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赤从九楼一跃而下。
她面覆轻纱,遮住了半张脸庞。
眼眸似点漆之墨,流转间扣人心弦,顾盼间摄人心魄。
肤如凝脂,又如初雪盖下的白莲,晶莹剔透。
众人惊叹。
“那是天下第一楼的楼主!”
一声高呼过后,现场爆发出如鸣般的掌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好!好!”
现场热情高涨。
来此者大多都是知晓楼主于京城是“最受欢迎榜”榜首的,美若天仙,多才多艺。
如今一见,诚不欺人。
花赤面如秋波,身姿曼妙而窈窕。发髻高绾,装饰着金银交错的步摇。
她长袖翻飞,好似凤凰展翅,又似彩蝶翩跹。轻拂过客官的脸庞,每一次挥舞都带来阵阵轻风。
坐于客席的林云中,目瞪口呆,就差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别人的反应都是惊叹不已,而他不一样,不仅赞叹,更多的仰慕和欣喜溢于言表。
他那双炽热的眼神,实在令人难以移视。
柳四郎扫视了诸位一圈,看到最有“花痴相”的就属林公子了。他小酌一杯酒,询问楚天阔:“那位是姑苏城的林公子?”
楚天阔道:“是啊,你认识?”
柳四郎道:“不认识,听说过。”
楚天阔来了兴趣。
柳四郎继续道:“姑苏情儿郎,十年末出阁。可有此事?”
楚天阔问:“情儿郎?是说林公子?”
柳四郎道:“看他那痴情样,应该是了。”
上一世他饱览群书,宫中和民间秘事都略有耳闻,特别是姑苏氏这些大家族。而在姑苏,最出名的就属那身弱却深情的林云中,林公子。
听说过林公子的人几乎都知道,林公子在小时候仅与花赤见过一面,只为那惊鸿一瞥,便守身如玉十年,情愫不变。
可唯独花赤不知。
所以才有了那句“姑苏情儿郎,十年末出阁。”
林云中并非全是因身弱而不出阁,而是因为意中人不在阁中。而这阁中,早已成了他的心结。
如今相隔十年再见一面,终得重逢。
想必喜悦难掩。
花赤裙上上绣青精细的牡丹,花瓣产间点缀着金色丝线。衣襟处饰以繁复的云纹,线条流畅而优美。
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红色腰带,上镶嵌着碧玉与珍珠。
抬眸再一看。
她头戴一顶精致的发冠,上装饰着金丝编织的花朵和翠绿色的宝石,富贵却不妖艳。
耳畔半挂着一对长长的翡翠耳坠轻轻摇曳。
一举一动牵动着客观的心。
她足尖轻点落地,所走之所,步步生莲,美不胜收。
此时沈云卿端坐于古琴前,他容貌清秀脱俗,宛如画中人。
他手指轻拂琴弦,第一声琴音便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他指法娴熟而优雅,一曲悠扬的琴音响起。
秋辞刚还半躺着饮酒,听到这琴音,手中的酒杯抖动了两下,他问身边人:“那个美人是?”
旁人回答:“少爷指的是哪个美人?”
秋辞指着花赤,酒杯又对着她旁边的弹琴的沈云卿。
“回少爷,他是沈家公子沈云卿。沈家以琴艺为名,而沈公子是家族中琴艺最绝的。”
“哦?”秋辞挑了下眉,一口饮下杯中酒,细品了一下,轻轻勾起唇角:“琴弹得不错。”
旁人问:“大少爷,你不会……看上人沈公子了吧?”
谁人不知秋辞风流成性,见着美人必死缠烂打要追要手。如今多说一句,想必是对沈云卿有了兴趣。
秋辞抬起眼皮,不要脸道:“沈公子勾/引本少爷,本少爷有什么办法?”
旁人看着秋辞半敞开的衣襟:“……”谁勾引谁啊!
旁人道:“大少爷啊,他可不是别人,他是沈家独子,沈家的命根子。惹不起啊。”
秋辞细饮了口酒,摇晃着酒抔:“哦?”
沈云卿在一旁弹琴。琴音时而如春风拂面,温柔舒缓;时而如狂风骤雨,激荡强烈。
秋辞听着甚是入迷,轻抿嘴笑:“看来这趟没白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另一只拿着之前从沈云卿身上顺走的香囊,把玩着。
花赤在台上献舞,她的舞姿轻盈若燕,时而如凌波微步,时而又如飞絮飘扬。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宛若游龙穿梭于云雾中。
宾客开满座笑欢频。
沈云卿配合着她的舞步。随着舞蹈节奏变化,时而如高山流水,清越悠远;时而如秋雨绵绵,缠绵悱恻。
坐在九楼的一个乞丐边吃苹果边看,他一副吊儿郎当样,戴着半张面具,俯瞰整个光景。
琴音愈发激昂,如骏马奔腾,又似江河翻涌。
台上人旋转快到几乎看不见身影,只留下一圈圈绚丽的光影。
音乐**之际,她突然一个跃起,身姿如飞燕掠水,轻盈落地。
“好好好——”
掌声不断。
林云中愣神。
“发什么呆呢?”金欢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见过?”
林云中脸颊红了半边,轻咳了两下,道:“兄台是?”
