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窗外阴沉沉一片。
李港港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一来医院测体温就是39.1℃,打了一次退烧针,出了汗,但好不容易退下去很快又烧起来,她眼睛紧闭,甚至是针头进入到她皮肤她也毫无反应。
她就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呼吸声都渐弱。
她手上插着针头,正在给她输液,反反复复的退烧出汗,加上又一直昏睡没有吃东西,医生说必须给她补充营养。
这已经今天输的第三瓶。
贺禹白就坐在床边守着。
他一直没睡,就这么看着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安静得实在不像她,许久后,他气压也变得极其低沉,伸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脸,软得像婴孩。
贺禹白低声喊了句:“李港港。”
知道不会有反应,他还是问:“能不能醒来了?”
怎么会有人身体弱成这样。
明明骂人的时候都底气十足。
医生说她抵抗力弱,是从小身体落下的毛病,才会反反复复退烧又发烧,再加上她劳累过度,太久没有休息过了,太多因素叠加在一起,于是病来如山倒。
这些对贺禹白来说不值一提的小事,对李港港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她太娇弱了,就像是精心养在温室的花朵,只需要稍稍一用力,美丽的花就会被摧毁。
他曾经最看不起这样娇弱的李港港。
现在却想,她身体弱归弱,不像他这样抗造,要是这病是在他身上就好了,折磨折磨他反正没事,他怎么都行。
贺禹白指腹停在她脸颊上,颊肉的柔软也同时牵扯在他心脏上,他看着她,低声说:“醒来行吗?你醒一醒,我把我的家产分给你。”
李港港应该最喜欢这个。
这样说她还是没有反应,灯光下她脸色苍白,手指要靠近她鼻尖才能感受到她尚存在的微弱气息。
贺禹白心脏上像被揉了一把沙子,硌得很疼,他顿了顿,许久后又说。
“都给你也行。”
都给也行。
好像没什么其它的能让她喜欢了,他也就剩这点家产。
但都这样说李港港还是没有反应。
她好像做了某种不要醒来的打算,对于一向自称倔驴的李港港来说,实在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他甚至要“威胁”她,再不醒来,家产要被他卷走了。
晚上李港港突然开始冷得发抖。
她一直都最怕冷,怕冷怕得要死,这会病房里温度调得很高,贺禹白穿着单件衬衫都出汗,她却盖了两层被子,还在发抖。
睡了很久的李港港突然发出声音抽泣起来。
她觉得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被冻住,忍不住的直发抖,好冷好冷只有她一个人,可是没有人管她她也没有找到任何取暖的温度,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她蜷缩起来,两只手死死的抓紧。
她还在输液,怕她乱动,贺禹白只能按住她的手。
她皮肤还是滚热的,骨头缝里却冷得不行,寒意直接从骨子里浸出来,他稍弯腰,低头过去听,听见她在嚷着说冷。
贺禹白按住她的肩膀。
他顿了顿,于是掀开被子,在她身后躺下。
他手臂伸过去,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怀里,两条结实的大腿把她双腿夹住,李港港的身量太小,双腿蜷起甚至只到他大腿的位置,她这么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都可怜得过分。
他身上热火气在就像个火炉,李港港之前睡着的时候就最喜欢往他身边凑。
但现在她却在反抗他的力气。
“别动。”贺禹白声音嘶哑,他明明心疼又紧张,却只能紧紧抱住她,他粗糙的指腹按在她手背上,只觉得再用力一点她骨头就会被折断。
“你放开我……”睡梦中的李港港眼泪挂在眼角,她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反抗说:“我不要讨厌我的人抱我 。”
她在做噩梦,贺禹白没说话,他只是复而又把她往怀里抱了抱,把她的脑袋按在他胸膛上。
他声音愈沉,像沙漠里炙烤了一把太阳。
“没讨厌你。”
贺禹白的怀里是真的舒服,火热滚烫到像陷入了巨大的火炉,还不是干燥的死火,这火缓慢均匀的烘烤着李港港身体的血肉皮肤,让她冰冷的血肉重新流动起来,于是她再度安静下来。
他手掌微动。
直到第二天早上,李港港终于醒了。
睡了太久她大脑已经进入关机状态,睁开眼时强烈的不适应感,她眼神懵懵的定了半分钟,少有这样被人抱在怀里醒来的陌生感。
“你放开我。”李港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贺禹白抱在怀里,甚至是完全依靠在他身上的姿势——
他们只有上床的时候会这么亲密,所以李港港自动把眼前的情况反应为贺禹白想要做点什么。
他做梦去吧。
她宁死不屈百折不挠,绝对要当传说中的贞洁烈妇,贺禹白这样的禽兽要是敢对她怎么样那他绝对就死定了。
她浑身虚脱没有力气,在贺禹白这样强势的身躯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肌肉硬邦邦的硌得生疼,李港港鼻子皱巴巴,张开嘴,故作凶狠的冲他——
“我咬你啊。”
小凶猫。
这才凶完,她又焉了气息。
浑身骨头缝里都疼,像被喂了蒙汗药,又晕又没有力气,特别是肚子饿,饿得受不了。
