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高二年级周六下午只用上两节课就放假。下课铃声一响,早就不耐烦的学生们纷纷鱼贯而出。

林嘉暮耐心地将周末作业记在自己的计划本上,等写完一抬头,刚刚还满员的教室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前排的夏星晓和曾月正双双埋头看最新的时尚杂志,并就今夏流行的连衣裙款式进行热烈讨论,完全没意识到已经放学了。

想起前两天夏星晓说的“周六放学一起去文华街看漫画”,林嘉暮收拾东西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她的桌面整洁,该收拾进书包的东西一目了然。

最后一本习题终于装入书包,桌面上干干净净,昭示着她已经收拾完毕。

林嘉暮拉书包链条的手顿了一下,又把书都依次掏出来检查一遍,再一本一本重新塞回去。

手上维持着机械的动作,她的眼睛却控制不住得往教室前排瞟。

书包二次整理完毕,林嘉暮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站了起来。

凳子腿突然被一双白色球鞋踢了一下,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地一声响。

在空荡荡的教室内格外响亮。

夏星晓和曾月应声抬头,齐齐地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林嘉暮正局促地拽着书包带看着她们。

“啊——”夏星晓突然叫了一声,动作迅速的开始收拾书包,还不忘偏着头对她说:“嘉暮你已经收拾好了啊,怎么不叫我一声啊。”

“我也马上收拾好。”曾月三下五除二地将桌面东西扫进书包,倏地从座位上蹦起来,喊了声口号,“文华街走起!”

林嘉暮感觉自己喉咙发紧,胸口处热热地发出砰砰的跳动声,她顿了顿才说:“我也才刚收拾好。”

春日四点钟的光景,教室内的窗户明亮干净,倒映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榉树枝桠,光随着叶片间隙漏了进来,落在坐在窗边的男生身上。

祁朝散漫地倚靠在凳子上,长腿随意放松地支着,正挂着耳机打游戏,他神色专注,仿佛刚刚伸出的脚只是不经意地伸展一下腿部而已。

林嘉暮悄悄抬起眼,看到祁朝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翳,又被跳动的光斑占据。

男生睫毛一动,轻薄冷白的眼皮马上要掀起。

林嘉暮胸口忽地一紧,连忙握紧双肩包肩带,朝夏星晓跑去。

游戏接近尾声,祁朝微微坐直身体,手肘撑着膝盖紧盯屏幕。

路江元刚从办公室回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班的许霆,本来两人约着祁朝下课直奔网咖决战艾欧尼亚,却不想刚下课就各自被老班揪进办公室。

长达半小时的批斗,两人脸上充满憋屈,嘴上骂骂咧咧。

路江元:“老庄事儿是真多,居然叫我把这一周的作业全给她补齐,我说这星期没见她批评我呢,感情是攒着算账呢!”

路江元负着气,收拾作业的动作噼里啪啦,已经到了噪音的程度。

许霆直接在祁朝前面的空位坐下,朝路江吐苦水,“你这算什么,我们老班朝贺老头告我状,刚刚差点儿被他戒尺抽一顿。”

“你这成绩,贺老头抽你干嘛?”路江元不解。

“还不是因为迟到,但我迟到也是有原因的好吧。”

“啥原因?”

“给我们家小苏买早餐。”许霆说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

“我就不该问。”

路江元拎起空瘪瘪的书包,到祁朝后面看了眼他的屏幕,游戏适时结束,看着闪瞎眼的战绩,路江元叹服,“你祁哥还是你祁哥。”

祁朝把耳机拽出来,随便一卷往抽屉里一收,刚把手机放桌面,机身就兀自“嗡嗡”震动起来,路江元和许霆直直地看过去,来电人赫然是顾明歌。

祁朝眼睛朝屏幕一瞥,在两双八卦的视线中,直接点了挂断。

“校花啊!!!干嘛挂了啊?”路江元幽怨地问。

祁朝抬眼,淡声问:“你喜欢?”

“我哪够得上,校花约你出去玩不得带几个小伙伴什么的。”路江元扭捏道。

“放弃吧路狗,祁朝什么时候近过女色?”许霆说起风凉话。

“说实话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顾明歌那种聪明大美女你都看不上?”路江元撇着嘴说:“难不成你喜欢书呆子那种类型?”

“不能吧。”许霆想象不到。

祁朝突然嗤笑一声,没理会他的话,懒散地站起身,淡声道:“走了。”

“走走走!”路江元连忙跟上,嘴上还不忘抱怨,“你眼里只有开黑,只有游戏,接触接触真实的世界吧!”

“行,那我走?”祁朝勾起一边的唇角,似笑非笑问。

“别啊,祁神!你得带我俩啊。”路江元立刻原地跪倒。

“瞧你那点儿出息。”许霆架着路江元脖子吐槽,又侧头问祁朝,“咱们去南江还是文华啊?”

南江广场和文华街分别坐落着大规模的网咖,文华街热闹有氛围,南江设备高端环境舒适,大少爷爱讲究,在南江充了VIP。

许霆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以为还是老样子去南江。

可等上了出租车,祁朝却淡声对司机说:“去文华街。”

-

文华街位于CBD和老城区交界处,繁华与质朴同在,长达一千米的商业街,鳞次栉比坐落着各类商铺,才将将傍晚的时刻,街上已经人头攒动。

夏星晓和曾月带路,拉着林嘉暮穿过大街小巷,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胡同,停在一家两层小楼面前,一楼的灯牌已经亮起了橙黄的灯,上面用小楷写着书店的名字——阿鱼旧书店。

推开门就被油墨的清香扑了满怀,林嘉暮深吸一口气,被夏星晓带着上了二楼的漫画区。

虽说是旧书店,店内却仍有几个书架满满摆放着热门书籍,连难买的漫画都统统有货,夏星晓拦住路过的店员,问:“上次打电话预定的《冬日恋歌》第五册到货了吗?”

