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乱窜

秦青回得匆忙,冷静下来的时候想起来那字帖忘记带回来了,早知道他这般口不遮拦,还特意给他写什么字帖?

好生坐着吃千层酥饼不爽利么?练什么劳什子的字!还特意为他写的字体,端是怕被人瞧出端倪,他倒好!人还没猜呢,就给说出去了。

想想更来气了,一低头发现手里还攥着他方才塞的酥饼,秦青抬手就要扔出去,只举到半空又泄了气地给搁在了点心盘子里。

如此几日过去,这日午后秦青方执了医书,就见芦苇小跑进来:“小姐!老爷回来了!”

闻言秦青便要出去,芦苇却是又摆摆手:“不是不是,老爷他们是跟着蒋将军他们一并回来的,单是派了人送信来告知,人却还要去宫里一趟。”

这个确实,差点忘记了。只这个时候进宫,又是蒋贺一并跟着,想来这时疫一事,该有个定论了。

“小姐,秦管家也回来了,带了王婶娘一起。”

“这么快?”秦青点了头,“婶娘家中老人方去,你莫要多问,去收拾好房间。”

“是!”芦苇退下前想起来,“今日老爷回府,晚上的菜色小姐可有吩咐?”

“炖些清淡的汤食,爹爹不会回来太早,不会有什么胃口,叫厨房先泡些米面。”

“是!”

秦青没有算错,秦知章回来得不仅不早,甚至已近深夜。宫里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府门口,有公公下马躬身行了礼,又应酬了几句,马车重又驶出,秦知章才抖了抖衣衫回身。

一回头瞧见那等在门口的身影,本是板正的面色稍微有些舒缓。

秦青这才行出,提了灯笼过来:“父亲辛劳。”

“这个时候了,如何等在这里。”秦知章看了看她身后,“秦恪呢?”

“年节正逢变故,我允了秦管家几天假,今日他方接了王婶娘回来,”秦青随了他进去,“就不叫他出来了,再者说,女儿想与父亲说些话。”

这很是稀奇,父女俩的相处,二人皆是心知肚明的,秦知章留意又低头瞧了女儿一眼,后者光是低头打着灯笼,并不见面容,心下想起晚间太子的话,嗯了一声,复道:“我听说你并未回祖家。”

“是没有。”秦青应了,“那日放榜,落了东西在府里,回来却听闻时疫严重,女儿担心。”

“担心什么?”秦知章声音严肃了些,“晋城离京不远,我不在府里,倘若有些什么,你在祖家,总不至牵连。”

“牵连?”秦青无辜仰头,“我师承父亲,总该能帮上些什么,否则不是枉费父亲心血?”

秦知章本来并非此意,这般叫她一说,倒是只往那疫情上引去,十足地天真。心叹了口气,便就罢了:“你到底年幼,往后莫要自作主张。”

“是。”书房已经到了,秦青莞尔,“不过女儿十四了,您忘了,书院医女还是父亲去言说女儿才做得,既是父亲有意锻炼女儿,女儿该自勉。”

“胡闹。”秦知章先行进了书房,“时疫岂是那书院医室可比……”

怕是又要说些什么,秦知章却是生生刹住。秦青也只当未闻深意,转而关上门,揭了桌上汤盅。

汤面结了油层,她又倒了边上泡发的米面进去,霎时间一室盈香,秦知章这才转了脸回来,见得女儿面色从容,便坐了过去:“青儿有心了。”

秦青递了筷子给他,随着一并坐下:“爹爹奔波,又进宫这般时候,定是想用些汤面。”

只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父女俩皆是一顶一的难开口,秦青只恨到底没得蒋岑真传,能憋出这句温馨话语,已经很可以了。

屋中便就只剩下吃面声,不到半刻,那面就见了底,秦知章停了筷子道:“对了,为父命人送去晋城的药是你按下的?”

“朝廷已经拨了药材,女儿想着留下些,以防万一。”这话也不假,秦青说得坦白。

“嗯。”秦知章喝了一口汤,“你看了药?”

“看了。”秦青抬眼,“所以心下不安。”

秦知章这一点倒是没想瞒着:“确实是用来赶制血涂子,这原本的病症就是压制了血脉,恶症频现,用血涂子来治,倒是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原来如此。”

秦知章搁了筷子:“此法毕竟冒险,此番特殊罢了。”

秦青点头:“既是如此,父亲可知这毒从何而来?”

“这不是你该管的。”

“行宫宴上,太子殿下自请贬黜,可是与此事有关?”

