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韫喉结轻微攒动,侧目避之。
但还是能感知着床上之人微微直起腰身,双目含情,指尖拨弄着青丝,甚至还在轻唤着他的名字: “玹郎~”
可惜,喊错人了。
忽尔,屋外喜袍升天,姹紫嫣红在空中绽开,一声震动惊扰了二人,江绾绾吓得一怔,身上罗衣顺势划下,露出一片香艳。
时韫微不可查地注意到了这一刹,眸色中浓色划开,紧接着又一声喜袍炸开,再来两声。
他知道时辰到了。
径直往床榻走去。
原些,江绾绾各种烟儿姐教的手段用尽,可那书呆子还迟迟僵立不动,还以为他无意,三声喜袍过后,他又被开了窍朝着自己走来。
江绾绾不由得玉颊绯红,眉梢含羞,尽管双手依旧局促不安,可脑子还想着烟儿姐教给自己的二三技巧,又心心念着往后的荣华富贵,唯一的羞耻心也被放下。
默默之间,捏着薄被遮体,姿态楚楚。
她确定玹澈正朝着自己走来之后,也慢慢靠近,伸手去摸他的眉眼。
谁料。
下一瞬。
摸了个空。
话中之语也戛然而止:“夫夫夫....君?”
正当她错愕之时,时韫已然走向蹋旁,缓缓打开存纳衣物的柜匣,选了几件合适的秋衣,默默装进行囊之中,打包合好,又接着在床上女郎的目瞪口呆之中,移步到到正厅的翘头案上,拾了几本古今典籍毅然决然装进行囊之中。
一切完毕。
时韫终于眼风垂怜还在榻上受冻的江绾绾,温声给了句交代:“夫人,保重。”
江绾绾急忙抓起榻上衣物,随意搭了几件在身上,赤脚下地,急忙追到他跟前:“何意?”
时韫面不改色,嗓音依旧柔和:“在白马寺中,曾有道长言我乃是文曲星下凡,官途高照,我此生唯有中第、考取功名这唯一一个心愿,还望夫人成全我。”说完,他福身向江绾绾行了一礼,姿态谦和,温文尔雅。
这一礼,彻底乱了江绾绾的心神,长长吁出的呼吸倏然止住。
这厮!
她紧咬后牙,这厮怎么就这么深信不疑她的随口胡诌的卜卦呢?上京就上京,为何非要赶在今夜,若今夜之事传出去,指不定今后的乡亲们如何嘲笑她,说她江绾绾果真德才不够,烂命一条,就算攀上了高门,还不是新婚之夜被夫君嫌弃了?
为了自己的颜面,绝不能放他走!
江绾绾心中虽恨不得一刀剐了这薄情寡义的书呆子,但面上还双眸含水,楚楚可怜的模样,素手缓缓贴着他的衣襟而上,万般柔情。
嗓音也似沁了水,惹人怜爱:“夫君,非要赶在此时吗?为我留下来一夜,不可吗?”
话音甫落,她眸光潋滟地望向他。
可他仍眸中寒色皎皎,不为所动,甚至还丝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拂下:“事急从权、学业为重,还望夫人理解!”
理解你个头!!!
江绾绾很想宣之出口,但转念一想侍女青黛就在屋外,此动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惹人下滑,也罢,她只好极力压抑心中怒气,眸子微微眨动,不气反笑。
“夫人,笑什么?”时韫问。
江绾绾神态已然不同,笑得甚是阴沉:“别喊我夫人,新婚之夜能丢妻远走,玹澈郎君可乃大周头一人呢,这婚怕是不长久。”
“我,江绾绾,向来是喜欢做美梦。”她边说边倚在黄花梨太师椅上,姿态散漫,毫不避讳地抓起碟中的枣子一口一个扔进嘴里:“但也知道若是梦,都是易碎的东西。是梦,便不长久。若是这样,还不如尽快割舍,免得夜长梦多,害人害己。”
“我要与你和离。”
时韫微怔,疑声问了一遍:“夫人说什么?”
江绾绾掷地有声,一字一词都重了音韵,挑衅道:“我说,玹澈,我要与你和离!”
“不是你玹澈在洞房花烛夜弃我而去,而是我江绾绾在今夜嫌你不行,要与你和离!”
时韫琥珀眸子微眯,眼神黯淡,似是性子都被挑了起来,轻念一声,有趣。
又看着江绾绾气势正足,不想浇了她的嚣张,顺水推舟道:“那还劳烦夫人提笔写下和离书。”
“写就写!”
“看我列你一个七进七出的罪名!”
月上柳梢头,清光洒落在书案之上,清波流转。
江绾绾寻了宣纸,又在笔架之上随便拾了一支笔,开始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得意之作,深思专注,连笔墨染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也浑然不知,下笔如有神,须臾片刻,便已写了一半。忽而此时,见人影在眼前一晃,自己的身侧多了一镇纸,又仔细替她抚平。
那人影垂落在之上,引得江绾绾心中不安,想护着自己的‘休夫书’,又转念一想,反正就是要让此人看得,他要看便看。
行至最后一句,歪着头,若有所思,此时又听书呆子在身侧阴阴柔柔夸上一句:“夫人笔法收放自如,乃是行中大家。”
“自是。”江绾绾得意应道。
“只是这字。”时韫也微侧着头,快速给江绾绾指出几点:“词不达意,古语乱用,经句乱点,此处错字,这里漏字,那处旨智不分,还有眼下....”
