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债主

秦赟站上伊维斯为他选定的“威慑位”上,像一枚被安置在精密电路中的保险丝,俯视着那两个不明身影。

“尊敬的二位阁下,我们并没有恶意!”

老拾荒者将本就佝偻的背,垮得更低,极其恭敬与卑微的姿态。他身边跟着一个紧张得浑身绷直的少年,两人双手高举,示意没有携带武器。

伊维斯眸中锐利并未因伤痛而减弱半分。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埋伏的迹象。

“老坝?”伊维斯准确叫出了老者在拾荒者中的代号。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自然而然的审问意味。他甚至没有刻意站直,就那么倚着秦赟作为支撑,微微眯起的金瞳在昏暗光线下,像两点清冷余烬。

“我记得我们已经两清了。”

“是的,‘债主’阁下。”

老坝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位代号“债主”的雌虫。

那时还面带稚气的雌虫,单枪匹马就端掉了整个“飓风帮”。

而稀里糊涂成为唯一买主的他,仅用一块标准晶锭——那是他当时全部的家当,就换来了在垃圾星站稳脚跟、养活一大家子的第一桶金。

听出“债主”语气中的冷硬,老坝脸上沟壑般的皱纹挤得更深,扯出一个苦涩的笑:“阁下好记性。我们并非来寻衅,而是...来恳求您的帮助,或者说,是恳求您身边这位雄虫阁下的垂怜。”

除了矮肥圆,雌虫与雄虫肉眼可见的最大不同,就是后颈处是否存在虫纹。

他的目光敬畏地投向静立如磐石的秦赟。

“我们的首领阿袅,情况很不好。”老坝眼中翻涌着真实的绝望,“‘将虫阶’蜕变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但他的精神海暴乱了,能量失控,我们...我们无能为力。再这样下去,他不仅会死,能量熔炉的爆炸甚至会...会将我们的栖息地从这片废土上彻底抹去!”

‘何止是抹去栖息地......这种规模的能量暴走,所产生的脉冲会像黑暗里的灯塔,把肃清者瞬间引来!虫屎的......到那时,我们和这个部落,会被一起炸上天!’

伊维斯表面波澜不惊,脊柱却仿佛被一道寒意瞬间贯穿。

这时,老坝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那动作虔诚得如同捧着自己仍在跳动的心脏。

“这是我们世代守护的‘心铃紫晶’!”他嘶声道,“传说它能在绝境中庇护族群,爆发出神力......我们愿以此圣物,换取阁下的一次出手!”

伊维斯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光亮,随即恢复深潭般的平静。

以他的见识,能认出这是极为罕见的星级精神屏障结晶,其本体价值确实堪称一个部落的根基。但根据帝国研究,这种结晶的能量释放狂暴且不可控,更像一次性的自毁武器,因此才被归类为“传说中的圣物”而非实用装备。

连“根基”都拿出来了,代价沉重到超乎想象,也真诚到不容置疑。

他立刻用眼角的余光扫向秦赟,这是一个无需言语的询问。

秦赟的目光落在“心铃紫晶”上。在他的精神力感知中,这颗结晶周围萦绕着一圈惰性的、能有效吸收并扰乱信息熵的独特力场。

这件物品具备极高的战术屏蔽价值。

他转向伊维斯,下颌线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伊维斯重新凝视老坝,语气审慎,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略微收敛:“我们可以试试。条件不变:报酬先行,并且,绝对的保密。”

“以部落的存续与先祖的魂灵起誓!”老坝毫不犹豫。

“你们只有一个小时。”伊维斯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冷硬,“带他来这里。期间若遭到袭击...那只能说明......咱们的运气,真是好到足以见证神迹了。”

话罢,他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而野性的弧度,那是在悬崖边漫步时才会有的兴奋。

老坝被他话语中隐含的残酷意味激得一个寒颤,不敢有丝毫耽搁,带着少年卡蒙冲向部落方向。

待他们离开,伊维斯迅速抓起那块“心铃紫晶”,入手是温润的触感,一股无形的力场抚平了他因伤痛而难以收敛的能量波动。

这简直是为他此刻处境量身定做的护身符。

“好东西...” 他低语,指尖在那温润的晶体表面停留了一瞬,仿佛能触摸到部落延续百年的祈愿。随即,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几乎是强行将紫晶塞进了秦赟手中。

“拿着它。” 伊维斯声音低沉且毋庸置疑,“这东西在我手里,只是块高级盾牌。但在你手里...或许能发挥出我无法想象的作用。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有它遮掩,会安全很多。”

秦赟握住紫晶。感知中,那惰性的屏蔽力场如同一个可以被驱动的程序。

他冰冷的精神力尝试与之接触,并非破坏,而是链接与同调。

刹那间,那无形的屏蔽场像是被注入了灵魂。它不再是均匀扩散,而是如同一个拥有初级智慧的隐形护盾,更精准地笼罩了他们所在的区域,并开始主动‘吞噬’‘改写’此地原本残留的所有能量指纹与信息痕迹。