“秦青!”这次,秦知章已经有些薄怒。

秦青依言跪下,却仍道:“父亲教导女儿,医者当守本心,可是父亲身处朝堂,又如何能完全置身事外。今次父亲安然归来,女儿欣喜,却仍后怕。”

“你想说什么?”

“青儿只有父亲了,青儿是父亲的女儿,若是父亲往后有何决定,也请告知女儿,女儿受得。”

秦知章愣住,他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发现疫情有异的时候,他便明白,若是直言其害,先行回禀,后果不堪设想,怕是不达天听,已经无缘再见。只他未有万全之策,若无太子殿下派人相劝……

今日入宫,太子伏地,旁有三殿下同跪,重臣请命。

这毒彻查下去,终究难收,一城百姓,举国人心。同为皇子,哪一个可直言论罪。无论哪一个,最后皆是寒了天下人。

“晋西王仰檩,即日起,居晋西,无诏不得回京。”

如此看来,倒像是东宫成了赢家。秦知章打殿中退下时,复入东宫替太子施针,榻上少年面色有些苍白,却唤他一声秦司监。

“殿□□内余毒已经无碍。”秦知章收起药箱,“受的那一脚,亦无碍。”

“本宫省的。”仰桓看住他,“秦司监可是往后再不会见本宫了?”

“殿下言重。”

“秦司监觉得此事乃是本宫运筹?”

“是与不是,不重要。”秦知章叩首下去,“微臣感恩殿下此前相劝,微臣感激不尽。”

“秦司监。”仰桓忽而道,“辞官吧。”

“殿下?”秦知章狐疑抬首。

“秦司监为人,本宫清楚。”仰桓没有看他,“本宫亦感恩司监替本宫瞒下病情。只是今次这般事情,往后若是再起,司监知道严重性,本宫保你一次,却不知下一次……”

秦知章听明白了,因为听明白了,也懂了。

众人皆言东宫羸弱,此番再看,怕是此事之后,朝堂诡谲,再非前时。

“殿下何故特意来点醒微臣?”

仰桓笑了笑:“因为有人告诉过本宫,但凡有至亲至爱,便有软肋。司监不必谢本宫,本宫也是私心,担心若往后他人以你亲女为劝,你我到底生分。”

话虽是直白,秦知章却知他存了善意。

当下又瞧见秦青跪在面前,终是叹息一声:“起来吧。”

“开春时候为父寻些小子丫头进府,你若是闲暇,跟为父一起教些药理,可好?”

“父亲?”秦青怕是没听清楚,待看见他面上神色,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父亲是要——辞官了?”

秦知章又看了看她,少有地抚了下她头顶:“你方才不提,为父倒是忘了,明年你便及笄,许多事情,也该想想了。”

“什么事情?”变化太快,秦青有些傻。

待灵光乍现,明白他说的什么,她不觉就站起身来:“父亲不必着急,女儿还小!再者说,父亲不是还希望女儿今后进得司药监……”

“为父想明白了,不进也罢。”

“……”秦青咬咬牙,“女儿不着急。”

“嗯,不着急。”到底是父亲,秦知章也不好与她多说,只又道,“不早了,回去吧。”

“是。”

收了碗筷出来,秦青心下跳了跳,实在是没想到这一世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亲言辞官的父亲竟然生出要替她琢磨亲事的念头。

依现在的情势,怕是如何也不会看上蒋岑的罢!

想着便就有些烦闷,也不知道那家伙拿了字帖有没有好好练,别到时候又如前世一般,递个拜贴都叫父亲嘲讽。

“少爷,我瞧这个字,它跟少爷您写的,长得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爷瞧着就像是孪生子。”

木通赶紧道:“那应该是这笔它粗细不一样,所以才这般不同。”

蒋岑仔细瞧了瞧:“爷怎么觉得爷这字自有风骨?”

木通接不上了,夸也夸不出来,但又不敢反驳。

“哎,这墨肯定也不对。”蒋岑将笔一扔,“走!”

“少爷去哪里?”

“买笔墨啊!跟上!废话什么!”

“不是,可是少爷您已经换了好多了,文房店怕是没有其他的笔墨了啊!”

蒋岑深以为然,眼睛亮了亮:“对对对,你说得对,所以这还是得去秦府问问,问清楚了笔墨样式,咱们再去买!”

说完人就欢快走了,木通一拍脑袋,这不能行啊!气喘吁吁跟上去:“不是,少爷您想找秦小姐,也不当这么找借口的啊。”

“鬼扯什么?爷是真心请教!”

正闹着,却见院外迎面来了人,黛青嬷嬷笑道:“少爷,老夫人请少爷去暖阁。”

“现在?”

“是。”黛青点头,“老夫人说,少爷求她教的东西不难,少爷莫要没头苍蝇乱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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