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阴雨连绵。

庆功宴席定在祭祀虫母神明的圣堂。圣堂宏伟壮观,大殿中心是三头六臂的千手雕像,背后是彩绘壁画的神话故事,垂幔璎珞,层掩叠障。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汉白玉石的柱子依次排开,托举着繁美华丽的穹顶,中间的空隙用月牙般的装饰衔接。

日出云海,金星不坠。

塞缪尔成了新贵,周围挨着几个世家雄虫,七嘴八舌的向他推荐起自家雌虫。如果能获得他雌君的身份,就能巩固自己的势力。他心不在焉地看向雕像周围,只有希伯来留在那里接受别人的祝贺。

不应该啊。

伊修斯和希伯来基本是形影不离,彪炳史册流传千古的一天,他怎么会不在。

突然一个幼虫抱住了他的腿,“叔叔!”

塞缪尔低头发现是殷魑的儿子,顺势把他抱起来,向人墙后的殷魑微笑着点点头,正好给了他开溜的借口。

“长乐好久不见啊。”他脸上不好看,对着小孩还是得笑一笑。

“好久不见!”

殷魑并不娇惯自己的雄虫幼崽,甚至有点厌烦,毫不掩饰对殷长乐的嫌弃,“别抱着了,你也不嫌晦气。”说着,用指尖掐着长乐的衣领,把他从塞缪尔臂弯上提溜下来。

殷魑早就不在脸上缠绷带了,别人的打量与他无关。可以看出,殷长乐和他很像,父子俩都是眼尾上挑,鼻梁高挺,只是嘴型不一样。殷魑总是习惯性地下撇,显得刻薄尖酸,长乐应该是像千鹤,菱角嘴两边弯,带着三分笑意。

“他还小。”

殷魑扒开长乐的手,“小什么,我跟他能么大的时候,正是受欺负的年纪,那几个婊.子养的没少……”说着,他似乎意识到失态,不在说话。

塞缪尔调笑道:“那你也没把长乐给你的雌侍们养。”

“不放心。”殷魑嗤笑着,“一人发一笔遣散费,全都笑呵呵的走了。”

塞缪尔摸了摸长乐的头,“你儿子快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劝你。”

殷魑蹲下来,没好气儿地用手帕给他擦擦脸,笑得和蔼可亲,“我们现在在圣堂,你最好给我憋回去,敢掉一滴泪,我就把你送到老东西那里去。”

长乐抽抽嗒嗒的把眼泪憋回去。

他又无奈道:“不用劝,就这么过呗。”

塞缪尔没说话。

殷魑像个小孩,再给他一个真的小孩,他能把长乐平安养大已经还算是上辈子积德,虫母神明显灵。他正双手抱臂,下巴微微扬起,垂着眼皮,目光贴着在周边打转的殷长乐,既厌烦又不放心。

有父爱,但不多。

“你想过千鹤么?”

殷魑侧脸看向塞缪尔,塞缪尔那个死人脸没有别的意思,这就是一个不掺杂情绪的疑问。他注视着向和同伴打闹的长乐,沉默一阵儿,“想过,不然早把他扔了。”

那一阵儿,他想起来千鹤临死前了。濒死的状态已经没有人形,哭求着把虫蛋往殷魑怀里塞,怕他不肯要,说长乐很好养活,只要给它一个窝,扔点残羹冷炙就行了。

后来殷魑觉着自己被骗了。

白天处理老东西留下的烂摊子,陈芝麻烂谷子全部搅到水面,还有一群吃牢饭的酒囊饭袋叫嚣着让他陪葬。晚上照顾长乐,破壳后它就一直哭闹,必须抓着千鹤留下的衣服才能入睡,起初吐奶,现在挑食,稍有不慎就头疼感冒。

照顾小孩很消磨人。

前两年塞缪尔见过殷魑一次,顶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消瘦了很多,像只耷拉着毛的孔雀,没有精力去耀武扬威。

殷魑道:“如果当年我多陪陪千鹤,长乐也不会少了虫母。”

谈不上后悔,有点感慨。

塞缪尔接过侍从递来的酒,又送了殷魑一杯:“人生苦短。”

殷魑和他碰杯:“珍惜当下。”看到笑嘻嘻跑来的长乐,低声骂了句虫母神明,便给长乐整理衣服,边向塞缪尔道歉,“这种场合拉着你伤春悲秋,确实不好意思啊。”

“都是小事儿。”塞缪尔随口答应,刚才他好像感到精神力的波动,而且是伊修斯的……

视线在周围环顾,想看看他的身影。

见塞缪尔要走,殷魑拉住他的胳膊,“从一进门你就魂不守舍的,找什么呢?”

然而并没有找到,塞缪尔淡声道:“随便看看。”

殷魑促狭地笑道:“然后就被那群老头围住,要把他们家的雌虫配给你?”

