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六号，礼拜四晚上八点。预热小半年的《Youth101》终于在电视台正式播出。正片播完以后，将会公开所有选手的主题曲直拍。
历来都有的环节，练习生要统一在媒体教室一起观看第一期节目。穿着制服、做好妆造。
李秋澄本来就对自己的镜头数量不抱什么希望，全程坐在梁嗣音和谷小晖中间，眼睛好像盯着荧幕，其实脑子里一直在过新修改的舞蹈动线。
只有导师团队出场的时候，李秋澄才迟来地聚精会神。
从荧幕上看宣茗，又是一种不同的感觉。
他恍惚回到十一二岁，自己一个人走进电影院，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大荧幕逐渐亮起，然后出现穿着纱衣的背影。
一只蝴蝶翩然起舞，羽翼仿佛要透过背后突出的骨头钻出来，带着她消失在人间，飞到天边去。
但现在已经不是《悬悬》风靡的年代了。
她不是戏剧里的可怜女孩阿悬，她只是宣茗，二十八岁，自由而鲜活的宣茗。
两个小时结束，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啊啊啊”的时候，李秋澄才将将反应过来，到了第一期结尾，通常是要放24小时排名的。
他低头，看见梁嗣音已经两手交握，紧张到指节发白。
排名从最后一名到第一名倒序播放，李秋澄熟悉的人里，最先跳出来的是同公司加拿大出身的尚励，他列在41名。
其次是周疏桐，20名，堪堪卡进决赛圈。
再然后就是他自己了，和周疏桐隔得不远，第16名。一个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的名次。往上够不到出道组，往下没有淘汰风险。
排在他之前的除去已经有过曝光的选手，大多都是各大公司和节目组权衡之下，“选中”的幸运儿。
比如列在第五的谷小晖，还有即将争夺一二名的江凌和梁嗣音。
最终结果，夺下24小时投票即时一位的，是梁嗣音。
回到宿舍，李秋澄礼貌性地复盘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在他印象里，他的正脸镜头居然足足超过了四秒——
还是和聚星传媒一起出现的镜头。而他们的初评级舞台被放到第二期，因此李秋澄的镜头量，只有可怜的出场介绍。
他本人的特写镜头，基本为零。
赛前大热、所谓门面主舞李秋澄，无论之前秀粉有多看好他，圈子内部风评有多好，节目的镜头量一出，所有赛前买股李秋澄的粉丝都连夜卷铺盖跑路。
再不跑就是傻子！同公司两个人进出道位，一个初C一个大Vo，除非李秋澄是祖上八辈积德换他紫薇星下凡，否则他出道的机会还没有倒数第一名逆袭的可能性大。
不过李秋澄只不过是埋没在一百零一个名字中的一个，他一个人的失意，并不能对节目的热度产生任何影响。
当晚，导师团队出场的片段，彻底碾压了所有其他节目的关注度。
【居然真的让Camellia和小林哥哥站一起，我册那节目组很敢啊……】
【可是他们好像真的不避嫌，关系还是很好啊。】
【能说吗？好般配一对璧人，反正双双过气了，复合一下行吗？就当是为了我。】
【对啊我说分手了还这么体面，复合一个怎么了？两个过气爱豆放下你们的身段！】
【退圈七年，归来和前男友在同一档节目当导师。呵呵嗑死谁了嗑死我了。】
不止宣茗和林琅这对旧情人，Maggie孔莹姜与Camellia宣茗重聚的词条，同样也在热搜与趋势上高居不下。
她们是十四年前的生存战元祖，当年孔莹姜十七岁、宣茗十四岁，在异国一同出道，做了两年队友。一直到宣茗退圈之前，她和孔莹姜的合作与互动几乎就没有断过。
【虽然知道珠花私下里一直很好，但是再看见二位明面上的互动真是太好了，我哭。】
【珠花就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女绿卡line！】
【被练习生滑稽的表演无语到的话，可以去看三位前爱豆导师的舞台洗眼睛洗耳朵。】
随着节目的播出，各大公司下营销的力度也连夜加大。
夜里十一点，聚星传媒艺人总监办公室依然亮着灯，助理小吴正给她汇报各大平台的数据趋势总结。
目前只有第一期正片、主题曲舞台和主题曲直拍公开的情况下，暂时还没有脱离节目组和公司预料之外的黑马出现。
初C红利让梁嗣音现在的热度高居不下，不出意外的话，他至少可以拿下一顺的第一名。而谷小晖的各种赛前翻唱也在各大营销号疯转，靳思嘉给他打造的路线就是一百零一个人里的最强Vocal，出道组必不可缺的高音工具人。第五的位次很适合，也很安全。
惟一比较可惜的……
靳思嘉看着24小时即时排名表，李秋澄的脸赫然在16名的位置上。
而他的主题曲直拍，目前已经卡进出道圈，列在第九。可惜主题曲直拍妆造全都一个样，一般情况下，很难爆人。
就在这种情况下，毫无营销的李秋澄都能卡进出道圈。如果有一把助推的话，依照李秋澄的资质潜力，一定大有可为。
