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德摇头：“时间过去太久，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当时的情感。”
萧启不会安慰人，能做的只是陪他多走几步路，看看天上的星星。
维德对于头顶的星空可以称得上痴迷，空闲时萧启经常能看到他躺在屋顶仰望，有时甚至会就地躺一夜休息。
他学着维德枕着手臂躺下，换一种视角看待世界。
人站着的时候，总会因为身高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凭借着人类的智慧能伸手摘下星星，在宇宙的各个角落中自由穿行，可一但躺下，就发现自己抓住的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萤火虫。
萤火虫？
维德拢起双手，萤火虫从指缝透出忽明忽灭的光亮，他笑着说：“看，我抓住了夏天。”
萧启：“……”
他后悔试图了解一个中二病的内心世界。
分化期结束，不用维德‘遗憾’的告诉他，萧启都能猜出他分化成了受支配的一方。
他本就少有表情的脸更加僵硬了，恨不得当场剜去碍事的器官。
维德在他面前摆出两支药剂，让他选择：“刚分化完成的身体过于脆弱，你暂时只能选择一种。”
萧启的视线在抑制剂和改造药剂中来回移动，最后停在药剂上，他的力量还是不够强，不足以和诺亚城对抗。
“你需要保持清醒，否则会在改造途中失控。”维德单手掰开安瓿，抽出淡红色的药液。
咔哒，他躺着的床变换形态，牢牢的捆扎住手脚躯干。
“张嘴。”维德把一块纱布塞进他的嘴里。
萧启三天两头负伤，早已习惯了疼痛，安静的等待药效发挥。
一开始尚可忍受，他靠抓握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嗯，虚弱感消失，调整的不错。
在某一刻疼痛从心脏处蔓延，缓缓向指尖流淌，咚、咚、咚，心跳声伴着血液泵出的声音在体内回响。
有些类似心绞痛，肌肉撕扯感伴随麻木，让刚才获得的力量被一瞬击穿，又恶劣的拿起钝刀子割肉。
人体的保护机制让萧启想将自己缩成一团，想要抓住什么撕咬，用破坏转移注意力，却因为束缚被牢牢固定在床上。
在药剂的催化下，韧带肌肉抽搐，青筋暴起，如蚯蚓在皮下扭动。
保护他双手的海绵垫松脱，指甲嵌进掌心，鲜血淋漓。
萧启的思维轻飘飘的，如同羽毛在海面上沉浮，现实和幻觉的界限骤然击碎，他再次看见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纯白空间。
维德用力掰开手掌，恍惚间萧启听到他的叹息，咔吧，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维德暴力卸下他的双臂。
“作为改造剂的研发者，初代版本比现在更加激烈，我熬过了整整三次。”他捏住萧启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直视，“连最普通都能轻易摧毁，不如让我帮你解脱。”
“生或是死？”
维德再次摆出选择，他总是逼迫萧启二选一，为此不惜践踏他的尊严，旁观他在支离破碎边缘的重生。
把一件事的利弊逐个拆分量化，理性到极致，也冷酷到极致。
萧启选择痛苦的生存，他不想输给维德。
怒气拉回他残存的理智，心跳频率恢复正常，麻痹消失，力量渐渐回归身体。
束缚解开，维德一把拥住了他，温热的鼻息拂过颈窝，浓烈的焚香味不由分说的侵占嗅觉。
“没事了。”维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恭喜重获新生，愿神的恩泽永远庇佑于你。”
接回脱臼的双臂，萧启活动手腕，二话不说肘击他的胸膛。
维德吃痛，换成他蜷缩成一条虾仁，他抗议道：“肋骨要断了！”
连日来的虚弱感消失，萧启来到训练室，把沙袋当成维德，揍得悬吊沙袋的绳子剧烈摇晃。
可惜废弃基地周边没有怪物，不然他不介意宰几只练手。
宋乐水溜达过来：“萧总，谁惹毛你啦？”
萧启腾空，一个飞踢，三百岁高龄的古董沙袋不堪重负，当场呜呼哀哉。
宋乐水鼓掌，熟练的把马屁拍在马腿上：“萧总威武！”
沙袋没了，反应靶在萧启的摧残下吱嘎作响，把门口杵着的宋乐水吓跑了。
没一会，他又推着维德出现在训练室： “正主来了，您消消气。”
宋乐水不懈的撺掇拱火，终于让维德愿意穿上防护充当萧启的陪练。
被擒拿摔在地板上，一次。
连连退后，栽进器材框里，一次。
关节反锁变成大闸蟹，一次。
焚香的气味经久不散，催促着萧启展露出驯服的姿态，他厌恶被支配的感觉，但奈何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只得痛击诱导他的罪魁祸首宣泄焦躁。
维德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当即退后，离他远远的，免得又挨揍。
记不清多少回被秒杀的维德倒在软垫，躺平装咸鱼：“请对一位四十几岁的老男人好一些。”
宋乐水上下打量：“看起来撑死二十五，假的吧？”
“落魄中年，如假包换。”维德鲤鱼打挺，“该给孩子们做饭了。”
萧启继续适应改造后的身体，之前肉搏他和维德的胜率七三开，远远不像现在接近秒杀，没有白吃苦头，
天擦黑，他出现在餐厅，等待精心准备的晚餐，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短短几天，他已经不习惯营养剂粗劣的口感了。
今天有萧启最爱的奶油焗虾，虾肉紧实奶香浓郁，冲淡了河虾的腥气又不会过甜显得腻歪，配上罗宋汤刚刚好，如果他不知道这一桌菜是用一把猎枪换得就更好了。
奢侈得让他不自在。
宋乐水看出他的别扭，补刀道：“攒着囤货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江瑜之一锅端了。”
萧启无法反驳。
宋乐水叹气：“啥时候能把江瑜之收拾了，我的银币还存在他那儿呢。”
“……”他迟早把江瑜之抓回来扔怪物堆里尝尝被追杀的滋味。
轰隆——炮弹炸响的声音从基地外传来，紧接着一阵摇晃，天花板的灰尘掉落在萧启正在喝的汤里。
饭是没法继续吃下去了。
宋乐水打开终端，用摄像头监控外面的状况。
顾珏探头，笑了：“猎人来得倒是不巧，正好跟佣兵团撞上了。”
“终于找上门了，还不算太蠢。”维德不紧不慢帮他从锅里又舀了一碗汤：“再等等。”
萧启知道他在等什么，或者可以说他们在废弃基地中一直在等这一刻。
“打哪儿又冒出一拨人，领头的是……”宋乐水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切换摄像头，“擦，是银狐。”
废弃基地周围早已被炮火夷为平地，逃生入口的作用几近于无，这些猎手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争夺猎物的归属权。
维德的策略是驱狼吞虎，不管是猎人佣兵还是他们背后的诺亚城蔷薇誓约，以他们目前的战力都难以招架，不如让‘胜利者’们打上一架，只要局势足够乱，他们就有摆脱追杀的可能。
再不济他们也能从中判别出各方势力的态度，明码标价，价高者得，无论输赢他们都不亏。
宋乐水留守基地盯紧占据，他们三人装备好头戴式夜视仪，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研究所。
既然要浑水摸鱼，不妨亲自下场将水搅和得更浑浊。
兵分三路，维德对猎人，顾珏对佣兵，萧启对银狐。
他躲在残垣断壁后，架起狙击枪瞄准银狐和她的帮手们，等待扣下扳机的时机。
在夜色的衬托下，银狐白色的长发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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