伊维斯的精神力虽无法像秦赟那样精确感知,但也敏锐察觉到,周围环境似乎被投入了绝对的静默之中,连风的呜咽都变得模糊。

他看向秦赟的眼神愈发复杂,那里面除了惊讶,更添了一丝近乎于‘敬畏’的探究。

没有过多耽误,他们迅速投入到对“锋刃”的重启与检修工作。不多时,远处沉重的脚步声与痛苦嘶鸣交织传来。

老坝和三个最强壮的部落战士,用特制的担架抬着一个被厚重锁链缠绕的、近乎三米高的“生物”赶来了。

盯着这团由暴烈能量和扭曲物质构成,且不断搏动的不定型茧状肉块,伊维斯眼底泛起复杂情绪。

雌虫序列中,工兵最低,依次晋升为兵虫、将虫、王虫、帝虫、主宰。

帝**队主力为兵虫,而要晋升“将虫”这个高阶等级,无论精神海还是躯壳,都要付出“脱胎换骨”相应的代价。

那疼痛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噬咬,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撕裂重组,像是一团炽热的岩浆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将过往的躯壳彻底焚毁,朝着新的形态野蛮生长。

不过,近来他竟有些习惯‘疼痛’了。

伊维斯转眼看向秦赟。

他走近虫茧,在距离阿袅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下,闭眸释放出精神力。

并非丝线或网笼罩而下,更像是一道冰冷、精准的“射线”,直接“切入”那团能量乱流的核心!

不是引导,不是梳理,更不是安抚,是“格式化”!

他以“心铃紫晶”的屏蔽力场为防火墙,精神力化作最底层的格式化指令,正强行覆盖、擦写阿袅体内那套已陷入逻辑死循环、不断报错的“进化程序”。

极具风险的是,一旦他的“指令”被暴乱的能量洪流反噬,自身核心逻辑也会被冲垮。

伊维斯呼吸一滞,指尖抑不住颤抖。恐惧,那是从本能中迸发的极度恐惧!

这根本不是安抚——至少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

这只雄虫甚至没有尝试撬开并进入雌虫的精神海!

虫族生理课本上说,雄虫安抚,应是进入精神海,用温和精神力引导、梳理、抚平暴动的能量,如涓涓暖流,是一个缓慢而舒适,甚至带着微妙愉悦的过程。

可这只雄虫在做什么?!

亲眼目睹这堪称残忍的“入侵式安抚”,也足够他灵魂战栗!

“嘶———!!!”

同时,阿袅发出了并非生物能发出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尖啸!

茧体剧烈扭曲、膨胀又收缩,锁链寸寸崩断!狂暴的能量冲击甚至让地面开始龟裂!

老坝和部落战士们被无形的气浪冲开,再抬头时已满眼震惊与骇然。

‘等等!雄虫安抚该是这样的吗?!’

伊维斯强撑着站在秦赟侧后方,琥珀金眸死死盯着那团混乱的能量进化体。

众虫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秦赟大脑如同超载的量子计算机,疯狂运算着,暴力删除着阿袅体内错误的“乱码”,并介入其底层代码,尝试以其最原始、最稳定的基因序列为模板,进行 “系统重装”。

秦赟必须靠自身掌控力,在茧体彻底崩坏前,完成对“进化”这个系统进程的暴力归序。

少顷,血液喷出口鼻,爬满血丝的眼球甚至有细小血管刹时破裂。

“哑巴!”

伊维斯几乎瞬间便察觉到了他的异状,下意识以守护姿态挡在他身前。

眼睫溢出鲜血,流淌下来,似一道血痕割裂秦赟惨白面颊。

秦赟无意识抓住伊维斯的手臂,以维持平衡。

他正在以远超自身负荷的速度,完成“覆写”。

几秒钟的僵持,却如同齿轮间塞进了一粒冷钢砂,卡顿异常。

终于!茧体周身乱流的光芒猛地向内一缩,尖啸声、能量波动、扭曲光影......瞬间被抹去。

随即,一股温和、稳定、充满了新生气息的能量波纹,以阿袅为中心,轻柔扩散开来。

进化,在被强行扭转的毁灭边缘,成功了。

寂静之后,是老坝等虫混杂着狂喜与敬畏的啜泣、跪拜。

能量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雌虫。他保持着半跪于地的姿态,身形流畅而充满爆发力,黑翼展开,体表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铠甲般的晶状结构。头部覆盖着线条锐利的全封闭式头盔,只在眼部位置,亮着两点冰冷且炽热的金红色光芒。

阿袅缓缓抬起头,那双金红色的光学镜“看”向了造成这一切的秦赟。

没有感激,没有惊喜,只有一种被初始化,正在加载底层驱动的平静。

秦赟依靠在伊维斯身上,头晕眼黑,几乎无法维系意识清晰。鼻腔和眼眶涌出的温热液体,带着铁锈味,同样模糊了他的感知。

‘这是只趋近返祖的将虫形态!’

伊维斯惊疑不定,望着怀中因力竭而意识模糊的雄虫,一场席卷灵魂的认知海啸,已然将他吞没。

在他的知识体系中,这种形态只存在于最古老的帝国档案里,象征着更纯粹、更接近本源的力量,但也伴随着难以预测的野性与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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