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杭昭家里的东西都齐备，又不用添置什么；杭明去开车机场接人，额外送份欢迎礼物，而后再安排顿饭，便已经是十分妥帖细致地完成他的职责。
距离杭昭回国还有四五天，杭明暂时可以随心地放空自己。
“明先生，你不会得了假期综合症吧？”林昀挖了一大勺绵绵冰，没忙着送进嘴里，就拿他那双无害的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杭明。
“那是什么？”杭明没听懂，眼睛也没离开电脑上的工作界面。
他这会儿该在公司，而不是把工作电脑背出来，陪林昀到老城区这家新开的刨冰店吃刨冰。
林昀也带了平板电脑出来，打算吃完刨冰，在店里消磨一下午写论文。
“人们结束假期进入工作，心情烦闷不适，这就是假日综合症。”林昀把绵绵冰一口吞掉，含含糊糊地回答，他跟杭明混熟以后，愈发没有与他保持距离的矜持，“我看你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猜想你是不是也没放够假。”
“小长假期间除了中秋节，我一直在工作，不存在没放够假。”杭明回答，忍耐住敲打键盘的烦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热就又答应跟林昀出来，没什么正事，只为了吃刨冰。
他扫了下小窗工作界面后，杭昭抱着被子熟睡的桌面背景，掠过电脑屏幕，又扫到林昀因为吃刨冰上的芒果块，认真鼓起来的腮帮。
两者略略地在他眼前重影，又不留情地分开。
大概为了补偿吧，补偿自己从没有得到过杭昭的正视。
杭明正走神，林昀也不等把芒果咽下去，继续含含糊糊地说：“好辛苦啊。”
“习惯了。”杭明笑了笑，莫名其妙的。
“所以今天跟我出来，就当是放松了。”林昀咽下芒果，嘴角还沾染着橙黄的果汁，“我就说，这家店的环境不错吧。”
是，靠窗的位置，外头茂密的榕树直接能投下影来，明亮的绿意看得人眼底心里都凉爽。
“多谢你。”杭明淡淡地把视线收回到电脑屏幕前，“不然我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
林昀傻笑了一阵，笑容僵在脸上的时候，才不尴不尬地抽了纸巾，自己擦嘴。
杭明也没有给人擦嘴的义务，他又不是什么幼师。
“明先生，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什么不开心呢？”林昀正经了神色，一脸诚恳地问。
“没什么。”杭明敷衍了过去，“你的刨冰，再不吃要化了。”
这顿小甜品照例杭明付钱，林昀结账时抢不过他，而他也正好想为自己的负罪感买单。
他不喜欢林昀，甚至还有几分嫌弃林昀顶着一张与杭昭相似的脸，做一些和杭昭性格完全相悖的蠢事，但他确实在利用林昀作消遣，不然这些杭昭扔下他跑去国外和“宋尧章”恩恩爱爱的日子，他很难顺利地打发过去。
其实杭明之前也考过持枪证，几个杭昭常去的国家的都有，所以他能够合法进入森林里打猎，也可以合理地“误杀”某些人。
但杭昭和那个“宋尧章”形影不离，管家发来的所有角度的照片，每一张都让杭明恨得咬牙切齿、痛入骨髓。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总不能当着杭昭的面“误杀”，而且宋尧章已经死了，因为枪击。
原本杭昭就厌恶杭明的私生子身份，他若做了这般错事，杭昭下半辈子会更加恨他。
他到底渴求的是杭昭的爱……啊，爱是什么呢？
跟林昀回校的路上，林昀还厚着脸皮喋喋不休，说杭明肯定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了。
因为杭明肯舍下部分工作，来陪他无聊地吃一份新店招牌的绵绵冰。
这就是爱啊，真草率，真轻浮。
可杭昭告诉过他，他的爱太沉重，也太恶心。
“平时玩玩逗乐子也就算了，”那个他躲在绿荫角落被杭昭抓包的午后，杭昭在洗手池前把水放得很大，哗啦啦地冲洗着手掌，“如果你要当真，那就太恶心了。”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确实和我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别让我再恨你，小时候恨过一次了，再恨没有力气。”
杭明没有走进卫生间，他躲在门外，一边听那神明气过头的责骂，一边等待着接下来的惩罚。
可恨他记吃不记打，最后脊背被鞭子抽打得没一块好肉，他带贪恋地回想着，攥住他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以及杭昭分明暴怒但又生生忍耐住的脸：克制却明媚，薄唇冷漠地抿紧，但桃花眼的眼尾烧着烟霞。
哥，你为何不再可怜可怜我？
小时候我昏倒在雨中却拼死抱住你小腿，你再恨再嫌恶，也还是把我捡回了杭家。
我不奢求你的爱，你可怜我就好，像九岁那年一样，可怜我。
但杭昭不再可怜杭明，十七岁的夏天结束于那个荒唐的犹如春.梦的午后，杭昭很快在新学期开始时，认识了他记在心里小半辈子的白月光，宋尧章。
林昀下车离开，杭明开车，又回到自己在公司附近的住处。