金欢赐朗笑道:“金欢赐。”
林云中不咸不淡道:“哦。”
有点冷啊。
金欢赐笑了笑,顺势坐在他身边,抓起一把瓜子就嗑了起来,一边嗑一边说:“死心吧,楼主不喜欢你这款的。”
一听到“楼主”二字,林云中耳根都红透了,言语激动道:“不明白兄台在说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云中喜爱之意实在是太明显了。本就无人愿意与金欢赐搭话,金欢赐看林云中也是独居,便多提两句:“原因很简单,楼主不爱男子。”
这句话直接雳得他猝不及防。
林云中情绪一激动,唇色更苍白了“你说什么?”
金欢赐嗑瓜子嗑得起劲,道:“原来你不知道啊……也是,你都十年未见过她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林云中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强忍着咳嗽,不再搭理他。
金欢赐也没再聊这个话题,边看表演边嗑瓜子,一边夸赞这个瓜子味道真不错,问林公子要不要来点?
林中云拒绝得干脆利落:“不了。”
金欢赐瞧他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好像也吃不了什么太上火的东西,便推销起别的食物。他拿起核桃,在林中云面前晃了晃,问:“想不想吃?”
林云中面不改色:“不想。”
金欢赐笑着:“别这么无趣嘛,楼主可不喜欢太死板的人哦。”
林云中一听到“楼主”就容易心绪不宁,激动道:“休要再打趣我了!”
金欢赐没听他说什么,自顾自开核桃,从牙咬核桃,从凳子腿压核桃,都没打开。他一心想吃到里面的核肉,气到用力摔到地上,结果核桃不但没开,还反弹到台上正在跳舞的花赤身上!
花赤眼疾手快握住了核桃,然后目光狠狠瞪着金欢赐。
金欢赐心虚呵呵笑了两下。
核桃在花赤手上,一捏就碎!
金欢赐瞳孔放大,心下更怕了,双手合十像在说:姐,姐,我错了!
花赤没了心情,提早结束了舞蹈。
“不是,怎么看到一半就没了?”
客观不满声满天飞。
“就是啊这……”
花赤以俯瞰众生的眼神对诸位说:“诸位,有何异议?”
他们可不敢得罪楼主。
“不敢不敢。”
趋炎附势的:“还是楼主有眼界,到**时戛然而止,给人一种意味深长之感。妙啊妙。”
花赤呵了一声,她想跳舞时就跳,不想跳时谁又惹得起?献舞一曲,是给来宾一个面子。不跳了,也是情有可原。
金欢赐正在一边拼命装食物,他每次出门必备一个大麻袋,用来装吃的。现在不走更待何时?说不定下刻楼主就发飙了。
“金欢赐,滚过来!”
金欢赐手一停。
丸辣!
他屁癫屁癫地走到花赤跟前,听花赤一输出。
楼主跳完舞了,人们都围着楼主赞扬。林云中在人群外看不到楼主,踮起好几次脚,还是看不到。
他费了好大劲终于挤进人群中央,一不小心冲过了头,一头栽进花赤怀里!
好香。
扑面而来的清香。
林云中心简直要跳出来了,手忙脚乱地正要道歉,花赤先言:“公子没事吧?”
林云中瞳孔地震,慌忙后退一步,低着头不敢看她。
花赤没再理他,继续数落金欢赐:“核桃好吃吗?”
金欢赐死性不改,勾起笑意:“没打开过,不知道什么味道。”
花赤怒了:“别搞得自己像个饿死鬼,我这天下第一楼什么没有?你想吃什么,要多少有多少。”
金欢赐眼前一亮:“真的?”
林云中在一旁插不上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一句:“那个,楼主……”
花赤和金欢赐都闭言看向他。
林云中别扭了好久,终于憋出了一个字:“我……我……”
花赤问他:“公子有什么事?”
林云中手心都在出汗,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金欢赐都替他着急,直接道:“他喜欢你楼主。”
林云中目光错愕,顶着绯红的脸道:“你胡说什么!”
他还来不及看花赤是何神情,只听花赤语气平淡道:“谢谢你。可是……”
“并非如此!”林云中立马打断他,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一大片。
花赤看着他眼底委屈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我只是……”林云中想为自己辩解,却发现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一个词蹦得出来。
金欢赐这个时候又说了一句:“喂喂喂不至于吧?这就哭了?我只不过说了句实话,就伤心成这样了?”
花赤意识到什么,目如刀锋看着金欢赐:“你说什么了?”
金欢赐道:“我说你不喜欢男人。不是么?你又不是……”
花赤当即道:“够了!”
眼如利刃。
直直地刺向金欢赐。他大抵感受到这寒意,瞬间收起嘻笑,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林云中本不信这话的,但看花赤这反应,不禁问:“所以……”
花赤叹了口气,只好顺着这话说下去:“是,我不喜欢男子。”
林云中愣了一下,很快他抬起眸子,眼神动人看着花赤,有几分乞怜道:“那我可以当女人!我可以……为了你当女人。”
声音渐微。
金欢赐目瞪口呆。
花赤词穷了。
众人吃瓜吃得起劲。
唯有林云中眼底的泪啪啪流个不停。
“姑苏情儿郎,十年末出阁。”
江南多生痴情种,姑苏城林氏林云中亦是如此。[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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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下第一楼(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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