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栀知道裴书臣与她是校友后,立刻告诉了表哥,还严重警告他,不许再说裴书臣是小混混。
泊闻表哥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黄栀没承认也没否认。
吊着表哥胃口。
黄栀挑眉,嘴角弯了弯,“他在等我?”
泊闻看着傻妹妹不矜持的憨笑,顿时气结,从她手里拿走果汁,“他像被人打了,我就看了个热闹。”
黄栀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不介意表哥的态度,还朝着表哥挤眉弄眼,泊闻大声说道:“什么?你要去网吧喂仓鼠?”
泊闻的声音引起大人注意,黄栀瞪了表哥一眼,是要你帮忙,但是这借口……“嗯,我才想起来,两天没喂了。”
这话是真的,自从网吧关门,她给忘了。
除了奶奶,家里其他人知道黄栀养了一只仓鼠,也都不在意。
“现在去喂仓鼠?”大姑姑看着接近尾声的晚会,“太晚了,明天吧。”
“外面都开始放烟花了,”黄栀看向表哥,泊闻耸耸肩,拆台:“嗯,还下雨了。”
黄栀:“……”
黄栀硬着头皮出门,表哥是将赵医生送出巷子,所以裴书臣应该在巷口,被人打了,他又与人打架?
雪一粒一粒的,一落地,瞬间化成水。
新年的钟声敲响,绚烂的烟花点燃城市的夜空,他就站在堂口,站在热闹的对立面,很是落寞。
黄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学校,裴书臣始终给她一种隔着纱的感觉。
他客气礼貌,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她几乎以为裴书臣不是她在弄堂里见到的那个少年。
现在她知道,他是刻意伪装,流露出的情绪也是经过处理后的温平淡漠。
此刻站在堂口的少年更真实,他毫不理会附近放烟花的人向他打招呼,似乎很厌恶这种万家团圆的日子。
裴书臣转身,像游魂一样漫无目的,手臂忽然被拉住,他下意识抽回,看到女孩时很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黄栀菡萏一笑,比烟花更炫目,裴书臣几欲看呆,下意识回答:“随便走走。”
“你是在景叔叔家住吗?”
“不是,”裴书臣回的很快,“我…于金鹭那边有个项目,这几天放假。”
“哦我知道,我听说了,是‘四水归堂’遗址是吧,我去看过,什么都没有,”黄栀听许悠说的,裴书臣参与了‘四水归堂’项目设计,“那里打算盖大楼吗?”
裴书臣摇头,“计划一比一复刻一座‘四水归堂’。”
“哦~”女孩也不在意,“放假了你怎么不回家?你吃饭了吗?你为什么来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魔法,方才沉郁的心绪竟被一扫而空。
“哪那么多问题,”看着娇俏软萌的女孩,裴书臣忍着动手的冲动,“你快点回家吧。”
黄栀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没地方去?”
他没想到女孩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没等他开始胡思乱想,女孩已经拉着他走向星河网咖。
“走,包夜去。”
黄栀开门,去开灯,没电。
泊闻表哥关了水电。
“我去开总闸,你等我。”黄栀向里面走了几步,烟花闪耀的光焰将网吧的电脑照的忽闪忽闪的。
黑黢黢的脑袋上挂着奇怪的耳朵,还有狰狞的骷髅头……
她吓得立刻后退,只退了两步,就被少年揽入怀中。
“那个,你能陪我去吧,…有点黑。”黄栀声音细小,欢脱的少女此时就像多弱稚鲜嫩的小白花。
少年沉声‘嗯’了下,揽着女孩,两人并排,走的很慢。
又一株蓝色烟花,幽蓝的光点从背后扑来,两人都有种后背被风推了的错觉,眼珠子忍不住四处乱看,目光再次落在狰狞恐怖的……
不是不是,那只是鼠标垫。
用的只是游戏画面……而已。
“你是不是也害怕?”女孩突然问。
裴书臣握着女手手臂的手一紧,旋即松开,大手拨着她的脑袋,傲慢又不屑,“怕个鬼。”
黄栀抿嘴憋笑,她是真不怕了,但是他……嘻嘻。
原来他怕黑,胆子居然这么小。
总闸在二楼楼梯口。
两人摸着墙上楼,黄栀打开铁皮电箱,然后她就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她够不到。
“阿橙,你把那个推上去。”黄栀故作镇定,其实两人什么也看不见。
二楼楼梯口黑咕隆咚的,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
电箱也不能随便乱摸,黄栀拉着他,“我去找跟蜡烛,我没带手机,你手机给我照一下。”
说完这话,两人一阵沉默。
裴书臣默默拿出手机照亮,然后将电闸推上去,楼下瞬间亮堂。
丝丝尴尬蔓延,裴书臣将手机扔兜里,转身要下楼,手腕再次被握住。
女孩的手滑滑的,暖暖的,手劲不大,拉着他往前走,“我房间在这儿。”
这……
外面雪粒转小雨,海风湿冷入骨,将将通电的网吧像是开了地暖,热气从脚底钻进身体,一直到四肢百骸。
感觉到少年凝滞的脚步,女孩回头,眼睫稍抬,少年喉结滑出一个函数弧度,下巴微勾,垂眼与她视线对上时,瞬间看向窗外。
黄栀对感情这种事比较迟钝,但也不傻。
她立刻反应过来,刚才的话等于明晃晃的……邀请?
