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埗寻声看去,认出此人乃是骠骑将军王免。
竹埗眸中杀意起,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原来经由自己一手提拔的人背叛竟是这种滋味。
王免并未看竹埗,而是对竹煊道:“宫中各处叛军皆除,后宫各位娘娘的寝殿也派人团团围住。只是……只是永乐公主对属下们破口大骂,还欲自裁。”
竹煊听了,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与他而言,不过多死一个人罢了。
可莫怀玉听了,却生出半分迟疑,“圣上骤病而亡,传位给王爷之事不到今日便会传遍京城,若此时再传出永乐公主身死的消息,恐对王爷会有不利的言论。”
竹煊闻言,眉峰微皱起。
莫怀玉接着道:“臣有办法让公主乖乖听话。”
竹煊立时道:“你去办!”
两道人影缓缓退下。
竹埗突然道:“慢着!”
他叫的是王免。
王免看了下竹煊,见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看向竹埗道:“你有什么事?”
你?他现在可还是大邕的皇帝呢,这些人便连尊称都不顾了。
竹埗喘着大气,忍不住咳嗽几声问:“你你……又是何缘故要背叛朕!”
王免默了默,然后道:“我的父亲曾忠于宣王殿下。”
又是这般理由,难道他那个兄长就比他好一万倍吗?
他注定要一生居于他之下?
竹埗不甘心,很不甘心。
“你以为你赢了吗?”竹埗看着容貌肖似兄长的竹煊,诡异笑着,“朕便是死,也要让你永失所爱!”
“你把她藏哪儿了!”竹煊猛地上前抓起他的衣领。
竹埗仅着中衣,脚掌已经离地。他艰难喘着气,“你不是知道吗?所以才这么急发动宫变!”
竹煊指下又用力几分。
竹埗面色发红发紫,他的手臂紧紧抓着竹煊的手,是人面临濒死前的自救。
“朕第一次……第一次在皇后宫中见到她时,便喜欢上她单纯的眼眸,心中想着……要让这一双眼里也染上欲念。只是碍于她已经指给你,便也只是想想……可如今……哈哈……朕死而无憾了!”
竹煊红着双目,忍无可忍一把将竹埗扔在地上,抽出刀剑,连刺向他十几刀,“你个畜生!!”
他犹觉得不解气般,又猛刺了几下。
竹埗身下摊开大片血渍,神情已然涣散,他楠楠道:“朕……朕没输,兄长……朕此生……没有输……给你。”
话落,竹埗气绝而亡。
内殿门微响,接着姚木枝便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她想抬一下头,却动一下四肢百骸都疼。
“是……是王爷吗?”
没有人回她。
姚木枝偏了偏脑袋想看得更清楚些,直到血腥味离她越来越近,一道人影覆在床帐上,身影逐渐靠前。
姚木枝忙道:“别过来!”
人影骤然停住,半晌都没有再往前。
姚木枝心下松了口气,她又问:“是王爷吗?”
竹煊立在帘外与她一寸之隔的地方,喉结滚了滚道:“是我。”
姚木枝彻底放下心。
“王爷别过来,我们就这样说说话。”
竹煊应了:“好。”
要说的话太多,姚木枝在脑中思索着该从何处开始说。默了半晌,她开口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日在坤宁宫不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早在前一年,赵老夫人寿宴上,你我便见过。那时,我父母突然去世,我寄居在赵府,身份尴尬。所有人都不理会我,对我肆意折辱。”
“那日,我心中难受,便去花园里哭了一场,是王爷你隔着假山给了我一方锦帕,那是第一次有人帮助我,也是我生平除父母之外第一次感到温暖。自此后,我便喜欢上你了。”
“所以在坤宁宫你我见面时,你面上并未不喜,私下却将自己心意坦白于我,望我考虑清楚。我知你对我无意,甚至还很厌恶,可我还是答应了。”
“一是我那时根本别无选择,二是我觉得你孤寂,便想着能去到你身边,哪怕只是为你亮一盏灯,让你觉得尚有人依靠,有人关心便好。”
“可你对我还是不喜、冷淡。连后院都很少踏足,我亦很难能见到你。我时常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若是当初我听了你的话,不与你成亲。你见到我,是不是还会有几分笑意?”
帐外传来几声细微的抽泣。
姚木枝察觉到,慌了脸色,“王爷是在哭吗?”
“别哭啊,王爷,我……我还没说完呢!”
竹煊吸了口气,忍住喉间颤意,“你说。”
“后来,后来一日,王爷突然带回了一女子,让我好生看顾。我见那女子清丽出尘,又见王爷对她极为重视。心里了然,她恐怕就是王爷的心上人。原来王爷心里早就搁了人,那我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心死的同时竟有几分释然。”
“可是,事情又发生了转机,我知道那并不是王爷的心上人,心里着实开心了好一阵子,连日来的烦闷都烟消云散,更加尽心尽力照顾那姑娘。那姑娘……就是素素。素素醒过来,我们相处很愉快。”
“王爷,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总都是开心的。”姚木枝说着,手臂慢慢摸索着竹埗临走时扔给她的短刀,她将短刀握在手心,慢慢抽出刀刃,笑着道:“我从未后悔遇见王爷。”
一切都是她甘愿的,所以也请王爷不必再自责了。
她慢慢看向竹煊的方向,还想再看看他。
床帐内几息没传出声音来。
竹煊慌张叫道:“王妃?姚木枝?木枝?”
姚木枝喘着气道:“在呢,王爷。”
竹煊眼神微定,心里仍不可避免慌张。
他声线颤栗道:“好好活着,以前种种,我们都不去想了。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我日后好好待你。木枝,你说可好?”
姚木枝笑着流泪,她多想回竹煊一句好,可惜已经太迟了。
太久没有听到回答,竹煊似明白了什么。他身形颤动着,迟迟不敢去挑起床帐。
心头止不住密密麻麻的疼,他像个孩子般哭泣。
可他哭得这般大声,姚木枝都未曾出声安慰他,用温柔语调告诉他说别哭了。
他是不是再也等不到了!
竹煊支撑不住,半跪在床前,颤着手去掀开帐子。
床帐掀开,姚木枝紧闭着双眼,面容姣好安宁,看上去就像是熟睡了一般。可若不是她胸口被子的形状突兀出来半分,正好是刀柄的形状,他真想当她只是睡过去,哪怕经年不醒,都没关系。
竹煊似不忍再看般松了手,动作看似凶狠却轻,不肯扰了里面人半分宁和。
他低低沉沉的哭声传遍了宣明殿,宫门口守着的士兵皆是面色一顿,随即一齐低下了头。
年轻的帝王从日出哭到日落,哭了整整一天,他们便陪着站了一天。
直到天将暗未暗时,竹煊红着双眼走出来,怀中还抱着个用锦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众将都猜到那是竹埗已死的王妃。
梁深解决完城外埋伏的精锐,匆匆赶回,便是看到这样悲凉的画面。
他哀痛惋惜,深深埋下脖颈,双膝跪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众将一齐跪下,对竹煊俯首称臣。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海的天终是变了,多日笼罩在京城的乌云烟消云散。
竹煊看着宫内的红砖黄瓦,看着跪了满满当当半院子的将领。这天下终是他的了,他心里却空荡荡的。
“传朕旨意,明日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同举行!”
“这……”
众将皆面有难色,王免硬着头皮道:“陛下,皇后已死,这……这恐不合礼制。”
“朕说合礼制就合礼制!”
王免:“就怕礼部那边不配合……”
“他们要是有异议,让他们亲自来找朕!”
王免还想再劝,被竹煊打断:“朕意已决,此事无须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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