这种时候就应该保存体力,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继续休息,李港港虽然倔但绝不逞强,于是又趴了下来,只有嘴里还不依不饶,语气狠狠,威胁人的语气,“哼,我咬死你。”
“来,给你咬。”贺禹白伸出一只手到她嘴边,他声音低沉,夹杂着没缓过来的沉闷,“咬重点。”
李港港才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她反复烧过几次,现在温度已经正常,但生病这件事还是让人情绪敏感,特别是李港港这样天生身娇体弱,又身体底子不好的人,她生一次病等于要她的命,随之而来的委屈感也变得不得了了。
她趴在床上,别过头去,不理他也不说话。
没力气和他吵架。
也根本不想和他吵架。
这样突然收起所有爪子的李港港反而让贺禹白不习惯,她平时都跟吃了人参一样有精力,这样的安静反应反而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想吃点什么?”贺禹白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询问她。
他也好几晚没休息,浑厚的声音夹杂着厚重的疲惫。
他问,李港港不回答。
打定了心思不要理他。
贺禹白起身,他动作放得很轻,起来后特意把被子掖好。
他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
贺禹白提了个袋子,他把袋子放在床头,然后俯身去捞李港港起来。
李港港落入他臂弯中,只能顺着他的力气坐了起来,她皱眉,闻到米香味,不由吸了吸鼻子,转过头,视线停在床头的袋子上。
有吃的。
里面有吃的。
饿了太久的李港港连视线都是馋的,她下意识就盯住了那个袋子。
贺禹白松出一只手来,拿了枕头放在她背后靠着,然后把床上用的小桌子放在她面前,再把袋子打开。
李港港视线一直跟随过去。
她期待的盯着袋子被打开,心里想着这么香肯定是好吃的,但随即出现在她视线里一碗白粥。
连榨菜都没有的白粥。
李港港眼色瞬间耷拉下来,她不满的抱住双手,偏过头去,控诉说:“你要饿死我就早说,我早就猜到你想上社会新闻了。”
“什么?”
李港港理所当然的说:“新闻上杀妻的那种男人。”
也不知道李港港一天天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看她现在能说这话了,起码不像昨天晚上那样睡着一动不动,贺禹白拿勺子搅了搅这碗粥,然后跟她解释。
“你刚退烧,又太久没吃东西,医生说要先吃点清淡的养胃。”
白米粥是最好的。
李港港不肯吃,她光瞪他。
只是虚弱的李港港瞪人也没有气势,她眼睛眨了下就红了,她喉头哽咽了下,伸手去摸,要去找手机来。
她要给爷爷打电话,给小叔打电话,给云黎打电话……总之谁都可以,就是不要贺禹白。
她生病了还要看到他,真是一点都不好。
但摸了半天没找到手机。
“哭什么。”贺禹白看到她眼角挂了眼泪,他心口也被揪了一下,他抬手给她擦了擦泪珠,指腹扫过,他声音也愈沉。
“先把粥喝了,待会晚上给你煮馄饨。”顿了顿,他又说,“或者饺子和面,都可以。”
“我不稀罕。”李港港眼泪一下掉了下来,“我不要吃你做的东西。”
贺禹白看着她,面色沉默。
他少有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港港不肯吃东西,还一个劲的哭,她眼泪流了几滴,啪嗒啪嗒掉在他心口,贺禹白沉默半晌,只能认真问她:“那想吃什么?”
李港港不回答,她只是说:“反正不要你。”
“那要谁?”
他一问,李港港更委屈了。
她嘴巴一撇,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流,她因为身体底子差,从小家里都是给吃人参养着的,这么多年很小心翼翼不会让她生病,是知道她的身体不能生病,生病是会要命的。
贺禹白胸口有强烈的窒息感。
守在她床边的这几十个小时里,他几乎没有合眼,看着她反反复复发烧,去探她的体温,好不容易退下去又再次烧起来,他的心也像在深渊里走了一遍,往下沉了一次又一次。
就像他发觉他其实从来没有看懂李港港一样。
贺禹白抬手,手顿在半空,他犹豫,手还是收了回来。
“为什么帮我?”他问她。
他想了很久这个问题。
他不是个好人,做的事也从来混账,李港港却选择帮他,这大概才是他最想不明白的。
李港港本来不想说话。
但转头看到贺禹白时,满溢出来的委屈感让她忍不住开口。
“你以为我是跟你一样,不知好歹,不识大局,还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
她可有人道主义精神了。
她和贺禹白虽然签了协议,但在他们没有离婚之前,他和李家确实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他如果出事,那对李家肯定有影响,这是李港港不得不帮他的最重要的原因。
再说,她虽然总诅咒贺禹白,但也只希望他倒倒小霉。
喝凉水塞牙什么的。
倒大霉还是算了,毕竟他这个人过分归过分,但也只是小事上的。
贺禹白:“只因为这个?”
他竟然还期待听到点别的什么。
李港港自己抹了抹眼泪,反问道:“不然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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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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