“够了!”再好的脾气,江绾绾也是怒了:“休个你,哪那么多废话!!”
说罢,一纸休书甩在他的眼前,语气蛮横:“拿着休书,麻溜地给我滚~然后聘金不退,然后按着大周礼俗每月还要赠我一些碎银,有劳郎君了。”
江绾绾气到极致,发丝半垂在肩上,可眼见那书呆子依旧不痛不痒,甚至眸子半阖,唇角微扬,似在压抑着笑意。
这更让江绾绾确认,圣人不能对牛弹琴,她,江绾绾,不能跟书生相处!!
正欲转身欲走,倏然一股雅香侵入她的鼻尖,让人无法自拔,她正感诧异,腰侧又探出来一只大掌轻轻环住了她的柳腰,将她搂在怀中,也桎梏住了所有的行动,五感气息全部被男子的气味笼罩,男子的身子滚烫,连同呼吸都如炭火炽热。
江绾绾怯生生的,紧张到了极致,不知玹澈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放开我。”她的声音弱了几分。
“后悔也晚了,郎君。”
“我,去意已决。”
时韫伏在她的肩上,忽然掩唇而笑:“给夫人看样东西,再决定休夫也不迟。”
江绾绾疑道:“什么东西?”
说罢,眼风往下一扫,腰侧的手掌缓缓在她眼前摊开,呈上几张墨白的纸:“此乃我在临湘的房契还有地契,上京在即,此处府邸无人搭理,还得委托夫人代为打理。”
房契?
地契?
她实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敛住眼底的笑意:“郎君,我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哄住我?”
嘴上语气是生冷的,可眼神像弯了钩紧盯着房契不放,心念,若是这样,放她在临湘守活寡,任人笑话也不是不可以!可如今,休书已写,闹得这般难看,也不好收场,若是这呆子能给个台阶....
好在,时韫极懂江绾绾的心思,道:“怎会?我知晓夫人当然不是嗜财之人。”
“今日气急与我生分也是因太在乎我,我想没有哪位女子大婚之夜舍得让夫君离家,夫人心中所想,我完全可以理解。”
“实在是今年科考在即,得尽快上京,还请夫人在临湘守我,等我中第归来之时,定与夫人余生长相厮守。”
江绾绾脸面犯了红,多有新妇的娇羞,伏在他的肩头,佯装琴瑟之好,实则手已然急不可耐地握住了房契,背里心念着,钱财留下就行。
面上依依不舍:“夫君,一路走好。”
时韫福身,回道:“夫人也一切安好。”
旋即轻轻关上门扇,眸色随着门扉遮蔽屋内烛火越发晦暗,直至完全叩上,凝着被烛火印在窗纸上影影绰绰的人形,他少见地驻足在此。
离别之际,他摸不透内心的澎湃、悸动究竟为何,越是按捺,越是不耐。
“主上,该启程了。”
时韫似终于回过了神,移步下了长廊,步履慢慢,神色暗暗,就连易岭也察觉到了主上的不对,却也只敢在身后提灯亮着眼前的路。
最后,他微不可查地听着时韫轻喃一人的名字:“江绾绾...”
易岭心下一惊,熟稔地在前撩起车帘,迎时韫上轿,并有感而发:“临湘的一切现细细想来,恍然如梦,可再好的梦,也该如梦初醒。”
“你与江娘子本不是一路人,各取所需,因利而合,过了今夜,你与江娘子此生应不会再碰面了。”
“所谓,缘尽于此。”
车内之人再无回应,阖上眼眸,良久,落下两个毫无情绪的一句。
“启程,回京。”
晨光熹微。
西南面的汴京灯火通明,其后临湘县渐行渐远,而后消失不见。
*
仍盘腿坐在榻上点着房契的江绾绾忽然听到一阵马匹嘶鸣声,透着窗棂的缝隙探眼望去,夜风飒飒,马车愈行愈远,梧桐绿叶随之悄然落下。
几盏昏暗烛火燃尽后。
她真正意识到,玹澈走了。
也罢,夫君走了,钱财留下。
人生乐事也。
*
时至今日。
江绾绾回想起来,洞房花烛夜竟是她和玹澈是二人此生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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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晚在回乡的途中捡到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哑巴少年,少年玉面如冠,丰神俊朗。
勉为其难,收他做夫君。
渐渐的,她发现夫君身上的诸多疑点。
他是个哑巴。
他的身上布满剑伤。
他总是在深夜出走。
渐渐的,她对他越来越陌生。
夫君学识过人,竟然连乡里的教书先生也自愧不如。
夫君武学极高,竟然能让道上的劫匪对他马首是瞻。
夫君阴晴不定,时而温润,时而狠厉,判若两人。
渐渐的,她开始对他身份起疑。
她发现敕令在悬赏他。
她听到武林第一帮派称他为尊上。
她看到大周第一权臣对他俯首称臣。
她指剑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指弯勾起她的下颌,眸色晦暗不明,薄唇微启:“我自然是你的夫君,谢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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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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