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四合院,卫生间都是在外面。
清挽镇依山傍水,早晨的凉气很重,尽管陆知鸢起床后就裹了一件厚实的绒质睡袍,可门一开,迎面的凉风还是让她打了一个喷嚏。
出了卫生间,陆知鸢吸了吸鼻子,回屋里拿了一个白色塑料盆,去了井边的水桶里舀了两勺凉水。
也就是那时,西墙的房门开了。
江枭穿着一件圆领的棉质卫衣从门里走出来,因为刚睡醒,他两眼还微微阖着,手里和陆知鸢一样,也端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盆,不过盆里还有一个白色的杯子和牙刷。
陆知鸢缓缓直起腰,怔怔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她的目光一直定在江枭的脸上,但对方却好像没看见她。
“早。”
很轻的一个字,却把江枭吓的一个激灵,两个肩膀一惊,穿着一双黑色棉质拖鞋的两脚还往后退了一步。
他这么一吓,陆知鸢也跟着吓了一跳。
可下一秒,又因为看见他左耳上方翘起的一咎头发而笑了声。
江枭眉心皱着,冷飕飕的一双眼定在她笑意明媚的脸上,直到把陆知鸢嘴角的弧度看下去。
“笑什么?”声音凉人骨。
陆知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喜欢本着脸,被他一句比这早晨凉气还重的语气‘吓’的,她咬了咬唇,朝他左耳朵方向指了下,很小声地说了两个字:“翘了。”
接着就听见对方哼出浅浅一声气音,而后是一句:“你要不要回去照照镜子?”
陆知鸢愣了一下,转而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就是那短短几秒,江枭已经弯腰从水桶里舀了一舀凉水到盆里。
大概是忘了盆里还有牙刷和杯子,看着那舀水将水杯打翻,江枭愣了一瞬,也不知当时是什么心态,可能是冷,可能是烦,他就那么端着不能再刷牙,又不够洗脸的一点水转身往回走。
随着“砰”的一声门响,陆知鸢两个肩膀被震的一抖。
步履匆匆回了屋,照了照镜子,没发现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后,陆知鸢扭头看向窗户,刚想扁嘴,突然又想起水盆还在井旁边没有拿回来。
结果回到井边刚端起地上的水盆,还没来及转身,西墙的房门又打开了。
陆知鸢看过去,他穿的好像还是昨天晚上回来穿的那一身黑色衣服,只是没再戴鸭舌帽和口罩。
陆知鸢的店是这个院子唯一的出口,眼看他要去开店的后门,陆知鸢忙喊住他。
可是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只能朝他“嗳”了声。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江枭扭头看过去。
端在手里的水盆又被放到了地上,陆知鸢小跑过来:“你等一下。”
她回屋把昨天的那盒绿色茶叶拿了出来,江枭没有接,视线从她手里移到她脸上,和平时那双冷沉沉的眼神不同,他眼带戒备和不解:“什么意思?”
陆知鸢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哪怕只是帮了她一个小忙,她也是想还回去的那种:“昨天晚上谢谢你的帮忙。”
帮忙搬下桌子就送一盒茶叶,江枭在心里不明意味地笑了声,不过他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我不喝茶叶。”
说完他就开了后门走进店里。
茶叶没送出去,陆知鸢抿了抿唇,眼眸转了几圈后,她唇角又弯了少许。
不喝茶叶也没关系,她店里也不止只有绿茶。
*
四合院的房子多有生活上的不便,虽说东西两边都有一个卫生间,但是没有多余的厨房。
来租房子的时候,张平慧就跟陆知鸢说过,她如果做饭可以用后面的厨房。
不过厨房对陆知鸢不重要,因为她不会做饭。
这么多年,陆知鸢早餐一直都是一杯牛奶两个水煮蛋,把两个鸡蛋放进煮蛋器里后,她便去换了身衣服。
张平慧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陆知鸢在扫门前的青石板路。
今天晨雾不浓,可青石板路还是落了一层湿滑。
张平慧手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她在自家地里刚摘的蔬菜,“这地也不脏,不用扫的。”
陆知鸢笑笑:“我是想在门口铺个进门毯。”
张平慧“哎哟”了声:“那要不了一会儿,毯子也被踩脏了呀,那你还不得一天到晚地洗呀刷呀的?”
“不会,”陆知鸢指着门里侧刚拆开的红色小毯:“这种材质的抖抖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男人跑到了门口,张望了一下门口墙上的门牌号,又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屏幕,最后扫了眼张平慧和陆知鸢:“你好,这是三号街12号的店吧?”
陆知鸢点头:“请问你是......”
男人笑容憨厚:“我是来送花篮的,一位姓艾的女士从我这订了八个花篮,让我给送过来。”
听到“艾”姓,陆知鸢心里了然:“那麻烦你了。”
结果八个花篮刚摆好,又有两个高瘦的男人抱着快有一人高的花篮站在门口。
“你好,请问这是陆女士的店吗?”
陆知鸢忙走过来:“是。”
“这是另一位陆女士让我们送过来的,”男人看了眼门口:“一共六个花篮,您看是放在哪?”
