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情难追

宋月河按照约定来到白时笙的工作室。

他到的时候,白时笙正在一间舞蹈室里跳舞,隔着透明的玻璃,宋月河看到他身着一袭轻盈柔白的绸缎衣物,身姿曼妙,在开阔的场地里无拘无束地翩飞起舞,美得令人惊叹。

一舞毕,白时笙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收敛了舞蹈时表演的笑容。

“白老师。”宋月河恭敬地喊了一声。

白时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摆放在角落里的竹编躺椅走去,他姿态散漫地躺下,旁边纯白色布艺窗帘在他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宋月河想了想,跟过去,再次开口道:“白老师,我叫宋月河,昨天上午跟您联系过。”

白时笙一双水润、无情亦似含情的美目上下打量过宋月河,带着些轻蔑地语气问道:“你就是宋月河?”

“是。”宋月河心知像他这样出自文艺世家、年少时便已成名之人看不起自己很正常,因此心里也没什么情绪。

“师承何人何处?”

“我……不是科班出身。”

“哦。”白时笙略一挑眉,低头,手指点了点躺椅扶手,继续问道:“家里是做什么的?”

宋月河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普通家庭,我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寄住在姑姑家。”

白时笙重新看向他,眼中带着探究的意味,“那你是怎么认识顾星离的?”

宋月河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在他的注视下猝不及防地露出了一丝怔愣的神情。

他没有说话。

“不想说?”

“白老师,不好意思,我……”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拒绝,毕竟有求于人。

白时笙看出他的为难,直言道:“我既然答应了顾星离,就一定会倾囊相授,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他竟然会这样说,宋月河明白,如果自己还扭扭捏捏的,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大学时,他是我同校的学长。”他们也是在那时坠入爱河,又无疾而终。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地纯情,却让白时笙兴致更高了,“看来,我小瞧你了,能让他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你挺厉害的。”

“他没有……”在他看来,顾星离现在的行为与其说是念念不忘,不如说是一时兴起。

如果真的念念不忘,又怎么会突然消失、四年里了无音讯。

“不必急着否认,这个圈子里有太多想要攀高枝的人,可是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顾星离那样的人,你能得他青眼,这是你的机缘。”

机缘,或许吧,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能得到那么好的角色,又怎么能得到白时笙的指点。

可是,说句不识好歹的话,他宁愿他们的机缘只是大学时代的怦然心动、情投意合,既然已经分别,又为何要再相逢,既然再相逢,又为何要让他如此清晰地看见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是天上人,而自己只是这个行色匆匆的社会里的一只蚂蚁。

“你和顾星离上过床吧?”白时笙直视着他,说得十分坦然。

这坦然令听者无地自容,仿佛在旁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可以随意靠身体换取资源的人,因此问及如此私密之事也不必担心他还有羞耻心。

宋月河那张温润漂亮的脸像在风雪中一般,紧绷着,眼中带怨。

白时笙却仿若未见,他说:“我猜,你技术不错,这才哄得他对你上了心。”

一瞬间,宋月河感觉脑中有风暴袭卷而过,摧枯拉朽,让他再也无法冷静,他眼中有怒火闪烁,胸膛几经起伏,他冲口而出,“白老师,您……”

哪怕就此走人,毁掉一切。

他脑海中闪过自己欠下的债务、乌烟瘴气的家、一直鼓励他朝前看的杨烨,最后定格在顾星离那张高傲俊美的脸上。

白时笙站起身走到他身侧,抬手按住他一侧的肩膀,告诫道:“你应该知道,什么不能做。”

仿佛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宋月河终是什么也没说,他皱着眉,眼中是隐忍之色。

白时笙见了,微微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做的时候谁在上面?”

宋月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在世人眼中光彩夺目,却用这样的话题不断地冒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算看不起他也不该如此吧。

偏偏这人还是顾星离介绍给他的。

顾星离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回答白时笙,不过对方似乎也没有真的要他回答,见他不说话,停顿片刻,又继续问道:“顾星离喜欢什么姿势?”

震惊、愤怒之余,宋月河可耻地想起顾星离在床上沉迷的样子,他涨红了脸,躲闪着目光控诉道:“白老师,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哪里过分?”白时笙轻飘飘地反问道。

“那……”宋月河发现自己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口。

白时笙究竟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话的?

“宋月河。”白时笙正色道:“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宋月河微一怔愣。

白时笙坐回躺椅上,仰头看着宋月河,神色平静,“如果我将刚才的话重新再对你说一遍,你的反应还会和刚才一样吗?”

什么意思?宋月河露出思索的表情。

白时笙并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宋月河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如果白时笙真那样做,他所感受到的怪异一定会压过羞愤。

“不会。”他如实答道。

白时笙点了点头,眼中有赞许之意,“那如果我让你演呢?刚才的反应你还能演出几分?”