店员是个大学生模样男生,见是熟客夏星晓,弯着唇角说:“到了,给你放前台了。”

“感谢。”夏星晓对店员虔诚双手合十道谢,一扭头,见林嘉暮已经徜徉在了各类漫画的海洋。

店内除了耳熟能详的热门漫画,还有不少冷门和小众作者的单行本,此时二楼还未上人,素日挤满人的落地窗边的豆袋此刻都空着,三个女孩各自捧了书惬意地躺在了豆袋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讨论手中漫画的剧情。

三人挑选好要买的漫画在一楼柜台结账时,窗外已经接近暮色,瑰丽的粉紫色晚霞自由地将天空铺满。

林嘉暮就在这时看到了祁朝。

男生站在几个少年人中间最为显眼,他颀长的身形被晚霞镀了层朦胧光影,看起来格外不真实。

“嗳,那不是祁朝吗?”曾月朝窗外一瞥,脸上顿时露出惊喜。

夏星晓立刻往落地窗一趴,一瞬不瞬看着一行人走远,嘴上啧啧啧不断,“不愧是咱学校校草,在哪都能帅瞎人。”

“咱们跟上!”

夏星晓和曾月一合计,飞快拎着结完账的漫画,拉着林嘉暮就朝男生的背影冲了过去。

一家网红奶茶店此刻门庭若市,排队的人群从店门口的台阶一直延伸到路口,祁朝长身鹤立缀在人群背后,姿态闲散不像排队,更像是视察工作。

走近了看,祁朝的眉眼轮廓深刻,身形落拓,冲淡了刚刚遥遥一瞥的朦胧感,是暮色中黑白鲜明的山水画。

夏星晓一个跨步迈过去,“祁神,好巧啊。”

祁朝和身后的两个男生都转过头来,路江元问:“你们也喝这家奶茶吗?”

夏星晓扭头看了看进展很快的队伍,说:“对呀。”

“太好了,你们帮我们排队呗!”路江元顶着一脑门儿的汗说,“太热了这个天儿。”

“……”

许霆额角跳了跳,嘴毒道:“你找不到对象,是真赖不着别人。”

他话一出,几个人都乐了。

林嘉暮站在夏星晓身后捂着嘴也跟着笑,路江元丢了面子,挑选了看起来最好欺负的林嘉暮,佯装愠色,“喂,新同学,你看着这么乖怎么也跟她们同流合污。”

林嘉暮以为他真的不高兴了,连忙收敛起笑容,举着发誓的手势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神色正经,一双葡萄似的眸子水亮,闪着真诚的光。

这一下给路江元整不会了。

他顿时生出愧疚之意,从祁朝身后挤出来,不好意思道:“哎呀,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面对陡然靠近的男生,林嘉暮有些不适应地后退了一步,摆着手说没关系,路江元这人自来熟,眼看着又要凑近她说点什么。

他的肩膀突然出现一只经络明显的手掌,轻而易举将他的身体调转了个方向,祁朝不客气地说:“排你的队去。”

男生说完,也侧过身去,微微上挑的眼尾划过了她刻意绷紧的脸庞。

眼底好像压着一抹笑。

林嘉暮觉得奇怪,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一切如常,纳闷地收起了手机。

奶茶店人员充足,店员训练有素,队伍进度很快,走近了能看到收银台上的屏幕正展示着春季限定联名。

是和一个老牌的动画片联名,周边是一套明信片。

林嘉暮眼前一亮,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明信片也极尽精美,顿时心痒起来,脚尖不自觉点了点地。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标红的两个大字【限量】,林嘉暮仿佛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往前挨,等到前面只剩下祁朝几个人的时候,她才像是活了过来。

路江元和许霆都选了没有联名的饮品,轮到祁朝他随意听从服务员的推荐,选了动画联名气泡饮。

几分钟之后,服务员笑眯眯递出牛皮纸袋,道:“恭喜你哦帅哥,领到了最后一份周边。”

正等得心焦的林嘉暮顿时如晴天霹雳,僵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机械般地点单付钱接过饮品,落寞如夕阳下的流浪小狗。

夏星晓看出她情绪不佳,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问:“是不是排队排饿了?”

林嘉暮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因为一套明信片就难过成这样,于是点头“嗯”了一声。

祁朝正和路江元站在便利店门口等许霆,装着明信片的牛皮纸袋就松散地挂在男生劲瘦的手腕。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自己手中的珍贵周边,甚至没有拿出来欣赏的意思,就让它沉在暗无天日的纸袋深处。

路过的林嘉暮生出无限惋惜。

三步路,扭了三次头,目光沉甸甸地往纸袋内探。

迟钝如路江元也看出不对劲,咬着吸管含糊地问:“你看啥呢?”

猝然被戳穿,林嘉暮倏地抬头,却撞进祁朝明晃晃的眼底。

这次看清了。

确实是在笑。

“林嘉暮。”祁朝将腕中的纸提手滑进手心,朝她眼前递了递,“要吗?”

林嘉暮立刻点头,伸手就要去接。

祁朝指节一紧,拎着牛皮纸袋的手在空中抬高,他唇角勾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似真似假地说:“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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