫过旗杆上的国旗，欢呼如潮水退去时，最后一声哨响在空荡的操场荡出回音。晚风卷着训练时喊过的口号掠过树梢，带走最后一片欢腾，三三两两的身影朝着宿舍楼散开。
宋今也的军靴碾过满地碎金般的夕阳，三两步就跨到鹿聆身侧。他笔挺的教官制服与鹿聆微皱的学员迷彩形成奇妙呼应，肩章上的金属纹路在余晖里泛着冷光，却被少年衣领翻折处的绒毛柔化了棱角。晚风掠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将宋今也袖口若有似无的薄荷气息，揉进鹿聆后颈未散的汗味里。
“怎么样，军训结束开心么”。
“怎么样，前程似锦，感动么哥哥”，鹿聆没回宋今也的问题，而是放下手中玩手机的动作，转过头看向宋今也，勾着唇角问着。
晚风裹着训练场的尘土掠过发梢，宋今也喉间滚了滚未出口的话，指腹陷进鹿聆蓬松的卷发里，细软的发丝像春日新长的草，痒酥酥缠上他的指节。记忆里的卷毛还带着婴儿爽身粉的甜香，此刻却混着军训时的汗味与阳光晒过的草木气，宋今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小屁孩儿好像真长大了。
“微信少加几个吧”，说罢，宋今也松开了鹿聆，朝温南星走去。
宋今也走后，裴青寂才背着他的大包赶上鹿聆， “明天晚上的聚餐去不去”？
“什么聚餐”？
“你不知道啊，群里说的，诺”，裴青寂把手机递给了鹿聆。
是18级动漫与动画设计专业的群聊消息。
【方好：同学们，明天汇报结束，我们五连准备了一次联谊，想参加的同学报一下名吧@所有人】
群里说话的方好，是18级动画专业的小导，是大三的学姐，学生会成员，主要负责管理18级动画专业的一切事宜，包括学校颁发的通知以及组织安排活动。
以下就是很多同学的接龙，开学第一聚，大家基本上都会参加。
鹿聆把手机还给裴青寂，掏出自己的手机，接了个笼，“去啊，当然去了”。
看鹿聆接了笼，裴青寂也接上了，“要不要和康乐说一下”。
鹿聆想了想，“嗯，在咱们小群问一下吧，咱俩不问，他够呛能主动参加的”。
【裴青寂：康乐@陈康乐，明天的联谊你要不要去】
【陈康乐：我么，我……就不去了吧，我没有参加军训，和大家也都不认识，会不会不太好……】
【鹿聆：有什么不好的，你也是咱们班级的人啊】
【裴青寂：就是啊，再说了，你来了不就认识了，要不然咋认识呢】
【陈康乐：可以么】
【鹿聆：当然可以】
【陈康乐：好，那我明天回学校】
陈康乐本就不是善于社交的人，像这种集体活动，他更是没有参加过，如果没有鹿聆和裴青寂，陈康乐就当作没看见群里的接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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