宋月河再度思索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虽然面对着相同的场景,虽然做出反应的还是自己,但他知道,他没办法百分之百地还原。

“你明白了吗?你越是想要演好乔景恒这个角色,你就越不应该演他,你要相信自己就是他,感他所感,思他所思,这才是一切的根本。”白时笙点出关键所在。

“白老师,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指点。”宋月河真心感谢道。

他想,他确实很厉害,他看穿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弱点,并借此挑起了对方强烈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就让对方切身体会到了他要传授的观点。

甚至让他即便知道了真相,仍然不能对白时笙先前说得那些话完全释怀。

白时笙的话太真切,如针一般,字字刺进了他的血肉里。

白时笙站起身,边说话边往外走,“你自己好好想想乔景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吧,写一写人物小传,等你理清楚了再来找我。”

宋月河跟上他纤细的背影,承诺道:“我知道了,我会仔细想清楚的,到时再来打扰您。”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白时笙忽然转身,“刚才,我也不是在演戏,那些就是我想说的话。”

“而你的反应挺让我失望的,在我看来,你很无趣。”

“给你一句忠告,在他腻了之前,能争取的就多争取一些,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剧组拍定妆照那天,顾星离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去了现场。

宋月河作为男一号被安排了单独的化妆间,顾星离出现在化妆间门口的时候,宋月河第一时间就通过面前的镜子看到了。

化妆师正在给他做造型,因此,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镜中那个散漫俊美、目下无尘的人。

“顾少,您怎么来了?”化妆师停下手上动作,惊喜地看向门口。

他之前就听圈子里的小道消息说,这部戏的男一号是被弘新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年轻帅气的总裁顾星离塞进剧组的。

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来剧组第一天就遇到他了。

顾星离瞥了他一眼,见他自己也化着妆,半扎着浅金色的头发,浑身上下打扮得时尚得过了头,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兴奋的目光。

顾星离随口道:“听你的意思,我不能来?”

“不不不……”化妆师连声否认,“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第一次见到真人,之前看照片就觉得顾少帅得人神共愤,今日一见,真人比照片还帅。”他直视着顾星离,眼里直冒粉色泡泡。

对于自己的颜值,顾星离也是清楚的,只是鲜有人当着他的面就如此直白地说出口,还一脸花痴相。

他没说话,却看向镜中的宋月河,宋月河也在看他,只是一见到他也看了过去,就立刻移开了视线,神色一直很平静,他不由觉得有些扫兴。

他随意在一旁的高脚凳上坐下。

这时,化妆师已从一开始的兴奋劲中回过神来,他忽然察觉出面前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从顾星离出现在门口到现在,宋月河竟然连招呼都没打一句。

以宋月河的资质,要不是顾星离捧他,他怎么可能能选上这部戏的男一号,就算是个钓系也不至于这么跩吧,何况从他和宋月河短短两个小时的接触来看,宋月河为人挺温和低调的。

化妆师眼珠一转,扳过宋月河的肩膀,让他面对着顾星离,“顾少,您看这扮相怎么样?”

顾星离微扬着下巴,睨过去,一脸高傲。

宋月河今日这妆化得人显小,他猝不及防地看过来,眼中带着惊慌,一脸青涩,仿佛不到20岁,仿佛回到了他们大学之时。

恍然间,顾星离仿佛看到宋月河对着他露出了温和甜腻的笑容,口中喊着“离哥”。

可现实却是,自从试戏那日分别之后,宋月河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没有跟他说过一个字,哪怕是在微信上发一句消息也没有。

当年两人并没有互删联系方式,只不过因为更换手机,顾星离的微信上和宋月河的聊天页面是一片空白。

其实,在国外的四年,宋月河一直静静地躺在顾星离的列表里,他从来没有点开看过一眼,最初的时候,宋月河每天都会给他发几条消息,他只能在消息弹出来的时候看到只言片语,如果错过了,就只能在聊天列表里看到最后一段话的第一行。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些神经质。

他向来是个果决的人,可他在宋月河那里深深体会到了当断难断的狼狈。

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宋月河再也没有发来消息。

回国后,时隔四年,顾星离再次点开宋月河的朋友圈,却发现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只有一条灰色的线。

那一刻,他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说……如遭雷击,懵了很久。

他恍恍惚惚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朋友圈刷到他了。

他不甘心地偷偷摸摸在网上搜,怎么看对方是把自己删除了还是拉黑了?

结果验证之后,他发现自己既没被删除,也没被拉黑,而是朋友圈被屏蔽了。

他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可是,没有被删没有被拉黑又能怎么样呢?顾星离看着近在眼前的人,觉得他就像他的微信账号一样,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给他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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