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黄梅雨歇,夏日愈发漫长。
方沁一觉醒来蒸出身汗,惺忪出神,趿上镂花如意鞋,叫岚鸢预备笔墨,再去画一次方临玉养的雀鹰。
琼院里,方临玉昨夜在行院吃酒,今晨还未归家,袁碧莹身居内室听说方沁过来画鹰,笑了笑。
她正素着脸坐在妆奁前描眉,一副圆润的胸脯在襦裙下勒得呼之欲出,搁下眉黛,漫不经心对大丫鬟翠桐道:“你去陪小祖宗玩吧,我这儿还有一会儿,她要画鹰就替她把二爷的鹰架出来,要画你家二爷,就去烟柳巷将你家二爷架出来。”
翠桐听惯了她既怨毒又滑稽的埋怨,罗帕掩面轻笑应喏,莲步轻移出了屋去。没一会儿似乎又返回来。
袁碧莹对镜偏头,戴一只红瑛耳铛,“又怎的了?”
外间说话的却不是翠桐,而是春信,“太太,二爷回来了,只是昨夜吃醉酒,这会儿还没醒。”
袁碧莹戴耳铛的手一顿,“没醒怎么回来的?”
“曹小官人将人送回来的。”
袁碧莹眼珠转了转,托起发髻斜插掩鬓,“将人留住了,看茶给他。”
方临玉吃得烂醉,这会儿还上着劲,上来两个小厮都被斥退,曹煜不辞辛苦将人抬进琼院,才将人安置下,就上来几个端茶递水的丫鬟,熟门熟路替方临玉擦拭皮肤,喂醒酒汤。
方临玉瘫坐太师椅,陡然起身,吓得周遭丫头子惊叫连连,他不要人搀扶,自己磕磕绊绊朝暖阁走过去,蹬了革靴倒头便睡。
曹煜见状,谢过帮手准备告辞,小厮却将他引入偏厅,“曹编修,太太说你大热天跑一趟不易,请你吃盏茶再走。”
外头的确烈日杲杲,走在路上遍体生津,像时刻被火炉尾随。
曹煜颔首落座,指骨微曲接过递来的黑釉薄胎瓷盏,茶汤浅棕,他并未饮下,而是挪了挪指端,看茶汤在杯中平转轻晃。
“怎的光看不吃?”袁碧莹提裙迈过门槛,歪身眺那端坐着的身形。
他很瘦,也很坚实,草灰色直裰下因腿脚修长而膝盖轮廓高隆,往上看,肩膀是两座平直的峰峦。
再看面庞儿,骨相佳美,眼梢微微上行,没有泥人巷浸淫的苦相,反而流露些个贤士能人的矜贵,足以叫人忽略他直裰上大大小小窘迫的补丁。
曹煜放下杯盏起身作揖,“请二太太的安。”
袁碧莹唇角荡起个笑,在上首坐下,“怎的,茶不好吗?放了冰镇乌梅,原想着给二爷解酒,他倒好,倒头就睡,你将人送这一趟,连个谢都无法亲口跟你说了。”
“于公于私我都是二爷后辈,理应照顾不谈感谢。”曹煜又擎了那盏茶,仰头饮尽,回之一笑,“茶也很好,是我出身微寒不曾见识这般做法,舍不得喝。”
袁碧莹到底心软妇人家,让他这话蛰了一下,笑道:“你要喜欢,多吃几盏再走。”
曹煜却站起身来,谢过袁碧莹,“熹照已叨扰多时,也该走了,望太太代为转告二爷。”
袁碧莹见他把话说满,便点点头,叫了春信引路,“那你慢着些走吧,出了左边的厅门有个小花园,你从那儿走,有树荫。”
出了厅门,曹煜捻过指头,仍记得那瓷盏釉面的触感,不知是不是蒙了水雾的缘故,那是他见到过的最为细腻的建盏,釉面纯净近似漆面,杯壁折射各异低温色彩,触摸得到的穷奢极侈。
春信在琼院当差,见惯二爷的龙凤之姿,遇到曹煜仍忍不住拿眼斜扫,“小官人请随我来。”
跟随丫鬟步入九曲十八弯的游廊,眼前自雕栏玉砌变作落英缤纷,微风撩动凤凰花树,曹煜瞧见树后的女子。
那斑驳树荫下,有一若隐若现的翩跹玉影,苎麻褙子汗湿小半,艳阳煦照,清透了她的身体,勾勒一把楚腰。她让日头蒸得朱唇粉面,云鬓松垮,凝神专注地垂首书写着什么,肌肤贴着湿发,描绘出她后颈一块月牙红斑。
丫鬟个儿矮,看不见曹煜看见的景,如此无事发生般拐过长廊,下了台阶。
好似撞破一场幻梦一个虚像,不宜久留。
琼院出没的女眷无疑是方临玉哪个小妾,大热天出来书画,想必也是吸引方临玉的噱头,用心良苦也难掩媚俗。
“娘子,适才树后是不是晃过去了个谁?”岚鸢为方沁擦汗,收起帕子替她打扇。
方沁蓦然抬首,那花开赤红的凤凰树下哪还有什么人影。
依稀瞥见层叠的枝叶后边影影绰绰过去一人,衣袍晃动,风骨峻峭。
是有个谁,但与她没有相干,她眼下只在乎一件事,“你们看看,这画得还像鸡吗?”
“哎唷我的小娘子,本来也不像呀!”
①明代画家仇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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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动人女骗子×纯情小狗(已黑化)]
青娥和哥哥设赌局行骗十余载。
后来青娥玉立婷婷,二人便辗转几个县镇,以她姿容诱富室子弟上钩,再狠狠敲上一笔。
哥哥不是亲哥哥,那年在江宁县,他们商量金盆洗手,拜堂成亲在此地讨个生活。
偏巷子里住了户姓冯的高门,整日春蛙秋蝉撩动二人心弦。
“好青娥,我瞧冯家少爷对你有意,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一刀天理难容。”
一段相处,青娥发觉那只懂吟风弄月的少爷,倒也有几分挚情。
水到渠成那天,说好上船捉奸,青娥却并未停船,秦淮河上抛却世俗漂泊一夜。
小少爷初尝禁果面红耳赤,“青娥…我想,我这辈子没什么是不能给你的了。”
上岸后,她骗他钱财就此匿迹。
*五年后*
吏部郎中冯俊成巡抚浙江,监察审理钱塘恶霸欺压寡妇的案子。
他万想不到,衙役带上来的寡妇是她。
“你便是鸣冤的李氏,你丈夫呢?”
“…行骗被人打死了。”
冯俊成冷笑一声,当年怎么就蠢得中了她的圈套?
他彼时十九,少不经事怕她丈夫告知家中,拿百两纹银将事情摆平,成全了他们的计谋。
“李青娥,你说徐广德占你田地,还想逼你就范,可有人证?”
正欲为难折辱她两句,衙役领了个四岁娃娃到冯俊成跟前。
青娥面露难色,“我女儿李茹是人证。”
娃娃哐哐两个响头,奶声奶气:“青天大老爷,茹茹求你为青娥做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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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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