塞缪尔乐了:“那行,走啊,咱们两个可都没有雌君。”

殷魑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我有儿子,我不急。”

他俩不着边的熬时间闲聊,没有任何一只虫敢上前打扰,都只是远远观望。

殷魑的名声算是彻底在虫族的上层社会臭了大街,四舍五入是个杀父娶母的六亲不认的大恶人,虽然他并没有宰他的父亲,又拿着联邦宪法杀了一堆和十老会有干系的人,波及甚广。现在即使对别人微笑,别人也会以为他在谋划下一步该如何杀人。

塞缪尔才不在意这些,俩散装黑恶势力其乐融融。

圣堂的太阳不会落下,人们不会发现时间的流逝。在圣堂的背面,是反向而立的另一半,和大殿的装潢一样,但出门后看到的是永远高悬的月亮,皎洁明朗,同时清净不少。

长乐在长廊坐下,听他们聊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陌生的词汇从他们口中飞出,听的他晕晕乎乎。但见殷魑难得笑得开心,对他也有了几分好颜色,就甩甩脑袋,托着下巴好奇地打起精神,时不时冒出一句为什么,把两个大人逗得哈哈大笑。

渐渐的,长乐困了,靠着柱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

塞缪尔刚想提醒殷魑,他就长臂舒展把困得恍惚的长乐抱进怀里,脸上的笑意并未散去。长乐用力睁开眼,含糊地问殷魑,什么是被诅咒的鸭子,然后殷魑愣了一下,闷声说不知道。殷魑好久没画过鸭子了。

似乎到了尾声,三人要回去了。

然而塞缪尔却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拦住,醉汉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阵,他瞧着这个雄虫有些面熟,示意殷魑先走。他见过许多旧人,大都诧异自己和前任元帅长得如此像,之后就没有了,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他想把醉汉推给旁边侍从,却被抱着不放手,冲过来搭手的侍从吼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毫不收敛的释放出精神力,真的要致人于死地。

好在塞缪尔及时拦下这一击,他确信这人是谁了,路易恩。

路易恩继续扒着他,涕水横流:“老大,我好想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塞缪尔注意到周围探寻的目光,低声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会!我……呜呜……”

塞缪尔迅速捂住他的嘴,附耳嘱咐他去殿外。

离开人群后,路易恩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老大我就杀了你。”

塞缪尔皮笑肉不笑,学他说话:“你不是路易恩我就劈了你。”

闻言,路易恩激动的热泪盈眶,嘴唇嗫嚅一会儿,涩声道:“我就知道你没死,你还活着,我都没杀你呢,你是不会死的。”

越说他的情绪越激动,还要把精神力化成匕首。

塞缪尔看向人影憧憧的殿内,思考会不会有人发现他把路易恩打一顿。

“要不,你先冷静一下?”

听到后,路易恩嘴角下撇,把匕首随手扔掉,开始哭嚎着控诉塞缪尔:“老大你没有心啊——你诈尸了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果然在外面有人了,我要把他杀了。”

塞缪尔内心崩溃,他一只手搭上路易恩地肩膀,路易恩呃了一下,瞬间收声,专注的看着塞缪尔,面无表情且热泪如泉涌。他倒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路易恩,我需要正常的你。”

“哦,那老大你早说啊。”路易恩瞬间变脸,脸上写满了值得信任,“你有什么要问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喊得我?”

“……不可能。”

见塞缪尔的脸色渐渐不耐烦,路易恩不再作死,踮起脚在塞缪尔身上闻了闻,又打量审视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等到寡淡稀薄的信息素和记忆里的重合,他才松了口气,转眼带上怨恨的情愫质问道:“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是伊修斯要你瞒着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等你等的有多辛苦……”

三个问句把塞缪尔问懵了,但他还是抓住“伊修斯”这一字眼儿,“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还装。”

塞缪尔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罗佩战争中你突然消失,大家都说你牺牲了,但伊修斯却坚称你没有死,只是失联。其实和死了并没有什么两样,没多久,他就推选希伯来上台了。”

“你比走的时候年轻太多了。”路易恩精神有问题,一个原因就是过目不忘,“我不信你是活着回来的,你消失后,伊修斯就变得神神叨叨的,闭门不出。”

塞缪尔皱着眉。

“你不替他辩护几句?”路易恩诧异地歪头,“他这些年挺不容易的,因为你他整个人都累垮了,天天跟活不久似的,全凭一口气儿吊着。”

“我不知道这些事。”

路易恩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土,见塞缪尔要走,紧追两步,“老大,你干什么去?”

塞缪尔习惯路易恩东一句西一句,脑子突然回来又突然飞走的精神状态,他叹了口气,“与你无关。”

“讨厌——是不是要找伊修斯?”

路易恩没再追上来,咯咯怪笑不止,与塞缪尔的距离越拉越远。

高级飞行器从云巅降下。雨下还在下,顺着飞行器上的玻璃哗哗往下淌,远处的霓虹璀璨,在雨天散发出迷蒙的光晕,晃得塞缪尔眼疼。他打开自动驾驶,心绪烦闷地靠上椅背,五年了,多有躲不掉,这些事儿阴魂不散。

他必须找伊修斯问个明白。

塞缪尔:小孩好可爱。

小伊挽上他的胳膊,低语:那我给你生个。

塞缪尔: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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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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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雌君的千层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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