但没有如果。谷小晖与梁嗣音是各方博弈之下的抉择，牵一发，动全身。
“小吴，”沉默审阅数据的靳思嘉忽然开口，“给节目组去个电话吧，就说我要找秋澄。”
-
李秋澄等在隔间外面排队，这也是101系一直以来的环节，在一公练习阶段，会安排一次练习生与家长通话的机会。
他等了两分钟，看见周疏桐哭着从隔间里出来，眼泪止都止不住，哭得一直打嗝。
李秋澄拍拍他后背。
到他进去之后，李秋澄握着节目组给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拨出电话时，李秋澄的脸色难得有一丝完全无法抑制的紧张。
几秒之后，对面接起电话。
“喂您好哪位？”
冷酷无情，机器人一般的接电话流程。
李秋澄不禁喉咙一动，声音颤抖，喊了一声：“妈妈，是我，秋澄。”
对面一阵静默。
“哦，有事吗？为什么用陌生号打电话？”
“节目组给的手机，我的手机被收掉了。”
又是一阵寂静。
导演组的脸色变得稍稍有些奇怪。
“你在录节目？”
李秋澄心想果然，根本不指望她能关心他的行程。
两分钟很快结束，一大半的时间，李秋澄和对面的人都在沉默。他于是只能挂掉电话。
嗯……可以说是一次毫无意义毫无营养的母子通话，哪怕节目组想捧他，要剪出一些看点，恐怕也是无从下手。
出门时，他还听见导演组窃窃私语：
“这妈也太不关心孩子了，录节目都不知道！”
“又没哭点又没笑点，废片预定。”
他垂下眼眸，正要回练习室，隔间的门忽然又被打开，导演大声叫他：“李秋澄！等等，又来电话了！”
“喂？秋澄，是我，靳思嘉。”
李秋澄差点没捧住手机，他这回声音是真抖了，“靳……靳总监……”
“不用紧张，我就是来问问你们的情况。怎么样，在节目组过得还好吗？”
李秋澄只说都还好。但他心里逐渐浮起疑惑，队长是谷小晖，目前的第一名是梁嗣音，按道理说，怎么也不该他来接靳思嘉的电话。
而片刻之后，靳思嘉的下一句话，直接为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这两天节目组应该给你们看了正片和排名吧？我担心你心里难受，所以想打个电话解释一下。秋澄，节目组和公司这一次的选择，并不是意味着最后你们能达到的成绩。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两年之后，如果你愿意继续跟团出道，我们一定欢迎。如果你毕业之后想走演戏这条路，公司也会帮你。所以……”
靳思嘉停顿了一下，“所以，不要太在意这一次的结果。”
李秋澄沉默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其实靳思嘉本不用做这么多，李秋澄自己就会说服自己。
可是就像小孩子摔倒一样，身边没人安慰的话，他自己就会站起来，但一旦有人扶他，眼泪就可能止不住。
李秋澄不委屈吗？
他也难过的。
李秋澄眨了眨眼睛，眼前有一点点模糊。
“没关系，谢谢总监。”
对面，靳思嘉似乎叹了一口气。
“那就这样……”
“等一下！”
李秋澄忽然开口，“总监，我……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靳思嘉隐约感觉到什么，她打字的手缓缓停了下来。
果然，对面李秋澄问：“总监，我的主题曲评级……是B，还是……”
“是A。”
靳思嘉很快回。
她眼神盯着屏幕，上面显示梁嗣音和谷小晖远超其他人的热度指数，以及最下面那一条平缓的折线，属于B班李秋澄。
“是A，秋澄。六位导师，每个人都给了你A。”
李秋澄闭上眼睛。他失礼地主动挂掉电话，恍惚离开隔间，向练习室慢慢走去。
-
“喂，哥。是我，嗣音。”
梁嗣音打了个手势，示意节目组关掉摄像机。
导演组都收到杭导指示，隐约知道一点这人背景。导儿和资本都惹不起的，在节目组拥有横行霸道的资格。
“哥，你身体还好吗？”
导演组听不见手机对面的声音，只能从梁嗣音点头的动作，判断对面那位大人物说了什么。
“哦，好，那你注意点，别太累了。”
这句话之后，梁嗣音又半晌没讲话。
一直到两分钟快结束，他咬了三回嘴巴，摸了六次鼻子，才犹犹豫豫掩着嘴巴开口，声音很轻很轻，只有他自己和电话对面的人能听见——
“哥，我跟宣茗说……你二月份要办喜宴。”
“她说，她收到请柬了。”
“哥，她会不会去啊？要我帮你拦吗？”
秋澄：16名，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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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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