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微微分开,却没发出声音。
江羡立刻去拿棉签蘸水,小心翼翼地润湿他的唇。水珠顺着他的唇角滑下,她下意识用拇指抹去,指腹蹭过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这三天她只顾着守他,连帮他刮胡子的心思都没有。
“再试一次。”她凑近他耳边,呼吸拂过他耳廓,“谢临风,睁眼。”
像是被她的声音牵引,他的眼皮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一条缝。
病房顶灯的光线刺入瞳孔,他立刻皱眉闭眼,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哑的呻吟。江羡的心跳快得发疼,伸手挡住他的眼睛:“慢点,别急……”
她朝护士打了个手势,对方会意地调暗了灯光。等光线柔和下来,她才慢慢移开手掌。
这一次,谢临风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涣散,像是蒙着一层雾,缓慢地在天花板上游移,最后落在江羡脸上。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聚焦。
江羡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然后,她看见他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姐姐。”
气若游丝的两个字,却像惊雷炸在她耳边。江羡的眼泪瞬间砸下来,砸在他手背上。她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死死咬住下唇。
谢临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涣散的视线渐渐清晰。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眉头皱得更紧。
“你哭起来好丑。”
沙哑的、微弱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调侃语气。
江羡的眼泪流得更凶,却突然笑了。她攥紧他的手,又哭又笑地骂:“混蛋!谁准你吓我的?!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
她想捶他,看到他满身的管子又硬生生忍住,最后只能把脸埋进他掌心,肩膀剧烈颤抖。谢临风的手指动了动,试图回握她,却使不上力。他微弱地叹了口气:“别哭。”
“我没哭!”江羡抬头瞪他,眼泪却还在往下掉,“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五天!医生说你可能醒不过来,我……”
她的声音哽住,说不下去了。
谢临风静静看着她,目光从她红肿的眼睛移到她瘦了一圈的脸颊。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梦见你了。”
江羡愣住:“什么?”
“梦见你……骂我。”他声音低哑,说几个字就要喘一下,“说再不醒……就找别人。”
江羡的眼泪又涌出来,低头狠狠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敢不醒,我就真找。”
谢临风眉头一皱,用气音抗议:“不行。”
“由不得你!”她凶巴巴地说,却小心地扶着他的头,帮他调整枕头的高度。
护士走过来,轻声提醒:“江小姐,病人刚醒,需要休息……”
江羡点头,却坐着没动。谢临风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脸上,像是怕一闭眼她就会消失。她看出他的不安,捏了捏他的手指:“我不走,睡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眼皮却还强撑着不肯合上。
江羡无奈,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谢临风,我就在这里。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一定会看到我。”
这句话像是某种咒语,他终于慢慢闭上眼睛。
江羡看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才长舒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眩晕——三天不眠不休,身体终于开始抗议。
她轻轻趴在他床边,额头抵着交叠的手臂,却没有闭眼,而是盯着他起伏的胸口,确认他的呼吸频率。
窗外,天光微亮,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
江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谢临风的手指,轻声说:“欢迎回来。”
凌晨五点。
谢临风是被一阵尖锐的疼痛刺醒的。
麻药的效果逐渐消退,肋骨处的钝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让他不自觉地闷哼一声。他下意识想抬手按住胸口,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压住了——
借着病房里微弱的监护仪灯光,他看见江羡趴在床边,侧脸枕在他的手背上,长发凌乱地散在白色床单上。她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眉头却还皱着,像是连梦里都不安稳。
谢临风怔了怔。
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最后的画面——赛车失控的瞬间,挡风玻璃炸裂的碎片,还有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再然后就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直到听见江羡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线,硬生生把他从深渊里拽了回来。
而现在,她就睡在他手边,呼吸轻浅,指尖还无意识地勾着他的小指,仿佛怕他跑了似的。
谢临风想笑,胸口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指,蹭过她的掌心。江羡立刻惊醒了,猛地直起身子,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急声问:“怎么了?疼吗?要叫医生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惊慌,头发乱蓬蓬的,右脸上还压出了一道红印子。
谢临风看着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没事。”他轻声说,声音清醒了些,但还是沙哑,“就是……有点冷。”
江羡愣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不是。”他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上来。”
江羡没反应过来:“什么?”
“病床。”他微微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陪我躺会儿。”
江羡瞪大眼睛:“你疯了?这是医院病床,而且你还有伤——”
“就躺一会儿。”他打断她,眼神固执,“我保证不乱动。”
江羡抿着唇没动,谢临风却突然“嘶”了一声,眉头紧皱。她立刻慌了:“扯到伤口了?我去叫护士——”
“不用。”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但足够让她停住,“……你比止痛药有用。”
江羡僵在原地,耳朵尖慢慢红了。
五分钟后,江羡还是妥协了。
她小心翼翼地侧躺在病床边缘,几乎半边身子悬空,生怕压到他的伤。谢临风却不满地“啧”了一声,用没输液的那只手环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谢临风!”江羡压低声音警告,“你的肋骨——”
“再乱动才会碰到。”他理直气壮,手臂收紧,“这样刚好。”
江羡不敢挣扎,只能僵硬地被他搂着。单人病床本来就不宽敞,现在挤了两个人,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过来。
谢临风低头看她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江总监,你这样子像被我绑架了。”
江羡瞪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重伤患?”
“知道啊。”他满不在乎,手指绕着她的一缕头发,“所以你要乖一点,别气我。”
江羡气得想咬他,又舍不得,最后只能泄愤似的把脸埋进他肩窝。谢临风身上有消毒水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混着他惯用的须后水味道,莫名让她鼻子发酸。
“以后不准再吓我了。”她闷声说。
谢临风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江羡听着谢临风的心跳,忽然开口:“你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在想……”
“嗯?”
“如果你醒不过来,我就把你的赛车全卖了。”
谢临风低笑:“这么狠?”
“然后买一块墓地,把你那些奖杯都埋进去。”她继续说,声音平静得不像威胁,“墓碑上写‘此处长眠一位不守承诺的混蛋’。”
谢临风的笑声震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乐:“江羡,你真是……”
他低头想亲她,却被她用手挡住嘴:“别闹,你现在连呼吸重点都疼。”
谢临风挑眉,突然舔了一下她的掌心。江羡触电似的缩回手,耳根通红:“谢临风!”
“在呢。”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眼神却温柔下来,“放心,我不会给你立墓碑的机会。”
江羡望着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额角的纱布,轻声问:“疼吗?”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她这次没骂他,真的凑上去,很轻地吻了吻那块纱布。
谢临风呼吸一滞。
后来江羡还是睡着了,蜷在谢临风怀里,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谢临风没睡,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她——她睫毛下的阴影,微微张开的唇,还有锁骨上那颗小小的痣。他想起昏迷时那个漫长的梦,梦里她转身离开,怎么追都追不上。
现在她就在这里,温热的,真实的。
他低头,极轻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窗外,晨光渐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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