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半小时帮季元杰简单梳理了一遍课题，段绪宁起身清洗水杯。
老干部杯？
他对此不甚在意，这水杯纯属他在家里随手拿的，大概是段质安从律所带回来的。
亮白的灯光下，哗哗的水流打在玻璃杯面，激起细微的白色小浪花，段绪宁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回复莫珂的消息，准确而言是M的消息。
他重新接了热水。
拉开椅子坐下，点进论坛，面对莫珂“到底好不好看”的问题。
段绪宁凝视桌面的水杯，半晌轻敲键盘，回复：
【D：还行。】
对面回复很快，看上去心情很好。
【M：哇，我就知道你懂，知音啊！】
【M：你是哪个学院的？不然明天我请你吃个饭？食堂怎么样？我在食堂兼职，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D：不必了。】
说起食堂，段绪宁微阖眼眸，他脑海里便不自觉浮现莫珂给他打鸡腿的样子，打错了还咬嘴唇，段绪宁向上扯了下嘴角，忽然觉得自己笑得莫名其妙，一下又把嘴角压了回来。
莫珂在寝室一边喝他的百香果柠檬，一边跟论坛的网友聊天。
看见对方回复“不必了”三字，莫珂忽觉自己唐突了。线下见面意味着需要投入更多的社交成本，比起网络的匿名，显然麻烦许多。
【M：哈哈那行，那下次我给你带杯咖啡，我自己做的，到时候就放在五号楼旁边花坛的外卖柜上，你尝尝。】
莫珂国庆兼职的咖啡店老板，前几天又来联系他了，希望他还能周末还能接着去兼职。他长相好，做事认真，国庆兼职那几天就很受同事们的欢迎。
莫珂欣然应允，另找兼职还怪麻烦的。
【D：不用。】
【M：别跟我客气，我喝咖啡不花钱，而且说到底之前那事也没什么实质性的道歉……你可千万不能拒绝我！】
对方现在越是拒绝他，莫珂心里越是愧疚。
他之前真不是个东西，就算被拉出来跟段绪宁做对比，那也不是人家的本意，何况照片是偷拍的，随便乱发的人才是真可恶，侵犯**。
-
翌日周日。
兼职快下班的时候，莫珂做了一杯冰美式，装好封口带回学校。
他打开校区地图看了一圈，五号楼外卖柜距离各个寝室楼的位置比较均匀。莫珂踩着旁边的花坛边沿石板，把包装严实的咖啡放到了外卖柜顶上。
最后拍了张照片发给D，让对方下来拿，他就先回去了。莫珂还让对方放心，他一定不会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的。
段绪宁下午忙了好一阵，等他看见莫珂消息的时候，距咖啡送到已经过了两小时了。
而他还待在实验室里，高大结实的身形隐藏在洁净的白大褂下，白炽灯的光芒在各种实验器材之间反射，显得实验室格外冰冷。
段绪宁摘除手套，点开键盘，输入一行字——「我没时间，你拿回去自己喝。」
【M：啊TAT，真的吗？这还是我特意做的，不过都过那么久了，应该也不好喝了，那我去拿回来吧。】
段绪宁再次输入了一句话，临到发送却忽然犹豫了，眼中多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纠结。
算了，左右不过是杯咖啡。
【D：你别去了，一会儿我拿。】
……十分钟后。
回宿舍的路上。
段绪宁觉得最近他缺觉有点严重，以至于脑子总烦糊涂，居然牺牲宝贵的实验时间，去拿一杯过了最佳风味期的咖啡。
他走到外卖柜旁，一眼就看见了柜子顶上的咖啡袋，他需要伸长手才能够到，段绪宁回想了一下莫珂仅到他鼻子的身高，也不知道怎么放上去的。
段绪宁拿着咖啡回寝室，无视季元杰对于他今天回那么早的惊讶，把棕色的牛皮纸袋放到了桌上。
纸袋开口处被人用订书针钉了满满一排，还贴了几张外卖封口条，能看得出包装它的人很担心配送途中被人打开。
段绪宁静静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扯开袋子。
最顶上放了几块巧克力饼干，底下冰美式的冰块已经融化完了，杯壁蒙着一层水雾，底部残留一小滩水渍似乎无声诉说着他来迟了。
段绪宁喝了一口咖啡，微微泛酸，或许是他不怎么喝咖啡的缘故，觉得口感很一般。
段绪宁点开论坛，找到莫珂的聊天窗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下几个字母。
【D：收到了，怎么放那么高。】
不过几秒时间，对面就回复了。
【M：高吗？你有多高？】
【D：189。】
【M：哈？少来了你，189不是伸伸手就碰到了，要我看你最多175，你这谎报身高也太严重了。】
【D：……】
【M：咖啡好喝吗？巧克力饼干也是我在店里烤的，骄傲.jpg】
【D：还不错。】
【M：真的吗？我还以为不好喝了呢，那我以后还给你带！】
莫珂一边笑一边打字。