“额……那个我,”黄栀立刻松开他的手腕,舌头开始打结。
裴书臣反手将她扯到怀里,语调轻佻,“原来你早就打我的注意了~”
一瞬间的慌张而过,转而是反客为主。
女孩的手腕柔软,他的指腹略微粗粝,一点一点揉搓到手肘,引得黄栀不由自主颤栗。
空气灼热撩人,氧气含量似乎被挤压,胸腔的压力增大,猝然,外面的爆竹声响起,黄栀整个人瑟缩了下,猛地逃出他的怀。
“你,胡说八道,”栀子恼羞成怒,红着脸指着少年,“算了,我一个人去喂小仓鼠,你先下楼吧。”
“喂仓鼠?”
少年看着女孩瘪着嘴,骄傲地哼了声,随即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开灯,他跟了上去。
“你干嘛?”旖旎中断,丝丝羞赧在心底蔓延,栀子故作大声。
少年抱臂依在门上,慵懒而随意,闻言也只是牵了牵嘴角,出了学校,像是褪去伪装,露出又拽又傲的本性。
还有骨子里的暴戾,只在特定的时候出现。
“嘶?”裴书臣本来在看黄栀,视线随意一瞥,却看到一只发灰的网球,细看才注意到‘网球’上踢蹬的豆芽四肢。
“你……”也不怕撑死。
黄栀没理会,继续给它喂坚果,“两天没吃了,多吃点哦~”
裴书臣:“……”
小插曲之后,两人都刻意保持了一点物理距离。
少年没戴耳机,似乎受了外面爆竹声影响,游戏打的心不在焉。
黄栀在他旁边开了机子,一边回复留言,一边看他打游戏,少年看了一眼,不经意间地问:“你昨天怎么不更新?”
“没画完,”黄栀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立刻喜笑颜开,“你在看我的漫画?”
“无聊,随便看看。”少年继续打游戏。
“无聊可以回家过年。”
“项目赶的紧,回去一趟费时间。”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标准答案。
黄栀看着他,此刻,他又像是将阴郁少年包裹在斯文学长的蛹里,等着彻底融化,然后变成另一种生物。
“景叔叔说,你爸爸…走了,你别太难过……”
少年猝然转过脸,眼眸漆黑冷厉,眉骨压的极低,遮挡了眼里最后一丝星光,仿佛银河里闪耀的星星集体收敛光芒,世界处于一片黑暗,直到尽头。
黄栀被他身上突如其来的戾气吓到,身子微微后倾。
“呵~”裴书臣轻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厌恶,“我不难过。”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黄栀鼓起勇气,大过年哪有不想回家的。
“家里没人。”少年已经转过脸,鼠标有点大力,两下就死了,他立刻重开,几乎玩不了一分钟就挂,他继续较劲。
黄栀不敢再追问,不知道他说的没人是指母亲去别的地方了,还是也去世了。
黄栀十八年生命里,爷爷去世的时候她还小,记忆并不深刻,只有小姑姑离世,即使过去六年多,她想起来,依旧难过。
更何况是父亲。
他说不难过,是跟自己较劲吧。
想到刚得知小姑姑病逝的消息,她哭了很久,在莱北市中学天天哭,每个周末都要回十里弄堂,回来也哭,好几个月后才好一点。
那他父亲去世,他应该也想好好哭一场吧。
黄栀倾身靠近,双手握着他挥舞鼠标的手臂,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用眼神鼓励。
身后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接着是石破天惊的质问划破网吧的安宁,“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黄栀与裴书臣双双回头,泊闻脸色像淋了一层沥青。
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黄栀讪讪,“哥,你怎么来了?”
“你手机。”泊闻咬牙切齿,将手机递给黄栀,然后看向裴书臣。
少年看了眼陈泊闻,完全是事不干己的态度。
“哥,走了,我们回家,”黄栀担心表哥找裴书臣麻烦,立刻起身推搡着泊闻,“再不回去爸妈该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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