陆知鸢看了看门口,两侧若都摆上八个花篮,那就要挨到隔壁的店了,陆知鸢回头看了眼:“先放店里吧!”
八点不到的小街上,还没有游人,多是当地的住户。
一个接着一个插着鲜花的花篮,从街口被抱到位于街中央的店铺里,很多人都过来凑热闹。
窃窃私语里,一位穿着墨蓝色中山式大衣的古稀老人从街口向这边走来。
老人头发花白,但步履优雅,由一位中年男人搀扶。
张平慧就站在门口和对面的李婶说着话,李婶拽了拽她的胳膊:“那老太太是不是来找你家租客的?”
张平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巧,陆知鸢从店里出来,准备再将门口的八个花篮拿进屋两个。
“鸢鸢。”
陆知鸢循着声看过去,淡淡然的一双眉眼瞬间就弯了。
“奶奶。”她小跑着迎过去,拉住老人的手,她开心地原地蹦跶了一下:“您怎么来了呀?”
老人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自然是来给你捧场的呀!”
陆知鸢笑着提了提肩膀,视线偏到旁边的男人,她又甜甜地喊了声:“刘叔叔好。”
被称刘叔叔的男人朝她点头笑了笑。
*
三号街的热闹传遍了本就不大的清挽镇,更是飘进了六号街街口两层小楼。
二楼的桌球室,江枭正闲来无事的一个人在玩着球,张北趴在球桌上,絮絮叨叨说着刚刚在楼下听来的消息:“听说没,三号街街口停了一辆七位数的车。”
清挽镇多是张姓和李姓,负责二楼桌球室的张贺和张北都是当地人,张贺笑问:“一开头的七位数还是九开头的?”
张北比了个六,江枭双眼一眯,手里的球杆直捣向前,三角球盘瞬间被撞的四分五裂。
“开的好!”提声说完这句,张贺才又瞥了眼旁边:“哪个地方的车牌?”
张北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张贺呵笑了声:“听你这意思,上天堂买不起,下地狱总有人烧?”
鲜少露笑的江枭勾了点唇角。
张贺立马站直了:“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把咱枭哥给逗笑了,中午都请我吃饭啊!”
张北不给他一个人占便宜:“没我引出的话题,咱枭哥能笑?”
江枭走过来,把手里的球杆往张北腰上一戳,张北立马起身给他让位置,眼看一球入洞,张北又说了一条新闻,不过这句他可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揶揄了,五六分的正经里带着四五分的不确定。
“枭哥,听说你住的那个院子里住进去一个女的?”
这条‘新闻’可比上一个豪车吸引人了,把张贺和另一边站着一直不说话的小野都给引了过来。
偏偏江枭在听完他这句,半点反应都不给地又绕着半圈球桌。
张北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求知欲:“听说是个外地人啊?”
张贺凑上去问:“漂亮吗?”
张北扭头朝他一脸严肃地竖起大拇指:“听人家的描述,再用你的话来说——”
张贺眼睛都要崩出火星子了:“绝了?”
刚弯下腰的江枭朝斜对面的两人窜了一个眼神,目光收回的那一瞬,手里的球杆一伸一缩,一球撞开两子,停在了张北趴着的胳膊前。
张北还趴在那儿,和张贺在那打趣:“不然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咱俩去瞅瞅?”
“行——”
“张北。”
两人一起扭头。
江枭抬脚绕桌走了半圈,语气淡淡地提醒:“楼下不用看着?”
张贺一个手背甩在了张北的胳膊上,张北瞬间直起腰:“去,我现在就下去!”
说完他人就溜没影了,张贺左转一下身不是右转一下身不是的,最后话题一岔:“枭哥,我给你倒杯水去!”
江枭把手里的球杆立到墙边,看了眼总爱跟在他身后却话很少的小野:“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小野正在分神,反应慢了半拍,一个“啊?”接着一个“哦”:“人老了,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难受的,”他连摇好几下头:“没事。”
江枭低“嗯”一声,随口的语气里又有几分认真:“有需要钱的地方就跟我说。”
小野听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傻笑了两声:“哪用得着我掏钱啊,我可是老小。”
江枭坐到旁边的收银台里,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别人掏是别人的,你掏是你的。”
打火机啪的一声窜出火苗,燃了他咬在嘴里的烟。
就吸一口,他眉心就拧出了褶。
正好张贺端着个一次性水杯过来,看见他眯着眼在看烟盒,又瞧了眼他夹在指间的烟,手里烫手的的水杯都没来及搁下,他一个伸手就把江枭手里的烟抢到手里,然后往地上一扔一碾。
江枭斜着眼尾盯着他看。
张贺笑的尴尬:“昨晚一个小孩在这玩的时候抽的,估计是想抽烟还没钱,就买了这种劣质烟,走的时候啊也不敢带走,就让我给他收着,说下——”
眼看江枭看他的眼神不对,张贺收了余下的话,眨了眨眼,然后就听——
“楼下未成年人禁止进入,是你不识字还是我贴着玩的?”
住同院,门对门,近水楼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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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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