帮他做林昀背景调查的朋友终于再次发来消息，虽然依旧没有查到林昀的生父，但朋友这次带来了一条更重要的消息：林昀和杭昭前任的小情人江霖认识，是小学时的玩伴，后来江霖转学离开G市，他们便断了联系，今年二月份才又联系上。
今年二月份，杭明和杭昭的生物学父亲与世长辞。
杭明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这一茬，没办法，二月份死了个人，意义比较重大。
朋友继续发消息说：今年七月底，江霖入职杭氏集团，被任命为杭懂的生活助理，但据我所查到的情报来看，他是高中学历，走正式的招聘流程不可能入职杭氏。
杭明不禁按按眉心：杭昭亲自招的他，没走流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杭昭助理了。
朋友“正在输入”好一阵，发来一句：杭董喜欢这一款？
杭明眉心更痛了：这两年喜欢，但过了这一阵，不会再喜欢了。
朋友回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江霖入职前频繁与林昀来往，入职后来往频率大幅度减少，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差点在餐厅大打出手。他们见完面的两天后，杭氏就把江霖开除了。
也就是说二月份以后，或者说更早，林昀就在准备与杭氏发生交集，那个江霖估计是他摸清楚杭昭喜好送来的，但如此大费周章，林昀得到了什么？得到了杭明的联系方式，这买卖可真赔本。
而且杭昭把江霖甩得突然，杭明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原因，杭昭性格喜怒无常了些，但总归做事有条有理。
江霖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林昀，又得罪了杭昭？
朋友又发来消息，这次是他的猜测：虽然我还没有查到林昀的生父，但看他的长相很难不跟杭董联系起来。
剩下的话，朋友没再继续说，杭明都能想象他的语气，替他在脑内补充完整：令尊在外头生下你以后，真的没再生过别的儿子吗？
如果林昀的生父是那糟老头子，那也难怪朋友这般神通广大都查不到消息。
有杭明后，杭家都把老头子给化学阉.割了，要再查出来个林昀，老头子估计活不到今年二月，可不得把林昀和他妈妈死死捂着，把所有他们之间能扯上关系的蛛丝马迹统统抹除。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杭明说：杭昭没有找林昀麻烦，他的情报网不比你弱。
朋友发来一个崩溃挠头的表情包：我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不好做推论，杭董那性格不是吃素的。
他很快把那条消息撤回，弥补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没别的意思。
杭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继续。
朋友便说道：抛开这些不谈，你说有没有可能，杭董是故意的？故意不管这事，后面再打林昀一个措手不及。
杭明头疼得快笑出声：你太有想象力了。
他告诉杭昭，他在跟林昀交往，杭昭都没有任何别样的表现。
朋友不死心：我还是建议去做个亲子鉴定吧，虽然令尊已经去世火化了，但也可以做兄弟姐妹间的鉴定。
杭明无奈：证明林昀是亲生的也没用，平白给杭昭添堵罢了，调查就到这里吧。
朋友“正在输入”好一阵，回复说：好的。
但杭明还想跟林昀交往一阵，一是为了圆他向杭昭编的谎，二是为了看看林昀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杭昭真有反应，那便再好不过……
管家又发来了照片，这次是小镇的石板路，杭昭与“宋尧章”手牵手，不经意一起回头，似乎在看街边阳台的花，或者天上的云。
杭明把手机正面往下一扣：他指望杭昭能有什么反应呢。
他失魂落魄地起身，本来打算从药箱找点止痛的药，他头疼胃疼，难受得快绞在一起。
但杭明却拉开了酒柜，又取出了烈酒。
明天还有工作，喝两口缓一缓，绝对不多喝。
中秋节后，他每晚都养成了小酌的习惯，可惜也勾出胃疼的毛病，今晚又添几分头痛。
喝了两口酒，他被烧得缓了缓神，想起来苏师傅送的月饼，他还放在杭昭住处的冰箱，一口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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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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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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