还189呢，这人也真是的，吹牛也不看看实际情况，他176都没觉得那外卖柜有多高好吧，随便踩踩花坛就上去了，这小子一看就没他高。
刚开学，莫珂时间多，三天两头就能出校园兼职。他说到做到，时不时就会给他的网上朋友带一杯咖啡，从美式到拿铁，几乎没重样过，偶尔还能开出隐藏款小饼干。
季元杰也发现最近他的好兄弟喝咖啡的频率直线上升，而且都是同一家咖啡店的——包装贼严实那家，每次都得拆半天。
“我说你最近怎么改喝咖啡了？”季元杰闲散地走到段绪宁旁边，懒散地往衣柜一靠，指了指他桌上的咖啡，“茶不泡了？”
“你管那么多。”
季元杰语重心长：“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而且……一般来说突然改变的习惯往往预示着……”
段绪宁回头，示意他说下去。
“预示着人生出现了新的情况，”季元杰眯起眼睛，胸有成竹道，“比如……恋爱了。”
“…………”
季元杰：“怎么不说话？猜中了？”
“没有，滚。”
段绪宁语气平淡，压根没多余的情绪。季元杰的话在他听来跟小孩子打闹没有区别，想一出是一出。
谈恋爱？可能么？
先不说对面是莫珂，就算换成女生他也不可能会谈恋爱。
“你要是闲得慌就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再放一天你或许得去垃圾桶里找它。”
“……”季元杰揉了下鼻子，颇为纳闷，喃喃，“猜错了？不应该啊，要不然怎么突然改喝咖啡？”
-
比起季元杰这边，莫珂的室友高嘉林显然更像一个老父亲。
据高嘉林观察，莫珂最近打字聊天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还经常能看见他对着手机笑。该怎么描述呢，反正高嘉林对着崔阳笑不出这样的。
周三下午公休。
莫珂正准备收拾收拾出校门，就见高嘉林朝他走来，问：“兼职去？”
“是啊。”
“一起一起，我也找了一个，好像就在你们店附近的商场。”
“行，”莫珂穿好鞋子，和高嘉林一起楼下，“你找了个什么兼职，靠谱吗？”
“靠谱吧，好像是商场搞的什么活动，我当那个穿玩偶服的。”
莫珂闻言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头顶的大太阳：“……你确定？”
这得热脱水吧……他以前也干过，跟蒸笼没什么区别。
高嘉林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吧，我都问过了，活动在商场里面，有空调的，不就是蹦蹦跳跳招揽客人嘛，爷信手拈来！”
面对高嘉林轻松自信的语气，莫珂也不好说什么。好歹不是在外面，祈祷那商场冷气足一点吧。
路上，两人对了下班时间，没想到还是莫珂早一小时。于是高嘉林大手一挥，邀请莫珂下班后去商场吃牛肉煲，他请客。
莫珂到店里后，店长招呼着给他拿了一杯杨枝甘露，说是员工福利，刚做的。莫珂笑着接过道谢，店长连连摆手让他别客气。
莫珂不止皮肤白，连头发也不是纯黑色的，而是微微透着栗色，阳光下尤其明显，故而总会显得他很温和，一看就觉得好相处。
在四溢的咖啡豆香气中，下午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莫珂下班的时候。
由于今天要在外面吃晚饭，莫珂也就没打算带咖啡回去，反而带了杯给高嘉林，也不知道对方在玩偶服里憋伤没有。
莫珂换好常服，随便找了个借口给D发消息说他兼职改时间了，早上说好给的咖啡只能下次了。
莫珂从商场侧门进去，一楼中间搭了台子，围着一排排的观众，与他想象中稀稀落落的人群不同，这简直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
莫珂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什么活动这么受欢迎？
他努力抻长脖子，试图找到玩偶的踪迹，然而看了一圈，除了人头还是人头，乌泱泱一片。
刚打算在旁边坐会儿，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莫珂回头，一只棕色的熊站在他后面。
“高嘉林？”嘈杂的环境中，莫珂尝试性地喊了一声。
只见玩偶熊笨拙地点点头，幅度很小，但莫珂还是看见了。
“你还好吧？”
高嘉林后悔的声音透过玩偶的眼睛传出：“别说了我靠，这狗屁玩偶熊，跟裹了个大棉袄似的，还要被小孩子抱来抱去，老子绝不会再来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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